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別說了別說了!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肥鍋鍋字數:4065更新時間:24/06/28 17:20:42
    李惟儉俯身撥弄了下花枝,笑着說道:“道可道、非恆道。這世間萬事萬物,無時無刻不在變化。便是林妹妹,比之去歲,不也變了嗎?”

    黛玉張口欲辯駁,卻又發覺好似辯駁不得。去歲她還不曾有如今的心思,只想着每日家能與寶玉好生耍頑。今年卻又不同,來了個寶姐姐,又來了個儉四哥。

    前者心思深沉,幾次三番挑撥,黛玉冰雪聰明,又怎能不知?奈何寶玉不爭氣,那些挑撥的話語無一不是真的;至於後者,知她懂她,卻又好似迷霧一般摸不清、看不透。

    忽而想起雪雁的話來,黛玉心下羞赧,便埋了螓首不曾言語。

    李惟儉拾了石子隨意丟棄一旁,說道:“我以爲塵世如旅途,我與林妹妹皆爲旅人。有的人起初陪在你左右,可走着走着就散了,他有他的去向,你有你的目的。從此大家天各一方。”

    “有些傷感呢。”

    “呵,那就說些高興的。路上總會遇到志同道合的旅人,會陪同伱一直走下去。或爲友人,或爲伴侶。”李惟儉起身,一雙清亮的眸子看向黛玉:“這些人,才是陪伴終身的人啊。”

    黛玉若有所思,隨即屈身一福:“多謝儉四哥開解。”

    李惟儉笑着搖搖頭:“談不上,不過私下的感悟罷了。以林妹妹的聰慧,料想這些道理早晚都會知曉。”

    黛玉心下欣喜,口中卻道:“我才不如儉四哥誇讚的呢。”

    李惟儉笑着沒繼續,轉而道:“林妹妹怎地想着來小花園遊逛?”

    不待黛玉言說,一旁的雪雁就笑着說道:“儉四爺,我們姑娘聽了四爺的話,每每飯後都會散一會子步呢。”

    “要你多嘴。”黛玉嗔了一句,旋即道:“儉四哥的法子極好,我這些時日胃口好了許多,也不曾積食。四哥幾次三番襄助,我都不知如何答謝呢。”

    “林妹妹這話就過了。我先前也得了林鹽司屢次襄助,若按林妹妹這般說,我豈不是也不知如何報還臨鹽司?”

    黛玉莞爾。雖說這會子與李惟儉說得投機,可心中總想着雪雁說過的話,因是倒是羞怯多了一些。擡眼瞥了一眼,便說道:“儉四哥,我要回去了。”

    “好,林妹妹慢行。”

    黛玉頷首,與雪雁朝着後樓方向行去,臨出小花園,她略略駐足回首觀望了一眼,便見李惟儉好似她方纔一般,蹲踞在那一株虞美人前,嘀嘀咕咕也不知說着什麼。

    這是在學自己?好似也不是。儉四哥這人,真真兒想不透是何心思。

    出得小花園,見四下無人,那雪雁就道:“姑娘往後還是多跟儉四爺多說說話兒吧。”

    “嗯?”

    “姑娘與寶二爺說話兒,總是有好有壞的,三不五時的還會氣惱一遭。倒是跟儉四爺說話,全都是好的時候呢。”

    黛玉心下思忖,好似果然如此?只是她心下有些不妥帖,總覺得她與李惟儉之間好似差了一些什麼。可差了什麼,她又說不上來。或許,還是相處的時日有些少吧?

    ……………………………………………………

    東北上小院兒,晴雯自正房裏出來,停在房門前朝外觀量了幾眼。外間已是黃昏,李惟儉去了小半個時辰,如今還不曾回返。

    晴雯心中原本就有些氣惱,怨着李惟儉屋裏頭攏着四個丫鬟不算,偏生外頭還要招惹那不要臉的狐媚子。那外頭的狐媚子有什麼好的?

    儉四爺總說她年歲還小,晴雯低頭瞧瞧,哪裏就小了?儉四爺若真的想,她……又不是不給。再說大老爺這兩日方纔梳攏了個丫鬟,年紀比晴雯還小上一些呢。

    這般胡亂思忖着,內中傳來‘啪’的一聲,琇瑩得意道:“誒嘿嘿,又打死一隻!”

