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車員外密會賈赦、秦可卿聞喪而病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肥鍋鍋字數:4138更新時間:24/06/28 17:20:42
    正房後大花廳裏。

    戲班子撤了,一衆姊妹並寶玉飲了酒,頓時鬧將起來。先行投壺,轉而又對句子。

    賈璉二十出頭的年歲,哪裏還耐煩與一幫小孩子頑鬧?只扯着李惟儉東拉西扯,一杯接一杯的飲酒,沒一會子便有些熏熏然。

    非但賈璉,便是李惟儉心中也有些不耐,眼見賈璉酒意上臉,便乾脆推說不勝酒力,欲先行告退。

    賈璉頓時歡喜起來,起身道:“儉兄弟吃多了酒,我送送。”

    二人繞過屏風,與一干人等言語一聲,這才施施然離了大花廳。餘下人等心思各異,探春、湘雲有些惋惜於不曾與儉四哥這般奇人多說會子話;寶玉自覺沒了管束,愈發的縱意;黛玉、惜春心中沒做旁的念想;李紈則思忖着老太太方纔與儉哥兒說了什麼。

    剩下二人,迎春悵然若失,轉念一想,好歹又見過了一次,這回可得將儉哥兒的模樣好生記下來;王熙鳳一雙鳳眸瞥着行將出去的二人,一面思忖着老太太與李惟儉交代了什麼,一面則想着賈璉那興沖沖的模樣,說不得又去哪兒偷腥了。

    李惟儉與賈璉又去正房辭別老太太,鴛鴦卻在抱夏攔下,說老太太飲了酒,這會子已睡下了。鴛鴦又打發兩個丫鬟挑了燈籠相送,二人到得垂花門前這才分別。

    回程路上,李惟儉將今日之事在腦子裏過了一遍。那嚴希堯意欲何爲暫且想不明白,只能等着其來日挑明;政和帝微服私訪,身旁卻帶着賈元春,想來元春得寵之日不遠了。

    他方纔卻沒在賈母面前提起,畢竟事涉聖人,不好隨意傳揚出去。

    進得夾道裏,倏忽聽得身旁傳來哼哼聲,扭頭就見琇瑩仰着小臉滿面的笑意。

    李惟儉笑着道:“這般高興?”

    琇瑩就猛的點頭:“聽了戲,還吃了幾塊蘿蔔糕……那蘿蔔糕可真好吃啊。”

    “貪嘴,你若想吃,回頭去廚房使了銀錢儘管吃個夠就是了。”

    琇瑩卻搖頭道:“公子,銀錢還是省着些吧,公子來日還要……嗯,總之不能胡亂花銷。”

    還要什麼?自然是還錢。

    李惟儉卻渾不在意道:“老爺今兒教你個道理,這銀錢是賺來的,可不是省下來的。你便是再能吃,又能拋費多少?”

    不想,琇瑩這憨丫頭卻一本正經的道:“我可能吃啦!”

    惹得李惟儉仰頭大笑了一陣,愈發歡喜琇瑩的憨直、純真,隨即忍不住擡手便挼了挼琇瑩的小腦袋瓜。

    待回到東北上小院兒裏,留守的紅玉、晴雯上前迎了李惟儉,接過褪下外氅,紅玉就道:“四爺,今兒梨香院那幾位去了王家走動來着,這會子還沒回來呢。”

    “哦。”李惟儉應了一聲,心道難怪方纔不曾瞧見寶釵。

    薛姨媽去王家求助,本就是應有之舉。只是這會子王子騰在外任官,家中都是些婦孺,薛姨媽此行只怕是無功而返了。

    進得正房裏,繞過屏風便見浴桶擺在廳中,一旁還燃了熏籠。隨着的晴雯就道:“我想着今兒四爺一準兒飲了酒,就吩咐人準備了……四爺可要沐浴?”

    李惟儉頓時心中熨帖,笑着衝晴雯頷首。這一晚李惟儉沐浴過後早早入睡,自是不提。

    轉過天來,一連兩日李惟儉早早的趕赴外城武備院,本道聖人見過自己之後,那內府大臣忠勇王總要見過自己的。且此前面呈了條陳,政和帝看過這般惠而不費,且大有賺頭的謀劃,總要打發忠勇王前來過問才是。

    不想,這兩日卻始終不曾得見忠勇王。李惟儉心中納罕,那太監分明叮囑過的,到底哪裏出了岔子?

    第三日一早,李惟儉趕赴武備院路上,領着吳海平尋了間鋪子用了些油餅、豆腐腦,忽聽有食客議論紛紛,說那圈禁起來的廢太子前日竟死了!

