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四章 探春問計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肥鍋鍋字數:8150更新時間:24/06/28 17:20:42
    王熙鳳挪步上前扣門,須臾便有婆子自廂房行出來問道:“誰啊?”

    “我。”王熙鳳應了一聲。

    那婆子嘮嘮叨叨過來開了門,眼見來的是鳳姐兒,頓時神情一變:“喲,怎麼是二奶奶?”

    王熙鳳笑道:“夜裏方纔哄了大姐兒睡下,一時間想起探丫頭白日所問,將險些忘了一樁要緊事,思來想去的睡不着,乾脆便尋了過來。”

    那婆子讚道:“二奶奶就是這般雷厲風行的性子,真是半點也耽擱不得。”

    王熙鳳邁過門檻,身形卻一個踉蹌,嘴裏嗔道:“莫說了,四下烏漆嘛黑的,方纔一個沒瞧見摔了一跤。”

    婆子緊忙上前攙扶了,二人到得秋爽齋門前,婆子又叫開門來,殷切將鳳姐兒送了進去。這會子探春早已洗漱過了,這會子正在翻看各處管事兒婆子移交的賬冊。

    眼見鳳姐兒來了,探春驚訝不已,趕忙迎上前道:“鳳姐姐怎麼來了?”

    鳳姐兒原話說了一遍,落座後頓覺兩條大腿都好似不是自己個兒的了,筋肉一直突突着打顫。心下暗罵了李惟儉好一通,面上卻不敢顯露,只道:“探丫頭可知月例?”

    “自是知曉的,”探春親自爲王熙鳳倒了茶來,說道:“鳳姐姐是五兩銀子,我與其他姑娘家都是二兩。”

    鳳姐兒卻道:“哪裏是二兩?實則另有二兩銀子用於採買胭脂水粉。”

    探春頓時蹙眉道:“還有此事?這府中採買的胭脂水粉向來不中用,姊妹們都是私下裏求人另行採買了來用。”

    “着啊,”鳳姐兒道:“家中這些主子,除了太太、老太太不敢怠慢了,其餘人等連大嫂子處都敢糊弄着,你算算這一年要貪下多少銀錢?”

    探春暗自計較,賈家如今單是姑娘就七個,算上大嫂子……鳳姐姐大概不用算,想來採辦也不敢黑了其銀錢……再有十幾個姨娘,每人每年就是二十四兩銀子,這二十多人一年下來豈非就要五、六百的銀子?

    探春頓時惱道:“太過分了!那黑心採辦是哪一家的?”

    鳳姐兒笑道:“還能是哪一家的?這胭脂水粉都是鄭華經手。”

    鄭華?探春愈發蹙眉,此人可是王夫人的陪房,這可就不好處置了。

    就聽鳳姐兒又道:“這家中吃穿用度,哪一樣不經了下頭人的手?探丫頭想想那賴大,單靠着起園子又豈能攢下這般家底兒來?”

    探春思量着落座,一時間沒了法子。管家一事源自王夫人,總不能自己個兒新官上任就拿王夫人的陪房開刀吧?

    她對面兒的鳳姐兒心下暗惱,卻是方纔一時間鬧騰得動靜大了些,驚動了巡視的婆子,不得已之下,鳳姐兒只好學了怪聲將那婆子嚇走。可惜今兒只兩回,那第三回卻半途而廢……也不知此番能不能懷上。

    至於那頭野牛,鳳姐兒心下暗恨,尋思着回頭兒定要給他個好瞧的!

    正待此時,忽而聽得外間喧譁,須臾便有婆子來回話:“姑娘,茶房巡夜的喬婆子來了,說是省親別墅裏出了大事兒!”

    “哦?”探春回過神來道:“省親別墅不容有失,快叫她進來!”

    須臾光景,那婆子便引着喬婆子等四人入得內中。方纔見了面,那喬婆子胡亂一福便道:“三姑娘,大事不好啦,省親別墅……”

    “怎樣?”探春生怕走了水。

    卻聽那喬婆子道:“……鬧,鬧了鬼啦!”

