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章：老朋友

    凌汐池回過神來，卻見靈歌一臉堅毅地看着她，眉目間依稀又有了過去的幾分影子。

    “阿尋，你說得對，我不該這麼怯弱，不管你哥哥介不介意，我都一定要將他救回來，我不可以讓他死在噬魂陣裏，不可以再任由他被敵人擺佈。”

    她用力地抓住了自己的衣襟，像是在告誡自己，又像是在堅定自己的信念，“我一定要救回他，一定，選擇權在他的手上，不該由我決定是不是要忘記他，而是應該由他來決定要不要和我在一起，不然這對他不公平，但我不會忘記他，永遠也不會。”

    凌汐池看着她，問道：“那哥哥留在你心裏的到底是什麼東西？”

    靈歌搖了搖頭，“我不會讓任何人知道的，你也不可以告訴任何人，阿尋，原諒我，你也說了，作爲一個妻子，我要盡全力保護你哥哥。”

    凌汐池明白她的意思，如今哥哥的性命系在她的身上，難保有人知道後，他日與瀧日國開戰的時候，會直接在陣前先殺了她，畢竟殺了她就等於殺了哥哥，噬魂陣少了一個守陣人，定然會威力大減。

    那個時候，即便她想保住她，怕也是不可能的了。

    凌汐池看着靈歌那雙重新燃起了火焰的眼睛，不知道是該感慨，還是該高興。

    呵，命運。

    你真的從不肯優待我們任何人，你安排了這麼一出又一出讓人兩難的抉擇，難道便是爲了看看我們在關鍵的時刻該做出什麼樣的選擇嗎？

    那麼這次，你又將怎麼擺佈我們呢？

    她暗暗嘆了口氣，又看向了靈歌，命運把這麼大個難題拋給了你，在關鍵的時刻，你是該選擇情還是選擇義呢？

    靈歌接觸着她的眼神，問道：“阿尋，你是不是覺得我變了，以前的靈歌不會這樣想，也不會這樣做，以前的我，若是遇上這樣的事情，爲了我的國家，爲了我的戰友，我也許會立即自盡，這樣，我們就會少一個勁敵，可現在，我卻……”

    凌汐池搖了搖頭，“別這麼想，因爲以前你是一個人，現在你有你的家人，自然會多了些顧慮，這是人之常情，不到最後一刻，誰也不知道事情會不會有轉機，過早的放棄任何人，都是一種不負責任的行爲。”

    靈歌苦笑了一聲，說道：“你明白就好。”

    凌汐池道：“先別多想了，好好再休息幾日吧，等休息好了就回軍營，你的戰友還在等着你，風靈四將裏我也還給你留了一個位置。”

    靈歌嗯了一聲，聽到戰友和風靈四將的時候，她的手微微握緊了一些，眼中又出現了那種不自信的神色。

    凌汐池沒有說話，一個人從哪裏跌倒了必須要從哪裏站起來，靈歌失去的東西或許也只有從戰場上才能找回來。

    靈歌很快讓自己平復了下來，又問道：“你剛剛說，你要走了，你要去哪裏？”

    “我要閉關，”凌汐池並不打算隱瞞她，“就在景陵城外，放心，我很快就會回來的。”

    “閉關？”靈歌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像是明白了什麼，又問道：“會有危險嗎？”

    凌汐池沉默了一會兒，沒有回答她的話。

    她也不知道會不會有危險，畢竟她現在的武功與當初的她仍有些差距，若是想短時間提升到過去的實力甚至比過去更強的話，她必須要行一些特殊之法。

    沒有時間給她慢慢修煉，她已經想到了一個辦法，不過，有些冒險，她並不能保證可以百分百成功。

    若是不成功……

    她嘆了一口氣，看向了靈歌，說道：“放心吧，不會有什麼危險的。”

    靈歌微微鬆了口氣，埋頭看着懷中的孩子，又道：“你走了，他們怎麼辦，他們還這麼小，誰來照顧他們？”

    凌汐池的目光也落在了兩個孩子的身上，她也很不捨，可是她沒有辦法，她所能做的，只有儘快讓自己強大起來，這樣她才能更好的保護他們。

    瀟瀟像是感應到了什麼，揮舞着小手動了起來，發出了幼兒特有的聲音，彷彿要讓她陪自己玩。

    凌汐池將她抱了起來，讓她兩隻腳丫子踩在了她的腿上，小心地將她上下晃動着，“瀟瀟乖，我們來玩小兔子的遊戲好不好，我們瀟瀟是只小兔子，蹦蹦跳跳真可愛。”

    瀟瀟蹦得不亦樂乎，伸手抓着她的頭髮玩，不時發出稚嫩的笑聲。

    凌汐池邊逗着孩子邊說，“在我離開的這段日子，會有人替我照顧他們，靈歌，我還要告訴你一個消息。”

    她擡眸看着靈歌，說道：“阿淵他，現在是雲隱的新王。”

