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9章 本性難移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夏聲聲字數:2184更新時間:24/07/17 15:30:00
    “弟弟?弟弟?”

    “你你別怕啊,哥哥來抱你。別哭,這裏封閉起來的,哭的太厲害會喘不上氣……”男孩說話帶着濃濃的鼻音,似乎也曾哭過。

    他摸到善善身邊,摸到裙角,“咦……”

    “她好像穿着裙子,不是弟弟……”男孩一臉驚訝。

    “不可能,方纔柺子推他進來時很輕柔。女孩子賣不起價,都是踹進來的。”

    “男娃價高,害怕傷了跌價。”小姑娘聲音柔柔的,還帶着抽泣。

    男孩抱起善善,摸了摸善善臉頰:“竟然沒哭?”

    黑暗中,善善面色平靜,甚至平靜的駭人。

    面無表情的瞅着面前一切。

    男孩身上已經被抽出血痕,透過衣裳,血跡結了痂。

    所有人頭髮披散着,亂糟糟的滿是稻草。眼中倉皇不安,驚恐未定。有的眼神呆滯的抱着膝蓋,縮在角落,一聲不吭。

    有的珍惜的捧着手中餿窩頭,一點點的啃着,連碎渣都拿手接着。

    地上那盆已經發黑的水,幾人輪流飲幾口,不敢喝多。

    婦人有時候一連出門幾天,全靠一盆水一盆餿窩頭吊着命。

    方纔端進來的窩頭已經一搶而空,一人分得兩三個。

    男孩抱着善善坐在牆腳,地窖陰冷,有點涼,善善年幼冷不丁被涼意侵襲,輕輕咳嗽一聲。

    男孩頓了頓,將善善放在身邊。黑暗中便響起窸窸窣窣的聲音。

    沒一會兒,帶着體溫的衣裳便將善善包裹。

    上邊還有一絲絲血腥氣。

    “地窖冷,別受風寒。”說完停頓一瞬,又繼續道:“被拐來的孩子,一旦生病便會被遺棄在山中。”

    他又摸出個窩窩頭,略微遲疑,但依舊將外邊那層幹硬的皮撕下來,珍惜的放進口中。

    將裏邊柔軟的部分撕成小碎塊:“你吃……只有多吃,才能活下去。”

    他的聲音發抖,可見已經害怕到極致,但依舊強忍着恐懼哄善善。

    善善皺着眉頭,男孩手上黑黢黢,身上還散發出不知名的味道。

    頭上插着幾根稻草,臉上黝黑,只一雙眼睛明亮。

    可一路行來,他肚子已是空空如也。

    掛在脖子上的奶壺,也被柺子扔在城中。

    “葫蘆……”他沒騙人,他以前是有個小名叫糖葫蘆。家中都喚他葫蘆……

    後來姐姐說壓不住,改叫善善。

    “葫蘆,葫蘆……真好聽。我聽說,葫蘆和福祿同音,你爹孃一定很愛你。”

    “你快吃些東西吧,還不知要熬到什麼時候呢……”男孩一點點塞他嘴裏,善善嫌惡的皺起眉頭,但輕輕一嚼……

    入口乾澀,但嘴裏嚼完有幾分回甘。是他從未嘗過的味道。

    就着對方的手,吃完一小個窩窩頭。

    他有點想喝奶。

    哎……

    “我叫麥豐,你可以叫我麥豐哥哥……”

    “你應當才週歲左右吧?那羣喪盡天良的柺子,連這麼小的孩子都不放過。”男孩語氣有幾分怒意。

    “你睡吧,我抱着你。”

    “你想不想喝水?你還太小,這污水怕是喝不得。”

    善善瞧見那髒污的水盆便不由搖頭:“沃不喝……”

    牆腳傳來一聲乾啞的嗤笑:“你管他做什麼?咱們都自身難保,你還將窩窩頭給他吃!”

    “你若不想吃,就給我!咱們好歹認識的長些,總算有幾分情誼。”

    “你弟弟已經死了,他可不是你弟弟。”

    抱着善善的男孩雙手收緊,眼眶霎時通紅。

    善善能感覺到一滴滴熾熱的眼淚落在自己手臂上。

    黑暗中,他嫌棄的撇撇嘴,將眼淚擦在對方衣裳。

    “不用你管。”男孩無聲的落淚,嘶啞着嗓子將善善抱緊。

    黑暗中,陷入一股詭異的平靜中。

    善善能看到所有人面上的絕望和崩潰,他不懂。他似乎缺少同理心……

    “我以後再不敢亂跑,再也不敢了……爹孃,我知道錯了……”

    “我想回家……”睡夢中,蜷縮成一團的孩子喃喃自語。

    善善瞪着雙圓溜溜的眸子,想起陸朝朝此刻恐怕急的痛哭流涕,他就忍不住笑。

    嘿嘿……

    笑着笑着,他甚至笑出聲。

    隨即驚恐的朝旁邊看去,嚇死。

    還以爲陸朝朝來了……

    隨即歡喜的眯上眼,沉沉的睡過去……

    他很早就知道,或許,從他生來就刻在骨子裏的記憶吧。他很早就知道,自己與普通人不同。

    他不屬於凡人。

    他在普通人中格格不入。

    他沒有憐憫心,沒有同理心,即便面前悽慘無比的一幕,他心中依舊毫無波瀾。

    甚至,只等着被二次轉賣後,便尋自己下屬。

    毫不猶豫的離開。

    他不是救世主,這裏的一切與他無關。

    他,不是陸朝朝!

    他應當,回到自己的世界。

    早上……或許是早上吧,他睜開眼睛時,只覺得渾身疲憊,眼皮子沉重的很。

    打了個哈欠,喉嚨還有幾分刺疼。

    善善想要張嘴說話,卻發覺身上乏力的緊,就連胳膊都擡不起來。

    壞了……

    他才想起,如今自己正年幼,即便懷揣着巨大的力量,但身子……還是個奶娃娃!

    昨兒顛簸一整日,夜裏又歇在寒涼之處。

    一夜的功夫,渾身發燙。

    最先感受到異樣的,是抱他的麥豐。麥豐凍得手腳冰冷,但懷中孩子卻越發滾燙,甚至讓他都感受到一絲暖意。他驚慌的將額頭貼在善善腦門,發現他渾身滾燙。

    “小葫蘆……”

    “小葫蘆,小葫蘆你快醒醒……”麥豐聲音都帶着哭腔。

    “小葫蘆,果果……不要死,弟弟不要死。”他突的一愣,果果是他弟弟。

    三歲的弟弟。

    他叫麥豐,弟弟叫果果,母親兩年前病逝。母親病逝前,拉着他的手,要他和弟弟兩人相互依靠,永遠是對方最親的人。

    他答應了母親的臨終遺言。

    母親下葬後的第二個月,父親另娶繼母。

    所有人都說繼母好看,父親更是疼做眼珠子一般,他從未對娘那般笑過。

    母親大冬天要去河邊洗衣,要上山砍柴,要伺候莊稼,伺候父親,還要養育兩個孩子。

    但繼母,父親伺候的服服帖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