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五章:殤別離
類別:
歷史軍事
作者:
蝦米不會遊字數:3503更新時間:24/07/02 07:21:37
葉孤影害怕她出事,正要跟上去,十觀等人攔住了她,說道:“發生了這樣的事,你就讓她一個人靜一靜吧。”
凌汐池徑直走到了那間畫室,這裏是屬於她和蕭惜惟的地方,未經允許,平日裏沒有人敢進來。
她剛推開門,便感覺到屋子裏傳來了一絲涼意,濃濃的墨香在屋子裏遊離着,風吹了進去,懸掛在屋子裏的一幅幅畫隨着風輕擺着,發出了刷刷的聲音,畫中的人像是活了過來,表情生動無比,正在隨着清風翩翩而舞。
凌汐池走了進去,穿梭在一幅幅畫中,一個個“她”在畫中看着她,眼神有溫柔的,有平和的,有歡快的,有活潑的,但是沒有一幅是傷心難過的。
這是,他眼中的她。
從來都是最好的,最完美的,與此同時,他也將最好的他給了她。
不一會兒,她在一幅畫前停了下來。
畫像上的少女十五歲的模樣,身上穿着一件潔白的連衣裙,她的身子側轉着,好似正在回眸看着什麼,又好似有人在她不經意的時候拉住了她,她的一頭烏髮垂在身後,頭上還戴着一個簡單的髮箍,臉上洋溢着天真而又不諳世事的笑,眼神更是純潔如水晶。
凌汐池顫抖着手輕輕地撫過了畫上少女的臉,眼淚止不住地流了出來,這身打扮,果然和她見到那個黑衣男子時一模一樣。
不是夢中的臆想,他,真的去到了她長大的那個世界,而且還回到了她的過去。
她跪坐在了地上,表情悲傷到絕望,喃喃道:“你回到了我的過去,我要怎麼才能將你找回來啊,你告訴我,告訴我好不好?”
風一陣接一陣呼呼地刮着,畫紙抖動着,發出了凌亂的聲音,像是在迴應她。
有什麼東西隨着風吹進了屋裏,在畫像中穿梭着,飄到了她的面前,她伸手接過,才發現那是一張白色的紙錢。
就在這時,她聽見城外好似傳來了一聲極爲悲壯的號角聲,號角聲過後,一陣喪樂響起,如泣如訴,猶如天地間的悲鳴,瀰漫着一種無法言喻的沉重,讓人聞之哀傷。
遠遠地,天邊傳來了沉重肅穆的歌聲,好像有許多人在一起悲傷的吟唱,那歌聲斷斷續續的,像是天上傳來的召喚,引導着亡靈去往往生極樂的方向。
誰在辦喪事?
凌汐池憤怒了,走出了房間,看到眼前的景象後,她愣在了那裏。
天空中密密麻麻地飛滿了紙錢,那陣喪樂也慢慢的由遠及近。
葉孤影和非煙急匆匆地來找她,葉孤影道:“阿尋,他們回來了,此刻快到城門口了。”
凌汐池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她口中的他們是誰,她扭頭衝着非煙說道:“備車吧,我要去城門口迎接他們。”
非煙的臉上帶着爲難之色,說道:“娘娘,你懷着孩子,在府中迎也是可以的。”
凌汐池冷冷地瞪了她一眼,眼神第一次變得凌厲起來,讓人不敢違抗。
非煙接觸着她的眼神,心中也是顫慄了一下,雖然素日裏她對她們都沒有什麼架子,對誰都是和顏悅色的,也極爲體恤她們,但下人們都知道,她們這位娘娘雖然和善,但從來都是說一不二的。
她一認真起來,身上就會散發出一種很強大的氣場,那種氣場比起陛下來也是不遑多讓。
一想到她們的陛下,非煙的心中又是一陣哀傷,也不敢再忤逆她,悄悄地抹了一把眼淚,乖乖去備馬車去了。
葉孤影一眨不眨地看着凌汐池,眼中帶着擔憂,說道:“阿尋,你爲什麼不問問我們雁回峯那日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凌汐池這才看着她,問道:“哦,發生了什麼?”
葉孤影突然一把抱住了她,帶着哭腔道:“阿尋,喪報已經發回來了,他……他死了。”
凌汐池苦笑着搖了搖頭,任由她抱着,沒有應她的話,不一會兒,非煙便走了回來,她輕輕地推開了葉孤影,說道:“姐姐,他沒有死,他也不會死的,以後這種話別說了,我會不開心的,寶寶們也會不開心的,你怎麼能說他們的父親死了呢。”
她伸手撫了撫自己的肚子,像是也在告訴他們,他們的父親並沒有死,總有一天會回來的。
“阿尋……”葉孤影淚眼婆娑地看着她。
凌汐池又笑了一聲,說道:“姐姐,我沒事的。”
說罷,她轉身朝着非煙的方向走了過去。
葉孤影衝上去抓住了她,“阿尋,算我求你了,你就好好在府中呆着好嗎?你現在的身子經不起折騰了。”
凌汐池將她的手從自己的身上拿了下來,說道:“姐姐,你若想去接他們,就陪我一起去,若是不想,就在府中等我回來。”
葉孤影看着她決絕的表情,知道她是非去不可了,便咬牙說道:“好,我陪你去。”
馬車一路駛到了城門口,凌汐池剛下馬車,便覺一陣冷風迎面吹來。
哀樂響徹天際。
遠遠地,一口黑色的巨棺出現在她的視線中,上面掛着巨大的白花,在它的後面,白色的引魂幡連成了一條長龍,在風中凌亂地飛舞,所有的將士,無論是雲隱國的還是寒月國的,頭上都綁着一條白巾,臂膀上系上了黑紗,就連兩軍的軍旗上,都統一全部掛上了白色的喪幡。
黃紙飛得漫天都是,月弄寒一身素衣,策着馬一臉沉痛地跟在那口黑色巨棺的後面。
多日不見,他消瘦了許多,眼神也再不似平日裏的溫和,眼窩深陷着,悲傷中帶着幾分凌厲,就連臉上也佈滿了青色的鬍渣。
看到凌汐池後,他的手一揮,整個隊伍都停了下來。
凌汐池擋住了葉孤影要來扶她的手,朝着那口棺材走了過去。
月弄寒從馬上跳了下來,沉默着要去扶她,她格開了他的手,指着那口棺材問道:“他在裏面嗎?”