    一旁的鳳姐兒深深看了眼喬婆子,心下暗惱,便是這婆子壞了自己個兒的好事兒!

    探春哪裏肯信?只蹙眉問道:“你好好兒說來,到底怎麼個情形。”

    那喬婆子便顛三倒四說將起來,只說方纔一起巡視,隱隱聽得省親別墅側殿裏有聲響,湊近了忽而聽得女鬼笑聲,嚇得喬婆子連滾帶爬回了茶房,這才尋了人來與探春回話。

    探春何等機敏?愣是自那顛三倒四的話語中聽出了破綻,當下說道:“家中規矩,夜裏巡視都是兩人一組,怎麼聽你說話就你自己個兒?另一個婆子哪裏去了?”

    後頭的劉婆子暗罵不已,只得硬着頭皮上前回話道:“回三姑娘,小的吃壞了肚子,半道兒就去了茅房。”

    探春冷笑道:“早不壞晚不壞,偏輪到你巡夜就壞了肚子。再說如廁又用多少光景?這回罰你半月月例,再有下回,徑直趕出家去!你可服?”

    婆子趕忙低頭打躬:“服,三姑娘說什麼,老婆子聽着就是。”

    那喬婆子依舊戰戰兢兢瞧着探春,探春轉頭看向鳳姐兒道:“鳳姐姐可敢與我一探究竟?”

    鳳姐兒笑道:“探丫頭也莫激我,你也知我從不信什麼鬼神報應。哪裏就鬧了鬼?只怕是這婆子聽差了。”

    探春頓時有了底氣,吩咐翠墨、侍書爲其穿戴了大衣裳,轉身探手自牆壁上摘下短劍,當下按劍當先而行,朝着那省親別墅而去。

    一行人等有了探春、鳳姐兒領頭,頓時憑空生出許多膽氣來,唯那喬婆子嚇破了膽,只縮在人堆裏不敢上前。

    經蜂腰橋過翠煙橋,又自沁芳閘橋到了綴錦閣左近,須臾便到了飛花樓旁的側殿。

    探春到底不過十一、二的小姑娘,臨到門前略略頓足,旋即蒼啷啷抽出短劍來,上前便要踹開殿門。

    咣——

    一腳下去,那殿門略略震顫,反倒將探春彈了個趔趄。

    有婆子趕忙道:“三姑娘,那上頭還掛着鎖呢。”

    鳳姐兒這才恍然道:“是了,這省親別墅的鑰匙還在我房裏,探丫頭稍待,我去取了來開門。”

    探春扯住鳳姐兒道:“不過是個鎖頭,哪裏值當勞動鳳姐姐?伱們暫且退後。”

    鳳姐兒等納罕着後退兩步,便見探春比劃兩下,忽而劍出白虹,叮的一聲便將那鎖頭斬落下來。

    鳳姐兒在一旁瞧得咋舌不已,暗忖:虧得儉兄弟察覺了那喬婆子,不然回頭兒被三丫頭這般破門而入,自己個兒如何還活得成?

    鎖頭落下,探春招呼人上前,幾個婆子卻畏縮在後。探春惱道:“有何好怕的?這世上從來只有人害人,從未聽過鬼害人的。燈籠給我!”

    一把奪過燈籠,探春當先邁步進得側殿裏。一行人等戰戰兢兢入得內中,四下巡視了半晌,卻半點古怪也不曾尋到。

    探春挑着燈籠四下照射,眼見窗櫺上掛着幔布,不禁問道:“這帷幔爲何將窗子遮掩了?”

    鳳姐兒就道:“我的主意,防的就是下頭人瞧見內中物件兒,再生出什麼覬覦來。”

    探春蹙眉思量,好似……沒什麼問題?

    此時衆人業已巡視過了,眼見並無異樣,便紛紛來數落那喬婆子。

    “我就說你聽錯了,哪裏就鬧了鬼?”

