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九章:私生子
類別:
歷史軍事
作者:
蝦米不會遊字數:4409更新時間:24/07/02 07:21:37
雁回峯
連綿起伏的羣山中,被挖出了十餘條深深的溝壑,溝壑間聳立着一座座如古堡似的烽火臺,高大而又寬廣的城牆內,一頂頂帳篷星羅棋佈般分列在林地裏。
與其它山脈蒼勁而又濃郁的生命力不同,此時此刻,整片雁回峯上空都縈繞着一層淡淡的黑氣,這黑氣詭異無比,隔絕了陽光,隔絕了生命,山林裏寂靜如斯,沒有任何飛禽走獸的聲音,呈現出一種千山鳥飛絕的死寂。
而在雁回峯外的一個山谷中,那裏的黑氣更爲濃郁,上空積着一片黑得化不開的烏雲,這方天地像是被一種無形的氣場包裹着,裏面狂風呼嘯,時而黑芒閃爍,像是黑色風暴捲起了百丈高的狂濤巨浪,又時而電閃雷鳴,發出一種令人心悸膽寒的巨大聲響。
那聲音像是萬千猛獸在一起嚎叫,又好似遠古戰場上傳來的金革之聲,天地彷彿都隨之一起怒吼起來,穿雲裂石中又帶着幾分不真實,濃重的殺氣與死氣交織在一起,散發着沉重而又混茫的氣息。
這裏像是完全隔絕在這個世界外的一個未知空間,中心的黑氣仿若一個沉重的黑色皮囊往下墜着,周圍卻向外延伸出了數百裏,橫鋪在天空中,遠遠看去,就像一朵從九幽之地開出來的巨大無比的黑色花朵,神祕無比,又帶着幾分矇昧與野性,那種恐怖的氣息將這裏映照得就像一個連神仙進去了都出不來的禁忌之地。
此處,正是布着那令人聞風喪膽的噬魂陣的地方。
在距離噬魂陣最近的一座烽火臺上,一個身着紫色華服的男子正迎風站着,他面對着景陵城的方向,一手拿着酒杯,一手摟着一個身着綠色紗裙的清麗絕俗的女子,嘴角慢慢勾起了一抹陰狠的冷笑。
良久,他低頭看着如木偶一般呆滯地靠在他懷中的女子,說道:“恭喜啊,你妹妹和妹夫今日終於完婚了,你看他們多幸福啊,這麼大張旗鼓的舉行婚事,看來早就將你們這做哥哥嫂子的給忘記了,不然,怎麼他們明明知道你在這裏,卻連請帖也不捨得送一張來呢?”
那女子仍是呆呆的,乖巧地靠着他,彷彿根本就沒有聽見他的話,眼睛木然地看着前方,空洞的眸子沒有任何焦距,就像天地萬物在她的眼中都不復存在。
寒莫沂笑了笑,伸手愛憐地摸了摸她的頭髮,說道:“你還是這麼乖,以前我很喜歡你這個樣子,因爲只有這樣,你才是最聽話的,可現在,我突然發現我不喜歡了,這樣的你是很聽話,可終究不是真正的你啊,我也想看看,真正的你究竟是什麼樣子,是那個縱橫沙場英姿颯爽的女將軍,還是那個聞名四方的武林奇女子,你說呢,靈歌。”
見她不應,他的臉色一變,用力地揪住了她的頭髮,強迫她擡頭看着他。
靈歌被迫仰頭對上了他的視線,她彷彿感覺不到痛,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不會哭也不會笑,甚至連話都不會說,就像一個精緻的木偶,沒有靈魂,徒有一個美麗的殼子。
寒莫沂凝視了她一會兒,突然反應過來自己這樣會弄疼她,連忙鬆開了她的頭髮,像撫摸小貓一樣摸了摸她的頭,轉而撫上了她的臉,臉上露出了一抹溫柔到變態的笑,眼神卻殘酷無比,問出了一個他已經問了無數遍的問題。
“說,我是誰?”
靈歌呆滯地看着他,如花一樣柔美的嘴脣裏機械地吐出了兩個字:“主……人。”
寒莫沂皺眉,以前這個答案會讓他感覺到愉悅,不知爲何,今日這個答案只讓他感覺到煩躁,她就像一個已經有主的稀世珍寶,雖然被他用各種手段給奪了過來,可即便他控制了她的一切,但她依然不屬於他。
寒莫沂嘆了口氣,用手摩挲着她的臉:“不是告訴過你我的名字嗎?你怎麼還是記不住?”
