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九章:振作
類別:
歷史軍事
作者:
蝦米不會遊字數:3757更新時間:24/07/17 14:28:18
“可我接受不了,”靈歌眼中的茫然變成了絕望和厭惡,“我接受不了這樣的自己,一想到這樣的我,我自己都會覺得噁心。”
她咬緊了牙,全身都在顫抖,“阿尋,你沒有經歷過那樣的事,你不知道那有多麼的骯髒和齷齪。”
凌汐池想起了初見她時的模樣,像這樣冷傲乾淨的人,又怎麼會接受自己墮入過污泥中呢?
尤其是,辱沒了她的還是她的敵人。
她完全理解靈歌,她可以接受自己被俘虜,被殺,但絕接受不了自己在完全不清醒的狀況下成爲了別人多年的玩物。
她嘆了一口氣,知道若是靈歌自己不想通的話,誰也安慰不了她,能將她從泥潭中拉出來的只有她自己。
兩人都沉默了下來,只餘兩個年幼無知的孩子咿咿呀呀的聲音,透窗而入的風吹起了靈歌的頭髮,阿淵一把伸手抓住了,拿在小手裏面玩着。
靈歌埋頭看着阿淵,眼中又逐漸泛起了淚花。
這孩子,和她夢境裏的孩子,長得多麼的像,如果那個孩子真的存在,那該有多好。
她忍不住握住了阿淵的小手,放在脣邊親了一下,阿淵發出了歡快的笑聲,一聽到弟弟笑,瀟瀟也笑了起來。
他們對這個世界是新奇的,他們還不知道什麼叫骯髒,所以,他們有着這世上最爲純粹乾淨的眼睛。
此刻,他們正用這雙眼睛目不轉睛的看着她。
靈歌接觸着他們的眼神,只覺得心神一蕩,他們明明什麼都不懂,可爲什麼一接觸到他們的眼睛,她就覺得好似有一股清泉流進了她的心底,正在洗滌着她的心靈。
凌汐池的目光一轉,看向了一直放在她牀頭上的靈滅,一個想法突然涌上了心頭。
“靈歌。”
她喚着她的名字,問道:“你還記得,當初在陰河谷的時候你爲了救我,將我甩到深澗對面的時候說過一句什麼話嗎?”
靈歌擡眸看着她。
她一字一句道:“你說,像你這類人,遇到強敵之時,若是知道自己逃不了,只有以最快的速度衝出去用最快的速度把自己犧牲掉,你從來都不怕死,死對一個人來講,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既然我們都還活着,那麼爲什麼不用這條命,將自己的清白贏回來?”
“贏?”靈歌怔了一下,問道:“如何贏?”
“誰讓你受辱,就殺了他,用他的血,洗掉你身上沾染到的污泥。”
“殺了他?”
靈歌重複着她的話,又繼續看向窗外,夜很深,很沉,微弱的燭火在她的眼中跳動着,逐漸燃燒成了一片火焰。
“我……還有這個能力嗎?”
“你有的,嫂子,我們有共同的目標,我一定要殺了寒戰天,滅了瀧日國,這是我終其一生都要達成的夙願,你振作起來幫我好嗎?”