    “就是,老太太慈祥,太太和善,這等積善人家,便是鬼怪也要避而遠之。”

    那喬婆子有口難辯,只得過來請罪。

    探春卻拎的清楚,說道:“你也是一心爲公,怨不得你。真要是鬧了賊,惹得省親別墅出了事兒,那才是不得了!侍書,拿兩串錢來,讓喬嬤嬤吃些酒菜壓壓驚。”

    頓了頓,又吩咐道:“無事了,且各自散去吧,往後每隔一個時辰巡視院子,萬萬不可怠慢了。誰要是偷奸耍滑讓我查着了,也不用我多說,自己個兒卷了包袱出府去吧!”

    鳳姐兒在一旁觀量着,心下暗自讚歎,這三姑娘果然是個豁朗爽利的,說不得還真能管好這個家呢。

    幾個婆子應下,各自散去。探春扭身與鳳姐兒道:“鳳姐姐,我送你回去。”

    王熙鳳笑道:“不過兩步路,哪裏就用你送了?夜裏寒涼,你快回去歇着吧,我自己個兒就能走。”

    探春不肯,到底讓翠墨提了燈籠將鳳姐兒送了。

    王熙鳳自行進得家門,往西屋瞧了瞧,見兩個丫鬟還在酣睡,這才略略鬆了口氣,又強撐着身形回了東屋。其後輾轉反側,直到三更過了方纔睡下。

    ……………………………………………………

    卻說轉過天來,琇瑩迷迷糊糊醒來才覺李惟儉竟不知何時到了身邊兒。

    又見今日又落了場雪,琇瑩也不急着起來,待李惟儉醒來才問:“四爺昨兒夜裏多早晚回來的?”

    李惟儉笑道:“將近二更吧,回來就見你睡得正香。”

    琇瑩暗惱不已,癟嘴道:“也不知哪兒來的睏乏勁兒,先前還想着等一等呢,等着等着就睡了過去。”又問:“林姑娘那邊廂都好?”

    李惟儉昨兒跑去與鳳姐兒私會了,又哪裏見過黛玉?因是只含混應了。

    伯府衆女雖不曾明說,卻也私底下分了個清楚。這往後新修的西路院自然是要給黛玉住的,那正待翻新的東路院則留給了湘雲。到時候寶琴、香菱、晴雯自是在黛玉面前立規矩,琇瑩、紅玉、傅秋芳在湘雲面前立規矩,如此才算是並嫡。

    只是如今還不曾定下,也不知林姑娘與湘雲各自住在哪一路院。

    甚至李惟儉早前連爵位傳承的事兒都笑着說了。這大順的爵位非但能傳承,還能拆分了傳承。只是開國百多年下來並無哪一家真個兒拆了爵位分給子嗣,再如何計較,那國公爵位也是比兩個伯爺要貴重。

    因是琇瑩心下分明,哪一路神仙都惹不起,見了都須得燒香拜了才好。

    李惟儉休息了幾日,如今風寒痊癒,卻再不好在家中盤桓。因是這日用過早飯,吩咐了撿着燕窩、靈芝等補品,做好了往大觀園裏送一遭。如此甘霖普降,黛玉趁機也能得了滋補藥膳。

    至於往後,實在不行就送個小火爐過去,請了邢岫煙幫着整治,總不能斷了林妹妹的藥膳。

    李惟儉吩咐下了便去坐衙,傅秋芳、寶琴商議了一會子,定下雞絲燕窩、黨蔘靈芝烏雞兩味藥膳,隨即尋了茜雪吩咐去做。

    兩位藥膳熬製了一個時辰有餘,趕在辰時前熬製得了,又打發了香菱、寶琴、晴雯、琇瑩等領着婆子往大觀園送來。

    因着怡紅院最近,琇瑩率先提了食盒到得此間。此時湘雲正等着用早飯,見琇瑩送了兩位藥膳來,頓時歡喜道:“近來夜裏燥熱,正要尋個方子溫補一番,可巧你就送來了。”頓了頓,又擔心道:“只給我一個人兒送的?”