    晴雯轉頭,就見琇瑩攤開巴掌,其上一抹血色。瞧着那蚊子,晴雯頓時覺得脖頸癢癢。擡手撓了下右側脖頸,晴雯蹙眉道:“這入了夏,蚊子愈發鬧人了。”

    香菱就道:“可不是,昨兒鬧得我小半晚不曾安睡。剛要睡着就跑來在耳邊嗡嗡,我乾脆賣了胳膊,尋思讓它咬上一口也就是了,結果這蚊子偏要來耳邊吵人。”

    晴雯就道:“總這般也不是法子,一會子提前掛了蚊帳,我去庫房尋一盞滅蚊燈來。”

    琇瑩立馬道:“多尋兩盞,西廂裏蚊子也多。”

    “省的了。”晴雯應下,乾脆朝着東大院庫房尋去。心中卻想着,儉四爺去了小花園,說不得待會子能遇見呢。

    她一路沿着夾道而行,轉過角門,繞過東大院,多走兩步經過小花園,偏頭一瞥,便見李惟儉與紅玉蹲踞在涼亭裏,一人拿着跟樹枝正在地上撥弄着什麼。四下瞧瞧,不見林姑娘,更沒旁的狐媚子。

    仔細瞧了,才瞧見李惟儉是在撥弄地上的螞蟻。晴雯掩口失笑,想着儉四爺竟也有這般孩子氣的時候兒呢。

    心中氣惱稍減,晴雯擡腳朝着庫房行去。到得庫房前,與管事兒的婆子言語了,那婆子便遞過來兩盞滅蚊燈來。晴雯提着滅蚊燈正要回返,迎面便撞見了二姑娘身邊兒的司棋。

    晴雯心中本就瞧不上司棋,因是只是略略頷首便要錯身而過。那司棋同樣頷首,遙遙便衝着吳新登家的說道:“吳嫂子,可還有滅蚊燈?這會子蚊子鬧得厲害,我們姑娘昨兒夜裏被叮了兩口,癢癢了一整天呢。”

    那吳新登家的就道:“喲,這可不巧,最後兩盞都讓晴雯拿去了。要不你拿兩截蚊香湊合湊合?”

    自得了李惟儉的銀錢與吩咐,司棋逐漸大方起來,各處管事兒的嫂子都得了好處,待她客氣了許多。

    司棋聞聽吳新登家的這般說,思量着扭頭瞧了一眼還不曾遠去的晴雯,說道:“那勞煩吳嫂子給我兩盤蚊香,我再去跟晴雯商議商議。”

    吳新登家的應下,自庫房取了兩盤蚊香遞過來,司棋得了蚊香,旋即快步追上晴雯。

    “晴雯。”

    晴雯駐足回首,強忍着心中不喜道:“有事兒?”

    司棋笑着湊將過來:“最後兩盞滅蚊燈被你取了,咱們商議商議,能否分我一盞?”

    她湊得近了,晴雯頓時嗅到哪熟悉的女子氣息,當即氣不打一處來。儉四爺憐惜她,素日裏寵溺有加,她自不會真與儉四爺置氣。再說若不是前一遭儉四爺被人下了藥,又哪裏會便宜了眼前的狐媚子?

    於她心中,儉四爺也不是個貪花好色的。若真是那般,又哪裏會守着她們幾個一直不曾下口?定是這狐媚子使了手段,沒準兒私底下脅迫了儉四爺,這才幾次三番的……

    因是晴雯愈發氣惱,哪裏會給司棋好臉色?當下便道:“這可不巧,我們房裏的物件可不好外借。”

    司棋也不是個好脾氣的,見其臉色難看,當即拉下臉來,說道:“不借就不借,何必說話這般難聽?儉四爺身邊兒的丫鬟就這等教養?”

    “呵,我沒教養?總比有的人見天惦記別人房裏的要有教養!”

    “你——小蹄子你說誰?”

    “就說你個狐媚子呢!”

    司棋上前一把將晴雯推了個趔趄,叫罵道:“我勸你留點兒口德,都是府裏頭的丫鬟,誰不知道誰?你不過是走了運,誰不知你當初是奔着寶二爺房裏使勁兒的?”

    晴雯惱極了!將兩盞滅蚊燈丟下,小跑兩步上前狠狠推了司棋,叫罵道:“我奔誰房裏也比你個狐媚子私下裏勾搭人強!”

    “小賤人!”

    “狐媚子!”

    兩女叫罵着頓時撕扯在一起。司棋身大力不虧,晴雯被推搡得趔趄連連,一發狠,乾脆扯住司棋的頭髮。

    二人扭打一番,也不知誰絆了誰,頓時滾在一處。

    小徑盡頭探出張臉兒來,只瞧了一眼就叫道:“四爺,晴雯與人打起來了!”

    話音落下,方纔自小花園出來的李惟儉便飛奔出來,幾步上前將兩個姑娘分開。

    “好好兒的怎麼還打起來了?”

    晴雯頭髮上沾滿了草屑,方纔吃了暗虧,有心叫罵出來,卻想着總要牽扯到李惟儉。因是便冷哼一聲別過頭去,只道:“你問她!”