凌汐池看着她的眼睛,接着道:“無論怎麼樣,你永遠都是我的嫂子,我們還有很多事要做,我要找回惜惟,也要喚醒哥哥,你難道不想哥哥回來嗎?如果這個世上還有誰能喚醒他的話,我想,那個人一定是你。”
聽到她提起葉孤野,靈歌的表情終於又有了變化,說道:“阿野他……”
她終於哭出聲來:“阿尋,你不知道,是我害了他,如果不是我,他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凌汐池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依舊溫柔地看着她,說道:“你是不是想說,哥哥是爲了你,才會落入瀧日國手中的。”
她其實早就想到了,以哥哥的武功,當時的瀧日國不可能有人是他的對手,他要脫身易如反掌,從得知他和靈歌一起落入了瀧日國手中的時候,她便猜到,瀧日國的人定是先抓住了靈歌,再用她去要挾了哥哥。
靈歌嗯了一聲,“那日我與你互換了衣服後,好不容易才將陳虎帶領的那隊旭日金麟引開,在我準備回去找你們的時候,我遇上了寒驀憂,我並不想與她糾纏,只想速戰速決,可她卻突然告訴我,她知道你哥哥在哪裏,還說你哥哥正被冷君宇、東方寂等人圍攻,我擔心你哥哥出事,明知是個圈套,還是跟着她走了,因爲你哥哥跟我說過,當初在瀧日國的王宮裏,若非寒驀憂母女,他恐怕活不下來。”
凌汐池一聽與寒驀憂有關,眼神微微一變,但很快又恢復平靜。
對於寒驀憂,她始終想不明白她究竟想要做什麼,當初她在烈陽城設計了那麼一出,分明是想與寒戰天作對的,寒戰天好似也徹底放棄了她,否則也輪不到自己去瀚海國和親。
後來,她明知自己和哥哥都在烈陽城,甚至還與藏楓山莊有關係,她卻依然沒有將這個消息告訴寒戰天,可見,她是真的恨透了自己的父親。
可爲何,她又會選擇再次回到寒戰天身邊,從那日她到雲桑村搗亂來看,這些年她並沒有受到寒戰天的重視,否則也不會淪落到與張猛雷山這些月凌州的叛徒爲伍。
寒驀憂,她在心中默唸着這個名字,這個女人臉皮很厚,也很能忍,靈歌會栽在她的手上,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但是這些都不重要了,不管她想要做什麼,下一次再遇上這個人,無論如何,她都一定會先取了她的性命。
眼見靈歌還要說什麼,凌汐池阻止了她,“嫂子,你不用說了,也不必自責,無論哥哥爲你做了什麼,那都是他作爲一個丈夫在保護自己妻子時該做的,但是,同樣的,作爲一個妻子,我想請你,對你的丈夫一定要有信心,你可以救他的。”
“我……”
靈歌懷疑地看了看自己,眼中浮現出了怯弱,自卑等神色,這是以前的她不會也不可能出現的。
瀧日國已經從精神上徹底摧毀了她。
她茫然道:“我可以做什麼呢?”
凌汐池狐疑地看着她,問道:“你難道不知道,哥哥跟你進行過血誓嗎?”
“血誓?”靈歌蹙起了眉頭,彷彿不知道她在說什麼。
凌汐池看了她一會兒,確定她確實不知道這件事後,問道:“嫂子,你告訴我,你們當初在小苦海究竟發生了什麼,哥哥爲什麼要在離愁幻府的石壁上留下上清引和有關於血誓的壁畫。”
靈歌慢慢回憶着,許久後,她的臉色一變,像是想起來了什麼,一行清淚緩緩地從她的眼眶中落下,帶着閃亮的光從她清麗的臉頰上滑過。
她喃喃道:“原來如此啊,我知道了。”
凌汐池輕聲問道:“究竟怎麼回事?”
靈歌扭頭看着她,臉上全是淚水,“阿尋,你哥哥曾給我喝了一種帶着血腥味的水,我問他那是什麼,他說,我總有一天會知道的,在那之前,他讓我不要跟任何人提起,他還問我,如果有一天,他被黑暗吞噬,變得不再是他的話,我還願不願意做他的妻子。”
凌汐池道:“那你是怎麼回答他的。”
靈歌道:“我以爲他說的是神魔引,我讓他不要說這樣的傻話,如果真有那麼一天,他被神魔引控制了,我會毫不猶豫的先殺了他,但我永遠都是他的妻子,這輩子也只認定他一個人。”
“那哥哥呢,他說什麼了?”