    琇瑩眨眨眼道:“史大姑娘放心,四爺吩咐了,說是園子裏的姑娘們都有。”

    湘雲頓時得意起來:“就知道儉四哥是個妥帖的,嗯……也算是姊妹們沾了我的光了。”當下用羹匙吃了一口雞絲燕窩,只覺十分對胃口,頓時羹匙運得飛快。

    琇瑩又道:“史姑娘先吃着,我這邊廂還要往旁處送呢。”

    湘雲趕忙打發了翠縷去送:“去送送琇瑩,免得那些不開眼的婆子刁難。”

    翠縷將琇瑩送出園子,這才回返怡紅院。琇瑩又往東路院而來,尋了婆子掃聽,才知二姑娘這會子正在後頭歇息。琇瑩隨着婆子到了廂房裏,卻見只繡橘一個人伺候着。

    眼見來的是琇瑩,手中又提着食盒,繡橘眼睛一亮,趕忙接了食盒問道:“琇瑩,是儉四爺讓你來的?”

    琇瑩原話複述了一遍,繡橘頓時暗自鬆了口氣。這些時日二姑娘迎春一直留在東路院,或是守靈,或是答對前來弔唁的眷屬。因着司棋一事,又因一時間見不到李惟儉,是以二姑娘如今十分忐忑,食不下咽、睡不安穩,整個人瞧着憔悴了許多。

    繡橘這二年沒少得二姑娘的好處,她又非草木,難免心下有些感念之情,是以對二姑娘擔憂不已。

    此時迎春還睡着,繡橘就低聲道:“你回去與儉四爺說說,二姑娘如今情形可不大對,最好尋個空見上一面兒。不然……我生怕二姑娘犯傻。”

    琇瑩頓時正色道:“好,回去我一定將話帶到。”

    正待此時,就聽迎春在內中虛弱問道:“是誰來了?”

    繡橘忙朝着琇瑩使了個眼色,隨即喜氣洋洋低聲道:“姑娘,儉四爺打發了琇瑩來給姑娘送溫補藥膳來了。”

    內中窸窸窣窣,一陣慌亂,就聽迎春顫聲道:“儉……儉兄弟送來藥膳了?”說話間迎春自內中跌跌撞撞行出來,但見髮髻散亂,面容憔悴,瞧了眼琇瑩,又見了桌案上的食盒,頓時眼圈兒都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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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下只道:他到底還是記得自己的。

    琇瑩心善,見不得這等情形,只心下暗忖着,此事待老爺回來須得如實說了才好。

    瀟湘館。

    這日女官衛菅毓處置過家中事務歸來,此時正扯着黛玉說些家長裏短。

    紫鵑笑盈盈引着香菱入內,說道:“姑娘快看誰來了?”

    黛玉瞥見香菱,頓時笑道:“喲,也是難爲你還記得我這個師父,知道出師了還要孝敬師父一回。”

    香菱笑道:“林姑娘卻是錯了,我那孝敬放在後頭,這兩味藥膳可是四爺囑咐送來的。”

    黛玉頓時面上羞紅,悄然瞥了眼衛菅毓。

    衛菅毓心知肚明,卻說道:“我才回來,趕了半晌路,先去歇歇腳。姑娘自行待客吧,我這邊廂少陪了。”

    黛玉起身相送,回頭便嗔看了眼香菱。

    哪知香菱嬉笑着並不在意:“林姑娘怕是又多心了,這回可不單是林姑娘,園子裏的姑娘都有呢。”

    黛玉嗔笑道:“頑皮,偏方纔衛姑姑在時你又不說。”

    香菱放下食盒鋪展開來道:“我還沒來得及說,誰知林姑娘就上了臉兒。”

    黛玉羞惱着上前呵癢:“好你個香菱,今兒定要你知道知道欺師滅祖是個什麼下場。”

