第二百四十七章 此生何言?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喬木兮有思字數:2310更新時間:24/06/28 17:25:54
    姬鬆帶着大黃在書院裏遛彎,不時可以看到三五成羣的學生,他們見到姬鬆都是停下來恭敬說聲‘姬先生好’,這才離去。

    姬鬆微笑迴應,就連大黃也蹲下做個拱手的動作,惹的大家哈哈大笑。

    現在大黃可是書院裏的開心果,有事沒事都喜歡逗弄幾下。

    但大黃可不是一般的狗,有興趣了配合一下,沒興趣了連敷衍都省了,走時還不忘給衆人一個鄙視的眼神!

    就這?

    走着,走着,就來到了老師的小院,想了下就進去了。

    “你小子怎麼有心思來我這裏?”

    李綱此時正在嗮太陽,現在已是冬月,但中午的太陽還算暖和,這也是老師爲數不多的愛好了。

    “小貓呢?”

    他巡視了一圈,卻沒看到小貓,就奇怪道。

    前兩日李綱就將小貓叫了去,姬鬆也就答應了。

    孩子長大了,也知道要玩伴了。

    正好老師的小孫女也在,年紀都差不多,倆人這段時間就成了最要好的玩伴,簡直就是形影不離,連爹孃都不要了。

    也許是侯府地位的原因,家裏除了小猴兒很少有孩子和他們玩。

    這種事情姬鬆也明白,無非就是家裏大人不許罷了。

    這就是身份地位帶來的,巨大的差距,加上懸殊的地位,會不由自主地將他和很多人人爲地隔離開來。

    “被你嫂子他們帶出去玩了,你到底有沒有事?沒事的話就趕緊滾蛋,別耽擱老人家嗮太陽。”

    姬鬆被李綱的話噎的半死,聽聽,這是人話嗎?

    猶豫了下,他端來一個小凳子坐在老師旁邊。

    李綱睜眼看了他一眼,又重新閉上眼睛。

    “老師您說人活在這個世上,到底是爲了什麼?”

    “以前在北地的時候,同樣的話我也問過一個牧羊人,他說:養羊,娶媳婦,生孩子,再將孩子養大。”

    “我說然後呢?”

    姬鬆頓了下,繼續說道:“他說:那時候我都死了,想那些幹什麼?”

    他回頭看向老師,道:“他的一生就是爲了這些活着,但在我想來,這樣的一生有什麼意義?”

    “難道就這樣重複又重複,無窮盡嗎?”

    李綱睜眼眼睛,仔細看了看姬鬆。

    他突然嘆口氣,腦海裏不由得浮現出當年那個讓自己都爲之驚豔的少年郎。

    事實證明自己沒有看錯,這些年這孩子從孩童,少年,青年,再到娶妻生子,爲人夫,爲人父。

    璀璨奪目,功耀大唐。

    殺敵酋,馬踏突厥王庭,開司農寺,豐國庫,建書院。

    一步一步,從未讓人失望過,但現在卻蓄起了鬍子,但容顏還是那麼的年輕,且具有活力。

    要是剃掉鬍子,說他十八九歲估計都有人信。

    但就是這樣一個少年,現在卻問起來這個問題?

    “意義?你想要什麼意義?”

    “青史留名?被天下人敬仰?還是成爲聖賢,被後世人膜拜?”

    看到自己這個得意弟子迷茫的樣子,他說道:“你想要知道活着的意義,那你先要知道自己想要什麼。”

    “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你問老夫?”

    姬鬆默然,是啊,自己想要什麼呢?

    當初只想母親和族人過的好一點,但現在姬氏已經是大唐頂尖的家族,雖然短板很多,卻不過是時間問題。

    是榮耀?自己一個後世的靈魂,要什麼榮耀。

    聖人都有被推翻的一刻,還有什麼不能改變的?

    說白了,就是希望你是什麼樣子,他們就將你打扮成什麼樣子,不需要了就丟到一邊。

    等用得着的一天,再把你拾起來罷了!

    現在自己要地位有地位,要身份有身份,錢財更是不缺。

    他搖了搖頭,說道:“不知道,弟子也不知道自己還能幹些什麼,或許今後就在書院教一輩子書吧!”

    “不知道?不知道就對了,老夫到現在也不知道自己活着還有什麼意思。”

    他站起來,姬鬆連忙扶住。

    “人啊,有的人只爲自己活着,這樣的人成爲了獨夫,成了孤家寡人;有的人爲別人活着,成爲聖賢,被後人敬仰;更有的人既不爲自己活,也不爲別人活,總是在爲人爲己之間來回徘徊。

    而這樣的人才是芸芸衆生的活法,大多數人都是這樣迷迷糊糊,糊糊塗塗地活着。

    或爲一日三餐,或權,或名,或財,或爲後代。

    整日裏忙忙碌碌,從不停歇,哪有時間想這些有的沒的。”

    “也不知道你在這個本該奮發的年紀,爲什麼爲有這樣的疑問,這也是老師後悔的地方。”

    YY

    不等姬鬆發問,李綱感慨道:“早了,太早了!”

    “當初就不應該讓你這麼早出仕,小小年紀就成就了別人一輩子都不敢想的功績,導致現在本該奮發的年紀,卻只能畏首畏尾。”

    “你重情,卻不濫情,而這也成爲了你左右爲難,不得而出的網,這張網將你束縛的結結實實,動彈不得!”

    李綱看着姬鬆,眼中滿是欣慰和複雜。

    上次的事他也聽說了,雖說這裏有皇帝的影子,但說到底還是這孩子重情的結果。

    不然何以被自己夫人輕輕鬆鬆就拿捏住軟肋?

    要是碰到個心狠的,這根本就不算個事,但這孩子卻發下重誓,將自己的後路堵的嚴嚴實實。

    自己這個弟子從小就心思重,說狠吧,也狠,但在自己人面前卻下不了重手,甚至可以說是婦人之仁。

    但這也是他總是能獲得幫助的原因,哪怕是再窮兇極惡的人,也希望擁有這樣的朋友,甚至比任何人都希望擁有。

    只要能稱之爲人的人,心中都有一片淨土,這是他們靈魂最後歸宿的地方。

    因爲大多數人都希望自己成爲姬鬆這樣的人,所以他們只要不是涉及到根本的事情,都不願與之爲敵,或者失去這樣的朋友。

    皇帝爲什麼這麼信任姬鬆?還不是因爲人家早就將他看透了。

    一個沒有威脅的人,還是有大本事的人,這樣的人誰不喜歡?

    有事了將你放出來做事,沒事了就將你供起來。

    “所以啊,你就是活的太明白了,老師要告訴你的是,人活着就糊塗點,該幹嘛幹嘛,何必自己爲難自己。”

    李綱猶豫了下,說道:“你也別怪攸寧那孩子,她也難啊,互相體諒吧!”

    一朝風雨一朝寒,雁過了無痕。生而有涯心無涯,夢破方知曉,此生何言?

    萬苦千難誰知曉,不曾與人言。風過雨歇寒已去,暖陽臨彼身,凜冽何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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