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七章:大婚(下)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蝦米不會遊字數:3971更新時間:24/07/02 07:21:37
    城樓處已經搭建起了一座巨大無比的高臺,與城牆齊高,共有九十九級臺階直通上面。

    臺階兩側旌旗搖曳,綵帶齊飛,每隔九階便有一對真人高的用各色鮮花扎制而成的飛天神女像,神女面向着臺階中央,仿若要乘風而起,雙手虔誠地捧着一卷紅色卷軸,像是在對着臺階中央拱手行禮,顯得莊重無比。

    高臺下是一個空闊的場地,場地中間是一個木製方臺,此時此刻,方臺上面正放了一個專門祭祀用的爐鼎,那爐鼎看上去古樸莊嚴,鼎身周圍繪刻着繁複神祕的圖案和花紋,熊熊烈火正在裏面燃燒着。

    方臺四周則跪坐着負責禮樂的宮人,各式各樣的樂器有序排列,數十名青壯健兒正合力擡着一個架子,架子上面端立着一個奇怪的三手巨人。

    那怪人一隻手向上做託天狀,一隻手向下執着一柄寶劍,還有一隻手高高舉着一根鑲嵌着藍寶石的權杖。

    那是雲隱國傳說中的守護神,是忠誠勇敢的象徵,那三隻手的意思是,身爲雲隱國的男兒,當頂天立地,一隻手可託天地,一隻手可護衆生,還有一隻手可以保護自己最重要的家人。

    此時此刻,場地四面都站滿了五湖四海前來觀禮的賓客,蕭惜惟頭束着金冠,身着華貴精緻的繡龍喜服,頎長的身姿挺拔而立,越發襯得他身如玉樹,風姿斐然。

    他正站在迎親的位置等待着,面容依舊沉着冷靜,可微微握緊的手還是泄露了他心中的期待和緊張。

    他從沒有這樣緊張過。

    就在這時,遠處隱隱傳來了一陣喜樂,人羣開始沸騰起來,不多一會兒,一輛鳳凰造型的花車出現在了他的視線中。

    他只覺得自己的呼吸都急促了起來。

    凌汐池也遠遠地看見了那正站在衆人前面等着迎接她的新郎,手也下意識地緊握了起來。

    花車在離蕭惜惟十米遠的距離時停了下來,非煙非霧起身將她扶起,葉隨風走到了花車前,將她抱下了花車。

    前方舉着方圓扇子的侍衛分兩側站好,中間則是一條鋪滿了紅色花瓣的路,按照禮數,她要從這條路走到他的身邊去。

    風聆和葉嵐傾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了她的身側,一左一右地扶住了她的手,帶着她一步步朝着蕭惜惟走去。

    隨行的侍女也自動分成了兩列緊隨在她身後,以非煙非霧爲首,再然後是手捧金印金冊的四名侍女,再然後則是提着宮燈的二十四名侍女。

    花道兩旁站滿了無啓族的族人們,他們手抓着花瓣朝她灑去,歡笑着用歌聲爲她送去了祝福。

    看着緩緩朝他走來的新娘,蕭惜惟再也等不及了,急急地朝前了兩步,衝着她飛奔而去,在高高的歡呼聲中,他站在了她的面前,目光深情地落在了她身上,朝她伸出了手。

    風聆和葉嵐傾自覺地鬆開了她,凌汐池羞澀的一笑,將手放在了他的手上。

    恢弘大氣的禮樂頓時奏響,爐鼎裏的火焰沖天而起,火花四濺中,雲隱健兒們擡着那尊神祇開始圍繞着那座祭祀臺舞動起來,陽光下,那神祇的面容悲憫無比,手中權杖上的藍寶石散發着幽藍的光。

    樂官們開始吟唱,唱的是遠古時期嫁娶的祝禱曲,那歌聲低緩沉重,古老肅穆,像是遠古衆神送來了祝福。

    歌聲,樂聲,歡呼聲中,一羣身着華麗服裝的少男少女從人羣中舞了出來,圍着那座祭祀臺開始翩翩起舞。

    蕭惜惟執着凌汐池的手,與她一起邁上了臺階,一步步朝着高臺上走去。

    隨着他們走過,那飛天神女手中捧着的紅色卷軸自動打開,紅色的綢緞垂掛下來,上面恭賀的祝福語在風中飄舞着。

    高臺上紅如焰海,負責禮儀的女官分兩側站立,正中間放着兩張金椅,花凌霄和四爺爺早已端坐在那裏,蕭惜惟帶着凌汐池走到了他們的面前。

    “吉時到,新人交拜天地!”