    香菱笑着繞桌而走,不住求饒,鬧騰了好半晌才平息下來。

    黛玉看着桌案上熱氣騰騰的雞絲燕窩與黨蔘靈芝烏雞湯,心下不禁感念:儉四哥雖說不差錢,可爲了給自己送藥膳,這般甘霖普降的也實在太過拋費了。

    因是黛玉便與香菱道:“往後讓他莫要如此了。再說也沒見天往這頭兒送的道理。”

    香菱不應,只笑道:“四爺心裏有主意呢,我只把話帶到了就是,聽不聽的還是四爺自己做主。”頓了頓,又促狹道:“不過林姑娘勸了,四爺定然肯聽的。”

    黛玉又面上羞惱,心下卻甜絲絲的,奈何此時寄居榮府,想要爲儉四哥做些什麼也做不得。

    另一邊廂,晴雯領着個小丫鬟進得秋爽齋裏,卻見此時探春、惜春都在此間,頓時嬉笑道:“剛好三姑娘、四姑娘都在,我倒是省着多跑一遭了。”

    當下說了李惟儉的吩咐,又將兩個食盒放置桌案上。探春、惜春自然心下歡喜,探春心下胡亂思忖且不說,惜春自幼便不得親情,那賈敬城外廟裏避禍,賈珍只顧着自己痛快,又何曾管過她這個妹妹?

    此時惜春也大抵猜到了自己身世,因是對賈家那些長輩分外怨懟,卻對外人那一星半點的恩惠無比感念。

    四姑娘這會子心下暗忖,儉四哥雖不曾與她多說過什麼,卻從未忘記過她。不拘是慶生還是旁的時候,有其他姊妹的,總短不了她那一份。只可惜如今她畫技拙劣,也不知明年儉四哥慶生時能不能畫出一幅合心意的賀禮了。

    探春招待晴雯落座,並不將其當做尋常大丫鬟。方纔說過幾句話,就有婆子來回,說是有粗使丫鬟自臺階上跌落摔壞了腿。探春詳細問過,派發了湯藥銀子,又準那丫鬟月餘假期。

    晴雯看在眼裏,不解道:“怎麼如今三姑娘也管起了這等閒事兒?”

    侍書就道:“哪裏是閒事兒了?昨兒太太定下我們姑娘來管家,往後這後宅大事小情都要姑娘經手,可不是閒事兒呢。”

    晴雯頓時訝然道:“呀,三姑娘竟當家了?”

    探春瞪了侍書一眼,忙道:“我算哪門子的當家?不過是太太庶務纏身,近來王公貴胄紅白喜事慶生等接連不斷,太太實在分身無暇,這才讓我來協理。”

    說道此節,探春忽而想起隔壁伯府治理的並不森嚴,那丫鬟、婆子素日裏也是有說有笑的,卻從無偷奸耍滑之事,因是不免生出請教的心思來。

    當即湊過來問道:“晴雯,我看伯府規矩不大,下人卻極守規矩,也不知這內中是怎麼個道理?”

    晴雯笑道:“三姑娘怕是問道於盲了,這等事兒都是紅玉與傅姨娘管着,我又哪裏知道?不過傅姨娘雖良善,對那不守規矩的婆子卻絕不容情,發現一回扣月例銀子,第二回便要結清僱契。

    三姑娘也知伯府月例比旁的府邸高一些,這等好去處,婆子等自然捨不得,因是也只好守規矩。”

    探春頷首道:“也是,伯府的僱契偏多,沒那般多家生子。”又想此事只怕並非如此簡單,內中定有自己不知道的妙招,因是便道:“待下晌得了空,我也去尋傅姐姐請教一番去。”

    晴雯笑道:“三姑娘只管去,如今姨娘安心養胎,哪兒都去不成,正憋悶着呢。三姑娘去了,也好陪着姨娘解解悶。”

    此時就聽惜春在一旁道:“三姐姐,下晌去時記得叫我,我也好些時日沒見傅姐姐了。”

    探春心下莫名,這四妹妹何時與傅秋芳關係這般密切了?