    司棋方纔還氣勢十足,這會子見了李惟儉,頓時好似見了貓兒的老鼠一般,低眉順眼起來,囁嚅着不吭聲。

    李惟儉撓頭不已,仔細瞧了瞧兩個姑娘,見只身上滾得髒了,並無旁的傷處,因是便道:“在外頭讓人瞧見了多不好?有什麼事兒且回去了再說。”轉頭看向司棋:“你先回去,我這兩日就過去瞧瞧二姐姐。”

    司棋應下,乜斜了晴雯一眼,挺着胸脯走了。

    晴雯覺着司棋那風騷體格就是在氣她,因是又氣惱了一陣兒。李惟儉扯着晴雯的說,邊往回走便道:“你這脾氣總要收斂一下,人不大氣性不小。那司棋比我都高半個頭,你哪裏打得過?”

    “打不過也不能讓她欺負了!”

    “呵,她怎麼欺負你了?”

    晴雯白了其一眼,李惟儉略略思忖,頓時心下瞭然,敢情是醋罈子打翻了。好在晴雯性子都寫在臉上,倒是好哄。他這邊廂扯着晴雯回了自家,好一番哄勸,直哄得晴雯紅了臉兒跑出正房這才罷休。

    另一邊廂,司棋氣惱着回返了迎春院兒。

    路上略略整理了衣裳,倒是沒讓人瞧出來方纔與人撕扯了一番。司棋性子偏激,心裏認定了誰,便會一門心思跟到底。

    她既跟了李惟儉,總是先爲其考量。想着此事傳出去於李惟儉不利,便沒聲張。

    與繡橘說過一會子話兒,行到正房裏便瞧見二姑娘正在繡荷包。司棋便站在一旁掃量着迎春心下思忖。

    四爺身邊兒鶯鶯燕燕,便是顏色最不出衆的琇瑩也比她生得嬌小。此時風氣,女子弱如扶柳、身形纖細總是更吃香。她這般豐壯的,反而極不受待見。

    且瞧四爺方纔的情形,顧着晴雯反倒更多一些。自己還要陪着二姑娘好幾年,也不知何時能陪嫁過去。若拖個三、兩年的,那晴雯愈發得了寵,哪裏還有了自己的活路?

    總要想些法子促成二姑娘與儉四爺才是。

    她這邊想得咬牙切齒,面色陰沉,二姑娘擡頭掃量一眼,頓時駭了一跳。

    “司棋?”

    “嗯?哦,姑娘。”司棋回過神來,頓時舒展了眉頭。

    “你這是——”

    司棋只道:“方纔沒尋着滅蚊燈,與個丫鬟吵了幾嘴。”一言揭過,她盯着荷包道:“姑娘這是給儉四爺繡的?”

    二姑娘頓時紅了臉兒,囁嚅着不言語。

    司棋就讚道:“姑娘手真巧,這荷包樣式,四爺若是瞧見了,定然喜歡。”

    迎春沉吟着沒言語。這荷包,她可是用了心,前後十來日光景一直在繡。

    繡橘這會子進來道:“姑娘,掌燈吧,仔細傷了眼睛。”

    迎春應下,繡橘邊去掌了燈來。又繡了一陣兒,待上了更這才停下,那荷包繡過了大半,只待來日便能繡好。二姑娘便想着,待下回儉兄弟來了,再親手送與他。

    許是夜有所思、夜有所夢。

    這晚是司棋值夜,睡得朦朦朧朧之際,便聽得二姑娘在牀榻上哼哼唧唧起來。司棋清醒過來,隱約聽得迎春不停地唸叨着‘儉兄弟’,不由得撇了撇嘴。

    想着迎春這會子只能在夢裏與儉四爺相會,她白日裏可是與儉四爺相處了大半日呢。

    正要矇頭睡下,忽而心下一動。

    司棋悄然落地,行到牀榻前,輕聲喚了兩句,又推了下,迎春便懵然甦醒。

    “司棋?你……怎地過來了?”

    司棋撐起身無奈道:“還說呢,半夜裏姑娘又是哼哼又是叫嚷的,我還道姑娘是病了。我過來查看,便被姑娘扯住……嘴裏還喊着四爺的名字。”

    迎春臊得蒙了被子,哀求道:“別說了別說了!”

    二姑娘這會子還記得方纔的夢,頓時羞得無地自容。司棋落座牀頭,再一旁說道:“姑娘,你跟儉四爺……其實旁的法子也能慰藉呢。”

    迎春隔着被子問道:“什麼法子?”

    司棋頓時面上露出笑意來,想着來日尋了那圖冊子也讓迎春開開眼界。

    明清時期滅蚊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