    京師首善之地,皇城腳下的百姓極擅言談,說起過往陰私典故來如數家珍,各類小道消息更是滿天飛。

    廢太子死了,卻不見報紙上刊載,於是流言四起。有說太上賜了鶴頂紅,廢太子是服毒而死的;有說今上斷了廢太子吃喝,廢太子是生生餓死的;也有說廢太子死在女子肚皮上的……林林種種,說什麼的都有。

    李惟儉這才恍然,敢情是廢太子死了,無怪這兩日忠勇王沒空來見自己一面。

    吃罷了早飯,李惟儉先行去武備院遊逛了小半日,臨近午時這才隨着嚴奉楨去到了嚴府。

    剛進府便聽得轟轟作響,嚴奉楨就道:“怎地這般大動靜?”

    二人去到側園裏瞧了,就見那打井的地方,劉家父子先用絞盤將那轆轆升起,露出其下吊着的衝錐,而後鬆開絞盤,那衝錐驟然降下,發出轟的一聲巨響來。

    嚴奉楨也不曾見過打井,緊忙上前觀量,劉大趕忙攔下:“誒唷,公子可得離遠些,這下頭挖着石頭層了,衝錐砸下去能飛出來碗口大的碎石子,打着人可不是頑鬧的。”

    李惟儉上前問道:“打到岩石層了?測沒測過,如今鑿了多深了?”

    那劉大躬身拱手道:“回李公子,算算打下去四丈有餘,這出水的地方都用三合土封死,又用篝火烤乾了。”

    “哦,這就好。”

    那劉大卻猶豫着說道:“李公子,您還請給個準話兒,這到底還要往下打多深啊?莫不是李公子想着的不是打水井,而是打鹽井不成?”

    嚴奉楨聽着有趣,禁不住嘎嘎怪笑。便是李惟儉都樂了,說道:“又不缺你工錢,你只管往下打就是了,什麼時候出水什麼時候算。”

    “哎,得,您是東家。”

    京師風沙大,土層厚,打下四丈才過了土層,料想那深層地下水應該不遠了。

    這日直到過了申時,也不見嚴希堯回返。尋徐管事掃聽了下,卻是嚴希堯今日有應酬,什麼時辰回府可就不一定了。

    李惟儉有些悵然,施施然帶着吳海平打馬回返賈府。

    卻說這日大老爺賈赦晌午與同僚吃罷了酒,這才熏熏然往回返。行到長安西街,忽有人攔住去路。

    大老爺賈赦端坐轎子裏,就聽外間有人喊道:“可是一等神威將軍賈老爺當面?”

    賈赦挑開簾櫳,便見一賬房先生也似的人笑吟吟攔在轎前,當即發話道:“正是賈某,你又是何人?”

    那賬房先生笑着拱手:“見過賈老爺,在下替東家來給賈老爺送拜帖,還請賈老爺過目。”

    說着,自袖籠裏抽出一封拜帖來。早有隨從上去取了,轉身雙手奉上。

    大老爺賈赦接過來眯眼打量,卻是大同有名的富商車慶和,車員外。賈赦當即心中一動,想着莫非此人找上自己是有事相求?那車慶和富甲一方,最不缺的就是銀子,這求上自己說不得孝敬少不了。

    賈赦正愁着家中開銷不足呢,不想瞌睡來了就有人遞來了枕頭。

    他沉吟着正要開口,那賬房先生就道:“賈老爺若有閒暇,不妨與在下東家一敘?”他探手一指臨街茶樓:“東家如今就在此樓上恭候着呢。”

    賈赦擡眼觀量了下,笑道:“正好晌午吃酒吃的口幹,那就去飲一盞茶。來呀,落轎!”

    轎子落下,大老爺賈赦下得轎來,隨行一干人等呼呼喝喝朝着那茶樓而去。見得這邊動靜,那賬房先生前頭引路,樓上的車慶和早早下來恭候。

    於大堂裏會同了賈赦,一番見禮之後這才上得二樓雅間。

    隔斷了屏風,二人寒暄一番,車慶和便道:“賈老爺,在下有一事相求,這個……”他目光看了眼四下隨從。

    大老爺賈赦心道戲肉來了,當即一擺手:“爾等且走遠些。”

    待隨從散去,車慶和親自起身爲賈赦斟了茶,這才笑吟吟說道:“實不相瞞,賈老爺,在下是聽聞借住貴府的薛家……有意轉出皇商的底子,奈何薛家也沒個主事人,這才求上賈老爺面前,還請賈老爺居中轉圜一番啊。”

    “嗯?”薛家要轉讓皇商底子?他怎麼不知道?

    轉念一琢磨,賈赦這才回過味兒來。哪裏是轉讓,分明是逼着轉讓啊。

    大老爺賈赦沉吟着呷了一口茶水,心思電轉。那薛家不過是王夫人的親戚,又與他大老爺賈赦有何干係?