    綴錦樓。

    寶琴提了食盒入內,良兒好歹還守着規矩侍立一旁,篆兒卻禁不住不停地吸鼻子,被那食盒中的香氣引得連吞口水。

    待寶琴說過李惟儉吩咐,邢岫煙自知不好推拒了,便請其落座。閒話過兩句,這才道:“昨兒下晌我問過了父母,都說無妨。”

    寶琴就笑道:“那此事就成了?”

    邢岫煙羞赧着頷首,寶琴便合掌,笑着半真半假的道:“剛好,那邢姐姐下晌得空便來吧,總吃府中飯菜難免有些膩歪,正要嚐嚐姐姐的手藝呢。”

    邢岫煙趕忙道:“我會的不過是些家常菜,可比不得人家大師傅。”

    寶琴道:“自家過日子,誰整天的吃參鮑燕翅?所謂官府菜說白了也就是個體面,論滋味還真就不如家常菜呢。”

    邢岫煙當即笑着頷首:“好,那我下晌用過晚飯就去。”

    寶琴扯了其手道:“這就對了。”她面上笑着,又探究起邢岫煙與李惟儉的過往,待聽得邢岫煙說過了,心下不禁暗自鬆了口氣。

    邢岫煙所說與四哥哥說的差別不大,不過幾面之緣,又多是爲了口腹之慾,料想在四哥哥心中這邢岫煙是比不過自己的吧?

    略略盤桓,寶琴趕忙起身告辭。領着兩個丫鬟又往稻香村來。

    大姐姐李紈業已去了王府,可這一份卻不能少了,寶琴便將食盒留下,讓留守的丫鬟溫在熏籠上,留待李紈歸來時吃用。

    自稻香村出來,寶琴又往蘅蕪苑而來。

    她那堂姐自打她到了榮府便心氣兒不對,此番正要去氣她一氣。怎奈寶琴鬥志昂揚而來,偏生寶釵卻不在。問過丫鬟才知,寶釵竟又去前頭王夫人院兒了。

    寶琴頓時感覺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喪氣之餘,只得留了食盒悻悻回返伯府。

    卻說香菱與黛玉鬧過好半晌,這才提了食盒往前頭來。出了院子,轉瞬便到了鳳姐兒院兒。

    也是趕巧,平兒清早便從莊子上往回趕,這會子剛到家中。

    香菱進來時,主僕二人正說着莊上情形,見豐兒引了香菱入內,鳳姐兒趕忙道:“你怎麼來了?”

    香菱笑着說了李惟儉的吩咐,待平兒接過食盒鋪展開來,鳳姐兒瞥見雞絲燕窩與黨蔘靈芝烏雞湯,頓時心下熨帖無比。

    雞絲燕窩也就罷了,那黨蔘靈芝烏雞湯卻別有效用:補氣安神、滋陰補血……以及安胎。

    當下鳳姐兒不由得暗忖道:還算那野牛有些良心,知道尋個由頭來獻些殷勤。

    心下熨帖之餘,不免又生出不捨來。雖說昨兒說過是最後一回,可如今想來不免可惜了。野牛……儉兄弟那般的人兒,又豈是賈璉可比的?有那麼一瞬,鳳姐兒真想破家而出,便是沒了名分,只要與其廝守着也是好的。

    轉念又想起誥命之事,這才厭嫌着蹙眉將那心思壓下。

    因着鳳姐兒心思紛亂,是以多是平兒尋了話頭與香菱言說,香菱坐了半晌這才起身告辭。鳳姐兒此時方纔自思緒中拔出來,緊忙打發平兒相送。

    待內中只餘下鳳姐兒,她用羹匙吃了一匙烏雞湯,不禁蹙眉思索起來,總要想個法子與那野牛常常見面才好。

    不提鳳姐兒如何思忖,轉眼到得這日下晌。

    邢岫煙用過晚飯便領着興沖沖的篆兒往伯府而去,不料半道兒正撞見也去伯府的探春、惜春。

    三人彼此問過,惜春訝然道:“邢姐姐竟去幫廚?”