    靈歌並沒有驚訝，反而點了點頭：“我猜到了，你放心去吧，無論如何，我都會先保證他們姐弟的安全。”

    凌汐池嗯了一聲，衝着靈歌笑道：“靈歌，歡迎回來。”

    靈歌也衝她笑了一下。

    月光恰好在此時照進了屋內。

    滿室生輝。

    翌日，清晨。

    天剛剛有些微亮，凌汐池站在搖籃邊，看着裏面正睡得香甜的孩子，眼淚忍不住落了下來。

    心痛得好像刀絞一般，告別靈歌後，她在房中陪了他們一晚上，做了一晚上的心理建設，可真等到要離開他們的時候，她卻始終邁不開那一步。

    她的孩子還這麼小，她就要離開他們，萬一他們餓了怎麼辦，哭了怎麼辦，想她了怎麼辦？

    她挪了挪腳步，忍不住又俯下身去親了親他們可愛的小臉蛋，又替他們仔細整理了一下小被子，咬了咬牙，轉身朝屋外走去。

    琴漓陌、風聆還有葉孤影正在外面等着她，見她出來，琴漓陌連忙迎了上來，說道：“你可算是狠下心來了，汐汐，你說，爲什麼我老是能見證你這種生離死別的場景呢，上一次，我們去取龍魂的時候，你也是這副模樣，看着怪讓人心疼的。”

    凌汐池沒有理她，回頭看了看被關起來的房門，衝着葉孤影和風聆說道：“他們就拜託你們了。”

    葉孤影點了點頭，“阿尋，你就放心去吧，有我們在，一定會照顧好他們的。”

    風聆也說道：“對啊，等你回來的時候，我們定能將他們照顧得又白又胖的。”

    凌汐池嗯了一聲，目光一轉，發現冰冽正抱着劍倚在牆角處，她走了過去，嘴脣動了動，說道：“拜託。”

    冰冽衝着她微微點了點頭，低垂的眸子裏不知是心疼還是擔憂。

    這時，縹無從院外走了進來，徑直走到了她的面前，將一個瓷瓶遞給了她，“拿着，這些都是能救命的丹藥，可以調理內息，不要太激進了，如果發現自己快走火入魔了，就吃一顆，記住，你的孩子還在這裏等你回來。”

    凌汐池伸手接過了瓶子，衝着他微微一笑，最後不捨地看着房間一眼，轉身和琴漓陌離去。

    路上的時候，琴漓陌問她，“汐汐，你有沒有發現，你的牽絆實在是太多了，你真的要用這種狀態去閉關嗎？”

    凌汐池知道她在擔心什麼，練武最忌心浮氣躁，如果她的思慮太多，雜念太多，是無法將自己的狀態調整到最佳的，那麼，她想要短時間內提升自己的實力，無異於癡人說夢。

    可是，琴漓陌不知道的是，如今她的這些牽絆，恰恰便是她孤注一擲的勇氣和動力。

    當一個母親爲了保護自己的孩子時，會激發出任何人都想象不到的潛能。

    她說道：“陌陌，你不用擔心我，我前進的動力便是因爲這些牽絆，如果沒有了這些牽絆，我所做的一切將毫無意義。”

    琴漓陌知道自己勸不了她，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況且，這世上所有的路不正是因爲有人走過才成了路的嗎？

    說不定在這種巨大的牽絆下，反而會出現意想不到的奇蹟呢？

    她也期待着她能走上那條前人沒有走過的路，她甚至有種預感，若是那條路走通了，眼前的這個人或許會成爲和他祖爺爺一樣的存在。

    琴漓陌上下看了她一眼，眼中露出了一種奇異的色彩，說道：“好，我就不勸你了，對了，我們究竟要去哪裏？”

    暖池山莊

    白牆外的芭蕉青翠欲滴，上面沾着晶瑩的晨露，院中青松巍峨，草木依舊，牆角處還盛放着幾株蒼勁的白色花朵，有一種獨屬於山間的孤傲，整個山莊都氤氳着一層淡淡的薄霧，好似仙境一般。

    駐守山莊的人已經撤走了，整個山莊空蕩蕩的，沒有一絲人煙，在這空曠的山裏有一種難以言喻的闃寂，讓人的心也跟着荒涼了起來。

    凌汐池在山莊裏走着，熟悉地穿過了一道又一道拱門，這裏便是她要閉關的地方，景陵城有她的孩子在，她是不可能離開太遠的。

    琴漓陌好奇的四處打量着，跟着她走到了一處溫泉旁，看着青松下那方矮石上面的字，念道：“暖香池。”

    “這裏是處溫泉，”說罷，她像是想到什麼，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你爲什麼要來這裏閉關了。”

    凌汐池沒有回答她的話，愣愣地站在池水旁，一路走來，處處都是他和她存在過的痕跡，那麼真實又那麼夢幻，就像一場綺麗卻並不長久的夢。

    牆上的那些藤蘿又開花了，攀着那方嶙峋的巨石肆意生長着，呈現出一種與歲月共長的磅礴生機。

    琴漓陌見她一直看着池水發着呆，輕咳了一聲，說道：“這裏，莫非是你和他呆過的地方？”