    瞧車慶和那意思,倘若自己居中轉圜,怕是好處少不了。

    他心中意動,面上卻爲難道:“車員外怕是尋錯了人啊,那薛家乃是我兄弟的親戚,車員外當去尋我兄弟啊。”

    車員外就道:“賈老爺此言差矣,關起門來都是一家人,賈老爺又是長房長子,論理此事也是合該賈老爺做主才是。”

    賈赦聽得心中熨帖,面上依舊不動聲色。那車慶和察言觀色,忽而比劃出五根手指來:“若賈老爺幫着在下辦成此事,在下願出這個數的孝敬。”

    賈赦乜斜一眼,不屑道:“才五百兩?”說着端起茶盞不耐地喝起茶來。

    車慶和笑吟吟搖頭:“是五千兩啊。”

    “咳——咳咳……”

    大老爺賈赦一口茶水嗆進了肺管子,一雙眼睛睜大了少許:“五千兩?此言當真?”

    那車慶和心中暗暗鄙夷,面上卻連連頷首:“在下不過一介商賈,哪裏敢哄騙賈老爺?”

    “嗯……也罷,”賈赦心花怒放,再也矜持不住,說道:“念在你一片誠心,老爺我便替你轉圜一番。不過這孝敬銀子,你得先出個三千兩吧?”

    “好說好說,萬事好說。”

    車慶和扭頭衝着外間的賬房先生招招手,那賬房先生便捧了個匣子進得內中。車慶和接過來打開,自內中取出一疊銀票,點數出一疊推在賈赦面前:“三千兩,賈老爺數數?”

    賈赦探手將銀票攏過來,一雙眼睛卻死死盯着那裝銀票的匣子。心中暗忖,這裏頭只怕裝着起碼三、五萬的銀票,若都給了自己該多好啊!

    若全都給了自己,莫說是轉圜,便是殺光了薛家都幹得過!

    ………………………………

    這日過了申時,李惟儉這才打馬回返榮國府。

    自側門進得自家小院兒裏,紅玉便早早迎上前來,問候過了,隨即低聲說道:“四爺,如今府裏頭都說薛家不是物兒呢。”

    遲了一步的晴雯就道:“本來就不是,欺負起四爺來沒完沒了的,就沒見過這般不要臉子的人家!”

    李惟儉朗聲而笑,心中卻知曉,這賈府裏上上下下大多捧高踩低,若不是自己使了銀錢,哪兒會有風評反轉?

    進得正房裏,李惟儉撩開衣袍落座,衝着紅玉笑道:“還有呢?”

    “還有,”紅玉壓低聲音道:“聽人說了一嘴,說是東府的蓉大奶奶也不知怎了,忽而就病了。那病還極重,兩府的太醫會診了兩遭,開了方子用了也不見好。”

    秦可卿這會子就病了?

    李惟儉就想着,莫非是因着前次中伏時焦大將醜事嚷開了,這才引得秦可卿犯了心思,生了病?

    這卻不容他插手。他如今借住榮國府,與寧國府隔着兩道院牆,且關係遠,實在攀扯不上。

    他年歲還小,犯不着現在就想着情情愛愛的。嗯……說起來黛玉如今雖是豆芽菜,那寶釵卻略略長開了,瞧着就宜家宜室的……也不知寶釵這會子回沒回梨香院。

    他正思忖着,忽聽外間有人叫門。

    紅玉趕忙迎出去,須臾便面露難色回報:“四爺,姨太太家的寶姑娘來了。”

    “嗯?”真是說曹操、曹操到,正唸叨着呢,不想寶釵就來了。

    他思忖了下,說道:“請進來吧。”

    如今他正與薛家鬧得不愉快,便沒出去迎了。紅玉應下,轉頭將寶釵引將進來,李惟儉這才起身見禮:“薛妹妹怎麼來了?”

    寶釵輕咬下脣,心中既羞赧又難堪。

    便如李惟儉所料那般,昨兒去了王家,果然無功而返。下晌時邢夫人又尋到梨香院,說有人相中了薛家的內府皇商底子,話裏話外都在勸說薛姨媽趕緊轉了,否則薛蟠那起子人命官司可就要發了。

    薛姨媽慌了手腳,薛蟠除了無能狂怒再沒旁的法子。有心去尋姨丈,奈何賈政這會子還不曾回府。思來想去,竟只能去尋李惟儉商議對策。

    奈何薛姨媽並薛蟠徹底惡了李惟儉,寶釵這才不要了麪皮,姑娘家家的不顧外議,只帶了丫鬟、婆子來尋李惟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