靈歌哽咽道:“他說,那好,我會先給你準備一把可以殺我的刀,你隨時可以殺了我。”
凌汐池回憶着,縹無說,血誓是天水一種很神奇的術法,兩兩相結,以血爲媒,以命相抵,中了此術的人一生都得效忠於血誓的主人,若有背叛必將遭受反噬。
縹無還說,按照那些壁畫來看,哥哥這次在進行血誓之前,對血誓進行過一些改進,改進的方式或許與靈犀有關。
靈歌早已泣不成聲,喃喃道:“原來,他早已看到了一切,原來,他早已把自己的性命交給了我。”
凌汐池急忙問道:“那他還說了什麼?你要如何殺他?”
靈歌猶豫了一會兒,伸手拉開了自己的衣服,指着自己胸口,說道:“你哥哥說,他趁我睡着了,在我的心裏面留下了一些東西,他說,如果我哪一天想讓他死了,只需要把裏面的東西取出來毀掉,就可以徹底斬斷我和他之間的聯繫,到那時候,我也會再也記不得他了。”
“我卻一直以爲,他說的是他自己,因爲留在我心裏的,是他呀,我怎麼捨得將他從我的心裏拿出來呢。”
凌汐池嘆了一口氣,明白過來靈歌話中的意思,她和哥哥的命現在已經捆綁在了一起,只要她死,哥哥必死,但只要毀掉哥哥留在她心裏的東西,則她無事,但哥哥依然會死,並且,靈歌還會逐漸忘記他的存在。
這便是經他改良過的血誓,只要靈歌想讓他死,他就一定會死。
他已經預見了一切,並且早早的將自己的命完全交在了靈歌的手上。
那他留在靈歌心裏的到底是什麼東西?他又是怎麼預知到這一切的?
莫非是返塵歸陽石?
難道返塵歸陽石真的有讓人看見過去未來的無上妙用?
凌汐池心裏一緊,驀的,她的心中突然浮現出了一個人,蕭惜惟出事了這麼久,花凌霄到現在都還沒出現,那她去了哪裏?
爲何,明明在沒有必勝的把握下,一向小心謹慎的蕭惜惟會同意進入噬魂陣,難道,他們都從返塵歸陽石中看到了自己的未來,才會在明知一切都已註定的前提下,還是義無反顧的去了。
哥哥是這樣,蕭惜惟也是這樣,那花凌霄呢?
她只覺得好像有什麼東西呼之欲出,然後,她的腦海中又出現了那個詞。
命運。
他們的命運早已經註定,輪迴之花甚至給了他們無數次的提示,迄今爲止,他們已經三次直面命運。
第一次,是在血域魔潭,他想要救她,可她卻被赤龍捲走,陰差陽錯的到了另外一個世界,之後,他們分別了十年。
第二次,是在亡鳥峽,他命在旦夕,她將自己的一身功力給了他,想要以自己的命換他的命,只希望他能好好活着,在她以爲自己必死無疑的時候,她卻沒有死,導致他們又分別了五年。
第三次,便是這一次,蕭惜惟去了噬魂陣,他們再一次分離。
他們好像一直在離別,從他們見的第一面開始。
莫非,他們的命運不是死別,而是生離。
正因爲他們通過返塵歸陽石看出了這是命運設的局,所以,只有身在局中才能破局?
她又想到了蕭惜惟第一次出征時對她說的話。
玉在人在。
玉在……
凌汐池不由自主地將手放在胸膛上,隔着衣襟握住了一片小小的楓葉。
那是仙樂它們冒着生命危險去噬魂陣中給她帶回來的,可她卻從未想過,仙樂究竟是如何得到這塊玉佩的。
原來是這樣嗎?
這塊玉佩是他親手給仙樂的?
他進噬魂陣,不是爲了跟瀧日國鬥,而是在跟命運賭一場?
凌汐池的呼吸都急促了起來,她扭頭看着窗外,惜惟,真的是這樣嗎?
“阿尋。”
這時,她的耳旁響起了一個堅定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