月弄寒埋着頭,嘶啞着聲音說道:“對不起,是我沒有護好他。”
凌汐池擡眸看他,又問了一句:“他在裏面嗎?”
月弄寒閉口不言,往後退了一步,那意思不言而喻。
凌汐池伸手撫上了那口棺材,緩緩地移到了棺蓋上,正要用力推開棺蓋的時候,月弄寒突然上前按住了她的手,仍是一言不發,臉上的表情悲痛萬分,好像正在承受着難以言喻的痛苦、悔恨和折磨。
凌汐池笑着說道:“這裏面根本沒有他對不對?”
月弄寒嘆了一口氣,說出了這世上最殘忍的話:“阿尋,別看了。”
凌汐池笑了一聲,一把甩開了他的手,將棺蓋用力地推開。
棺材裏面果然沒有他,只有一套破碎的戰甲以及一柄泛着藍色光芒的劍。
她的表情頓時放鬆了下來。
耳旁,月弄寒開始說話,向她解釋爲什麼這棺材裏沒有他。
“那日,瀧日國以三千百姓的性命要挾,要求我們進入噬魂陣與他們一戰,否則他們就要殺了那三千百姓祭陣,我們明知那是一個圈套,但還是進去了,進去後,我們分成了兩支隊伍,一隊拖住他們,一隊去救那些百姓。”
“東方寂正在噬魂陣的深處等着我們,還有瀧日國和瀚海國的精兵,幸而幾位前輩研製的避毒丹可以讓我們的將士支持一陣子,我們便決定速戰速決,最開始,我們是佔上風的,可就在這時,噬魂陣發生了變化,東方寂借噬魂陣的力量與輪迴之花融爲了一體,想要將我們絞殺於陣中,幾個守陣人也出現了,與我們展開了一場生死廝殺,很多人都死在了陣裏面……”
說到這裏,月弄寒的聲音也有些哽咽,再也說不下去了。
凌汐池聽着他的話,擡頭掃視了一眼,果然發現很多她眼熟的人不在了,音魄不在了,赤火不在了,魂舞不在了,唐博不在了,她的哥哥葉隨風也不在了,風靈軍幾乎損失了一半,月凌軍也只剩下三分之二。
風靈四將中只剩了一個破塵,身上還帶着傷,他從馬上跳了下來,踉蹌着向前,撲通一聲跪在她的面前,力道之大,直接將地面砸出了兩個坑,他埋着頭,哽咽着說不出話來。
謝虛頤、冰冽、沈桑辰,穆蘇、月蒼竹和月居衣也從馬上下來,全都一言不發地跪下了,他們一跪,身後的將士們全部烏壓壓地跪了一片。
凌汐池從他們的表情中明白了過來,人沒有回來,原因只有一個,她從沒有想到過,這場仗竟然會打得這樣慘烈,她只覺心頭一梗,頓時心痛如絞,嘶聲道:“他們人呢?還有的人呢?都去哪裏了。”
看着她痛苦不堪的模樣,整個人都快要陷入瘋狂,月弄寒連忙控制住了她,說道:“阿尋,你冷靜一點。”
凌汐池衝他吼道:“你叫我怎麼冷靜?他們究竟怎麼了?”
這時,月淺畫,葉嵐傾和葉孤影也奔了上來。
月淺畫臉色慘白,眼神絕望而又難以置信,她一把抓住了月弄寒的袖子,用了很大的力氣,連青筋都冒了出來,像是抓住了最後一個希望,問道:“陛下,他呢,他怎麼了,他怎麼沒跟你們一起回來?”
月弄寒沒有說話,她轉而衝到了月蒼竹和月居衣的面前,全身的力氣彷彿在這一刻全部用盡,撲通一聲癱軟在地,她伸手抓住了月蒼竹的手,說道:“大哥,他人呢?”
月蒼竹終於擡頭看她,眼中頓時涌上了淚花,結結巴巴地說:“淺畫,他……他……沒了。”
“隨風哥哥……”葉嵐傾一聽,眼淚也頓時涌了出來,她拼命地捂住自己的嘴,不讓自己哭出聲來,將頭埋在了葉孤影的懷中。
葉孤影愣在了那裏,臉上的表情說不出是悲傷還是絕望。
她擡眸望着天空,此時此刻,她也好想問一句,爲什麼?
到底爲什麼,他們葉家要經受這麼多的苦難。
月淺畫眼中的光瞬間消失了,她抓住月蒼竹的衣襟拼命搖晃了起來,厲聲道:“什麼叫沒了,我不信,我不信,你們都活着回來了,爲什麼他們不能,你們爲什麼不救他們,就算他們死了,那他們的屍骨呢?爲什麼連屍骨都沒有?!”
月蒼竹一動不動地任她搖晃着,撕扯着,還是埋着頭一言不發,月居衣起身將她摟在了懷中,說道:“淺畫,你別難過,我們會爲他們報仇的……”
月淺畫靠在了他的懷中,哭聲漸漸變成了撕心裂肺的慘號,那聲音慘厲無比,聽得人無不動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