靈歌仍是直直地看着他,嘴裏重複着那兩個字:“主人。”
寒莫沂陰沉着臉不語,好一會兒才說道:“我真後悔把你變成了這個樣子,我應該在你清醒着的時候將你馴服的,所以,從今天開始,我會讓你想起一些東西,比如……”
他頓了頓,一字一句道:“葉—孤—野。”
說到葉孤野這三個字時,靈歌那呆滯無光的眸子裏終於有了一絲微弱的反應,這也是這幾年來唯一能讓她有反應的時候。
寒莫沂將她的反應盡收眼底,溫柔的臉色一點點降落,溫柔散去後,他的手依舊撫摸着她的臉,又恢復成了那種對待玩物的態度。
“你怎麼這麼癡情呢,什麼都不記得了,連自己是誰都不記得,怎麼就單單記得這個名字?我養了你五年,你什麼時候才能記得我呢?”
靈歌又沒有反應了,埋着頭像根木頭一樣站在那裏。
這時,又有幾人走上了烽火臺,寒莫沂扭頭看去,只見寒驀憂和陸小白走了過來,兩人後面還跟着一個身着黑衣的人,那人全身都縮在一件黑色披風裏,看起來死氣沉沉的,臉色是一種不正常的慘白,就像死人一樣,上面還爬滿了詭異的黑色紋路,眼睛更是一種空洞的黑,沒有任何神采和焦距。
寒莫沂的視線落在了陸小白身上,多年過去,陸小白的氣質變得更爲陰鬱了,皮膚比女人還要白淨細嫩,看起來脣紅齒白,十分清秀,可狹長的眼睛裏卻全是諂媚與陰狠。
他也是當初月凌州投靠瀧日國的那些人中唯一一個還受着他們重用的人。
凌雲寨那些人都是一些山野莽夫,不堪重任,唯有這個陸小白,懂得隱忍,懂得揣度人心,更重要的是他懂得怎麼去當一條狗,這些年更是被東方寂看中了,收做了弟子,如今算是已經成爲了他手中一隻牙尖爪利的鬣狗,讓咬誰就咬誰。
這樣的鬣狗,很對他的胃口。
兩人已經走到了他的面前,寒驀憂看了靈歌一眼,見昔日那冷傲的女將軍如今竟然變成了敵國太子的手中玩物,眼中閃過了一絲鄙夷和不屑。
寒莫沂這個蠢貨,難道他不知道靈歌是什麼身份嗎,他這樣對她,早晚死無葬身之地,不過這樣也好,這一仗早晚也要打的,到時候她可以設計讓蕭惜惟他們殺了他,最好讓他們一起死在噬魂陣裏,日後,她再藉機除去她那個狠毒的父親,瀧日國就是她的了。
不過,她心中雖這樣想着,臉上卻還是露出了乖巧伶俐的笑容,行禮道:“王兄。”
寒莫沂對他這個妹妹沒有什麼感情,身爲異族之後不說,本就是個瀧日國的棄子,又自作聰明的搞砸了好幾件事,若不是看在她的身份還有點用處,他早就解決她了。
他淡淡地嗯了一聲,看向了陸小白,陸小白走上前來,臉上帶着諂媚的笑,聲音是那種無根之人特有的尖利:“殿下,師父說,成了。”
說罷,他朝着身後那名身着黑衣的隨從打了個響指,那隨從走上前來,手中端着一隻托盤,托盤上放着一支造型古樸,上面還雕刻着神祕花紋的簪子。
那簪子好像是用血浸泡過一般,花紋裏是如血一般的豔紅色,上面還墜着兩顆像是血凝成的紅色珠子,那簪子與一般的簪子也不同,末端更爲尖利,像是一根細長的針。
寒莫沂將視線落在了那支簪子上,伸手拿了起來,又看向了一動不動的靈歌,低低地嘆息了一聲,“還真是有些捨不得啊。”
“不過,我養了你五年,你也是時候該報答我了,你說對嗎?”
說罷,他將那支簪子朝着她的頭上別去,卻不是別進她的頭髮裏,而是像一顆釘子一樣殘忍地釘入了她的腦袋中,隨着他的動作,靈歌的臉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冷汗瞬間佈滿了她的額頭,她咬着脣,全身劇烈顫抖着,卻依舊一聲不坑。
有模糊的意識在她腦海中一閃而過,彷彿有一個聲音在不停地對她說:“不能叫,不能叫,你是靈歌,再苦再累再痛都不能令你屈服,因爲你是雲隱國的將軍,你身後還有萬千將士,你不能先倒下。”
她的臉色慘白,死死地咬着嘴脣,覺得自己的頭都快裂開了,口中不停地呢喃着:“我是誰,我是誰?”
寒莫沂按着她,不讓她掙扎,表情猙獰了起來,發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聲:“哈哈哈,就是這樣,痛嗎,痛就叫出來,靈歌,叫出來,大聲叫出來。”
寒驀憂看着他瘋癲的模樣,心中暗罵了一句,“變態。”
怎麼辦,她手好癢,好想弄死他。
靈歌痛苦無比,嘴脣都咬出了血來,手在身側死死握成拳,這時,一段新的記憶傳入了她的腦海中,“你叫靈歌,你還有一個丈夫,他叫葉孤野,你很愛他,你們本來有一個很幸福的家庭,可是後來他被人殺了,殺了他的人是他的親妹妹,叫做葉孤尋,她不僅殺了他,還害你失去了記憶,你現在要做的事,就是去殺了她爲你的丈夫報仇!”