    凌汐池終於嗯了一聲。

    “怪不得呢？”琴漓陌四下看了一眼，又道：“有溫泉的地方便證明這下面有地火，你是想借這地火之力來突破自己？”

    凌汐池見她已經猜到了，便也不多做回答，點頭又嗯了一聲。

    琴漓陌有些歎服地點了點頭，說道：“你的膽子可真大啊，這種辦法都能想得出來？你就不怕稍有不慎引火燒身？那時可沒人能救你。”

    “我有分寸，”凌汐池這才扭頭看了她一眼，說道：“當初我身中寒毒，他便是在這裏用火陽訣的至陽之氣加上地底的至熱之氣爲我祛毒的，我能感受到，我的身體很適合這裏，在這裏能讓我快速恢復過來，陌陌，當初我的一身功力已經全部失去了，那是葉琴涯一甲子的功力和我師父一生的功力，我不可能再重頭練起，只有這種辦法，才能讓我迅速增強自己的功力。”

    琴漓陌身形一動，人已騰空而起，落在了屋頂上。

    “我沒有勸你，也不打算勸你，既然這是你自己選擇的路，那就不要有壓力，義無反顧地走下去吧，我在這裏替你護法。”

    凌汐池嗯了一聲，又看着那熱氣氤氳的池水，眼神逐漸變得堅毅鋒利起來。

    這條路，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她閉目感受了一下，將自己整個人都放鬆了下來，不一會兒，她的身側開始出現了一朵朵用真氣凝結而成的白色小花，圍繞着她上下飛舞着。

    緊接着，那些白色的花朵在她身側競相開放，瞬間枯萎下來，不一會兒，又重新在她的身側開放。

    一次次枯萎，一次次開放，無限循環，生生不息，伴隨着每一次綻放，那些花朵的顏色逐漸產生了變化，有紅色的，有橙色的，有黃色的，有青藍色的，還有紫色的，像是天邊的雲霞開成了一朵朵燦爛的花，一股股炙熱的火陽之氣瞬間充斥着整個暖池山莊，呈現出一片繽紛燦爛的景象。

    “我的天。”

    琴漓陌正拿着一朵小花坐在房頂上，看到眼前的景象後，她的臉色一變，連手中的花掉落到了地上也沒有察覺。

    “火陽訣，仙霞功，輪迴之花，”她的眼中充滿着震驚的神色，喃喃道：“莫非，你想走的路便是將這三種武功合而爲一，這也太瘋狂了吧。”

    這三種武功，單拎出任何一種，只要修煉到巔峯，足以讓人成爲一方霸主，傲視羣雄，橫掃古今，同樣的，越厲害的武功修煉到最後只會越來越困難，稍有不慎，便會對人產生巨大的反噬，現在，她要將三種完全不同方向的路強行合併在一起，這不是瘋了是什麼？

    這才幾年不見，這個人已經瘋成這樣了嗎？

    誰告訴她，武功是這麼練的？

    凌汐池這時睜開了眼睛，掌心真氣流動，她緩緩地朝着水池上方伸出了手，只聽譁啦一聲，暖香池裏的水瞬間激起了數股沖天的水柱，池水深處好像發出了一聲沉悶的巨響，好像有什麼被禁錮在池底的東西迫不及待的要出來。

    整個暖池山莊都好像晃動了一下，池水翻騰得越來越厲害，數道紅色的氣流從水池中升騰而起，天地間瀰漫着灼熱的氣息，熱浪如滾滾洪流一般涌來。

    “搞什麼啊。”

    琴漓陌嘀咕了一聲，此時此刻，她感受到了一股壓抑了許久的殺戮之氣，強悍得令人心悸，她正準備跳下去的時候，便聽暖香池裏發出了一聲巨大的譁啦聲，水花如利箭一樣向四方激射，一道耀眼的紅芒從水池裏衝了出來。

    在那道紅芒出現的那一刻，那飄滿了暖香池的花朵瞬間如煙火一樣爆綻開來，化作了一道道五顏六色的氣流，朝那道紅芒匯聚而去，那道紅芒仿若巨鯨吸水一般，迅速地吞噬着那些氣流，炫目的光芒頓時直衝天際。

    那一刻，紅雲遮天，好似全世界都只剩下這耀眼的血紅。

    凌厲的劍風從四面八方而來，整片山林都被颳得嘩嘩作響，在那直衝天際的光束裏，正有一柄身散血芒的幻劍緩緩至九天落下，與那道紅芒重合在了一起，凌厲的劍芒瞬間噴薄而出，發出了陣陣的龍吟之聲。

    琴漓陌張大了脣，“竟然是……邪血劍嗎？”

    凌汐池伸手，那道紅芒落入了她的手中，光芒散去後，露出了它原本的模樣。

    她伸手撫摸着它，喃喃道：“老朋友，好久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