    直到禮官的聲音響起,凌汐池仍恍惚在夢中,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動作的,眼中只剩下他那一張柔情似水的臉。

    正在發生的一幕幕與過去重疊在了一起。

    她的耳旁響起了那已經過去了很久的聲音。

    “蒼天在上,日月爲鑑,我蕭惜惟願娶葉孤尋爲妻,得妻如此,必用此生此命珍之惜之,此心不滅,此情不變,直至永遠。”

    “我葉孤尋願嫁蕭惜惟爲妻,生生世世,不悔!不棄!”

    不悔!

    不棄!

    “夫妻對拜!”

    隨着這一聲高昂的聲音,兩人相對而立,眼中都有了淚花。

    在花凌霄和四爺爺欣慰的眼神中,他們虔誠地對着彼此拜了下去。

    自此,他們正式成爲了夫妻,這世上,再也沒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將他們分開。

    禮官開始宣讀冊封凌汐池爲雲隱王后的王旨,宣讀完畢後,蕭惜惟重重地呼了一口氣,伸手執着她的手,帶着她向前走了兩步,居高臨下地看着下面的雲隱百官,看着五湖四海的賓客,朗聲道:“孤蒙無啓族族長葉氏之女葉孤尋垂青,此生能與她成爲夫妻,乃孤最大之幸事,蒼天在上,神明爲證,孤今日在此立誓,此生唯她一人,也請爾等爲孤做個見證,此生不滅,此情不變,如違此言,天誅地滅。”

    堅定雄渾的聲音迴盪在天地間,鄭重無比。

    雲隱百官匍匐下跪:“謹遵吾王之命。”

    “惜惟。”

    凌汐池看着他,什麼都說不出來了。

    蕭惜惟攬着她的肩膀,在她耳旁輕聲問道:“汐兒,你還記得你第一天到藏楓山莊的場景嗎?”

    凌汐池回憶着,突然想起了那漫天飛舞的紅色楓葉,她不知道他要做什麼,只得點了點頭。

    蕭惜惟嘴角露出一笑,隻手一擡,一陣風毫無預兆地刮來。

    突如其來的風帶着一股不屬於秋的涼意,今天的賓客中有不少武林高手,大家都感受到了這陣風的與衆不同,不少人已經開始警惕地擡頭張望。

    蕭惜惟道:“聽說當初在凌雲寨的時候,你送了月弄寒一份大禮,不知我這一份,可否與你當初的手筆相提並論。”

    凌汐池愣住了。

    卻見蕭惜惟的手朝天上一揮,火陽訣的真氣瀰漫出來,耀眼的紅芒劃過天際,化作了一頭浴火的鳳凰,只見那鳳凰拖着長長的尾羽在天空中盤旋着,絢爛的霞光從它的身上迸射而出,將整片天空都染成了五彩斑斕的顏色,紅光像火焰沿着雲層的裂縫向四方流去,逐漸氤氳起一層淡淡的紫霞。

    一朵巨大無比的花悠然綻放在景陵城的上方,在半空中不停地旋轉着,混莽的氣息如漣漪散開,隨着那悠悠盪開的漣漪,像是從遠處牽引來了幾條長長的綵帶。

    所有人都仰頭看去。

    “那是?”

    有人發出疑問。

    “那好像是山上的紅葉。”

    這時,有人認了出來,叫了一聲。

    只見天空上突然從四面八方飛來了無數霜葉,已是深秋,山間層林盡染,萬山紅遍,然而此刻那漫山遍野的紅葉竟都被一股強大而又神祕的力量牽引了過來,就像一條條五顏六色的璀璨長河匯聚於此,雲霞也隨着不斷地舒卷變化而發出各色的瑞氣靈光。

    紅葉舞動,乘風飄飄,又如天女散花般悠然墜落,這是生命結束之前的燦爛,卻帶着不可磨滅的光輝,成爲了許多人畢生難忘的美景。

    美,實在是太美了。

    蕭惜惟溫柔地看着凌汐池,問道:“還喜歡嗎?我記得你說過,紅葉沒有生命的時候正是它有了靈魂的時候,這一刻,它才是最美的。”

    凌汐池呆呆地看着天空中的紅葉,點了點頭,“你怎麼還記得?”