漸漸的,她不再掙扎。
“報仇?”
“對,我要報仇。”
聽着她的話,寒莫沂終於停下了手。
劇痛消失,靈歌睜開了眼睛,眼中有黑芒一閃而過,她的眼中慢慢恢復了神采,她沒有看任何人,像是在自言自語地重複着:“我要報仇,我要報仇。”
寒莫沂伸手扶住了她的肩膀,說道:“是的,你要復仇,你的仇人就在景陵城,你去吧。”
靈歌點了點頭,轉身木然地離開了烽火臺,寒莫沂這才看向了寒驀憂,說道:“王妹,你將她送到國師那裏,讓國師送她去景陵城。”
寒驀憂雖然很不喜歡他那命令的語氣,卻也不敢在這個時候忤逆他,只得乖乖聽令,“是,王兄。”
待到寒驀憂離去後,陸小白這才看向了寒莫沂,說道:“殿下,奴才還有事情要稟告。”
寒莫沂睨視了他一眼,“重要嗎?不重要就不必說了。”
陸小白眼中閃過了一抹神祕莫測的光,說道:“很重要,是關於景陵城的,殿下可知前段時間慕家爲何會突然遇襲,以致於全軍覆沒嗎?”
寒莫沂不耐道:“別磨磨嘰嘰,有話快說!”
陸小白道:“據說是因爲月弄寒和蕭惜惟不和,兩邊動起了手來,月弄寒那邊賠上了一個慕家,而蕭惜惟那邊,卻聽說是那位爲了阻止他們受了重傷,爲此,蕭惜惟還帶着她去了小苦海一趟,所以,這段時間,蕭惜惟其實都不在景陵城。”
寒莫沂奇道:“寒月國和雲隱國當初不是歃血爲盟要共同對付我們瀧日國嗎?他們怎麼會在這個時候不和起來,慕家那老頭可是月弄寒的老丈人,若那老頭真死在蕭惜惟手裏,月弄寒真能吃下這個啞巴虧?”
陸小白神祕兮兮道:“殿下可知蕭惜惟和月弄寒爲何不和?”
寒莫沂扭頭看他:“爲何?”
陸小白嘴角露出一笑,“因爲,月弄寒並非寒月國的王室血脈,而是蕭惜惟的父親在外面的私生子,不僅如此,一直跟在蕭惜惟身邊的那個縹無,其實並不是他的什麼師兄,也是他父親的私生子,巧的是,還跟月弄寒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慕家正是知道了這個祕密,想要要挾月弄寒立他女兒爲後,這才被月弄寒將計就計給除了。”
寒莫沂彷彿聽到了天方夜譚,愣了一會兒,才說道:“此事當真?”
陸小白點頭:“千真萬確,那慕家的大小姐都已經被軟禁起來了。”
“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寒莫沂發誓,他從沒有笑得這麼酣暢淋漓過,他邊笑邊說道:“這可真是個好消息啊,怪不得當初月凌寒那蠢貨先是去雲隱國轉了一圈,又大老遠跑到我們瀧日國來,主動要跟我們合作除去月弄寒,這個廢物,這麼重要的事怎麼不早點說出來,早說出來的話還有月弄寒什麼事,真是活該被人玩死。”
陸小白附和着他的話,說道:“是啊,若是月弄寒不是寒月王的親生兒子,寒月王就不可能會將王位讓給他,那他這個王位就來得名不正言不順,歷來王室都最重血脈和傳承,尤其是他還是雲隱國的血脈,若是我們將這個消息散佈出去,那麼月弄寒這麼多年苦心經營的形象就將毀於一旦了,當初那些擁護他的人肯定會倒戈相向,他當初怎麼爬上去的就會怎麼跌下來。”
寒莫沂琢磨了一下,說道:“怪不得當初月弄寒繼位的時候下令封鎖了寒月國的所有消息,原來如此,你說得對,若是坐實了月弄寒篡位弒兄的罪名,即便他坐上了寒月王的位置,天下禮法也容不得他,這件事就你去辦吧,務必辦得漂亮一點。”
陸小白陰笑着點了點頭。
寒莫沂望着遠方的景陵城,心情舒暢無比,覺得眼前這鳥不拉屎的深山老林也順眼了許多,這些年被迫守在這裏,他真的是受夠了。
他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
“蕭惜惟,月弄寒,被你們壓着打了那麼久,也是該我們收點利息回來了,尤其是你,蕭惜惟,你以爲我們不知道那晚闖進噬魂陣的是你嗎?你以爲你看到的就是真的,放心,到時候我還有一份大禮送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