    探春暗中扯了扯惜春衣袖,面上卻笑道:“可惜方纔用了晚飯,不然今兒定要在伯府討一口晚飯吃了。”

    惜春也醒悟過來,忙道:“是了是了,林姐姐說邢姐姐手藝極好,可惜無緣品嚐。”

    邢岫煙哪裏不知方纔惜春話中的鄙夷?只是她並不在意。自己出身、家世本就比不得其他姑娘,自怨自艾也是無用,她早就學會了坦然面對。

    惜春又見邢岫煙掛着的玉佩乃是探春之物,心下不覺懊悔方纔失言,因是轉而說起作畫之事。

    惜春倒是有些天分,奈何並無高明師父教導,因是畫作只得其形而失其神,讓小姑娘好生懊惱。

    一路說說笑笑,三人過東角門進了會芳園。紅玉一早在此等候,當下打發丫鬟爲探春、惜春引路,又親自引着邢岫煙往廚房而去。

    卻說李惟儉懶散了幾日,今日坐衙便有些如坐鍼氈。這日處置過積壓事務,早早便回了家中。

    照例問候過了寡嬸劉氏與兩個堂妹,轉頭又來東路院尋傅秋芳說話。正待此時,茜雪便引着探春、惜春來了。

    衆人見面,彼此問候過來,探春待落座後便笑道:“儉四哥、傅姐姐,我此番可是來取經來了。”

    李惟儉與傅秋芳對視一眼,後者便笑道:“三姑娘這話何解?”

    惜春便道:“傅姐姐不知,如今太太讓三姐姐管家呢。”

    探春管家了?李惟儉只記得電視劇中好似有這麼一遭,卻又不確定如今是早了還是晚了。

    心下思慮着,李惟儉面上笑道:“三妹妹巾幗不讓須眉,此番出山定然馬到功成。”

    探春肩頭一垮,道:“儉四哥就莫要拿我打趣了,我再如何能爲,這下頭的丫鬟、婆子陽奉陰違的,又如何處置得了?這才兩日便覺勞心勞力,趕忙就來尋儉四哥問計了。”

    李惟儉道:“我向來不管家中事務,倒是能讓秋芳說上一說。”

    一旁陪坐的傅秋芳此時還不見顯懷,聞言便嫺靜道:“我小門小戶出身,蓋因主母還不曾過門,這才被老爺委了管家之事。這幾年也是跌跌撞撞,錯漏不少呢。三姑娘既然想知道,那我便說一說。”

    探春道:“正要聽傅姐姐指教。”

    傅秋芳道:“可談不上指教,以妾身看來,這管家就是管人,不外乎賬目清楚,賞罰分明,如此而已。”

    探春忙細細追問,傅秋芳倒是不藏私,將伯府情形一一道來。待最後提及後頭的會芳園,剛巧寶琴也來了,聞言就道:“三姐姐怕是不知,你家的園子要賠錢,這伯府的園子反倒要賺錢呢。”

    探春納罕不已,看向傅秋芳道:“園子還能賺錢?”

    傅秋芳倒是有些不好意思道:“都是老爺慣着我胡鬧,前二年年底盤賬,總覺得這養護園子開銷太大。三姑娘也知我兼着各處廠子盤賬的差事,見那蒸汽機廠子將清潔打掃一事外包給了周遭百姓,如此儉省了許多,不免就動了心思。

    待回頭兒與老爺說了,老爺便縱着我試了一試。誰知年底算賬,這園子非但不成拋費了,反倒入賬三百兩上下。”

    “哈?還倒賺了三百兩?”探春頓時瞪大了眼睛。

    一旁的寶琴笑道:“三姐姐,那花圃裏的花兒除了各處姑娘佩戴的,餘下的都能賣錢;還有池子裏的魚,每年總要清理一些肥大的;其餘筍、菜、魚、蝦,還有那竹木,這可都能換成銀錢呢。”

    探春眨眨眼,只覺打開了新世界。一旁的惜春禁不住道:“會芳園才多大,就有三百兩!換做大觀園,豈不是能有六百兩?三姐姐,咱們家不妨也試一試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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