    蕭惜惟伸手攬住了她的肩膀,“你說過的每一句話我都記得。”

    “汐兒,我覺得好幸福。”

    “嗯,我也是。”

    高臺下,淵和看着那紛紛而落的紅葉,一邊拍着手掌一邊跳起來伸手去抓,興奮道:“隨風舅舅,傾姨,你們快看,好漂亮啊,母后今天好美,母后是世上最美的人。”

    葉嵐傾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臉,臉上帶着笑,說道:“你母后當然是最美的人了。”

    淵和拉着葉隨風的衣襬,說道:“隨風舅舅,你抱我起來好不好,我想玩紅葉。”

    葉隨風依言將她抱了起來,一擡頭,卻看見城裏最高的會月樓上正迎風站立着一道白色的頎長身影,他就那樣站在那裏,彷彿天上的寒月,寂寞卻高不可攀。

    他愣了一下,葉嵐傾注意到了他的變化,問道:“隨風哥哥,你在看什麼?”

    葉隨風答道:“是月王。”

    葉嵐傾順着他的視線看了過去,當看到那抹白色的身影時,她的眼中閃過了一抹不易察覺的變化。

    “月王伯伯?”淵和也有些疑惑,問道:“對呀,今日是父王和母后的大喜日子,月王伯伯怎麼沒來呢?”

    葉隨風笑着捏了捏她的小臉,說道:“因爲他很忙。”

    淵和哦了一聲,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好美啊。”

    風聆站在人羣中,伸手承接着那飄落下來的紅葉。

    “確實是難得一見,此生能見一次這樣的風景,也算是死而無憾了。”

    站在她身側的縹無接話道。

    風聆搖了搖頭,聲音輕得彷彿在自言自語:“我不是說這個,我是說好美的感情,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飲,世間又有幾個男兒能做到真心至此呢?”

    縹無若有所思地說:“若是遇上真心喜愛的女子,每個男子都會做到一心一意的,只是,這世間並沒有那麼多十全十美,很多時候,你喜歡的未必就喜歡你,世上多的是權衡利弊後的選擇,所以兩情相悅才會那麼難能可貴。”

    風聆這才反應過來縹無是在跟她說話,冷哼了一聲,扭過頭去不看他。

    “我又沒跟你說話,要你多嘴。”

    她的氣本就還沒消,縹無去小苦海將近一個月,中途一次信都沒給她寄過,回來也一句解釋都沒有,她決定這輩子都不要再理他了,前兩日更是轟轟烈烈地鬧了一出要退婚的戲碼,兩人甚至還差點動起手來。

    憑什麼他想要就要,不要想就不要,想走就走,想和好就和好,她風聆是他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嗎?

    “你能不能不在今天跟我鬧彆扭?”

    縹無有些尷尬,伸手去拉她的手,壓低了聲音衝着她說道:“我知道錯了好不好。”

    風聆避開了他,不讓他碰到自己,說道:“你錯不錯,跟我有什麼關係,我早就已經不在乎了。”

    她邊說邊朝後退了幾步,與他保持安全距離,這時,她目光一轉,突然遠遠地看到了人羣中站着一抹纖細的身影。

    那身影清冷無比,雖然站在人羣裏,卻依舊帶着一種遺世獨立的氣質,彷彿月光下的空明仙子。

    “葉姑娘?”

    她驚叫出聲,雖然隔得很遠,她還是認出來了,那不是葉孤影是誰?

    “你在叫誰?”

    縹無正頭痛得很,自然沒聽清她的聲音。

    這小妮子太記仇了,這些天來,他是陪着笑臉說盡了好話,就差沒給她下跪了,可她還是吃了秤砣鐵了心的要跟他劃清界限。

    他知道自己有錯,在小苦海的時候,他不是不想聯繫她,而是很多事情在他沒有理清楚想明白之前,他不想將那些憂慮一併帶給她。

    見風聆撥開人羣就往前走去,縹無衝上來一把拉住了她,說道:“別走,咱倆把話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