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八章:離愁幻府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蝦米不會遊字數:3776更新時間:24/07/02 07:21:37
    花凌霄將一粒藥丸遞給了他,說道:“先給她服下吧。”

    蕭惜惟擡眸看她,問道:“這是什麼?”

    花凌霄眉頭一蹙,神色複雜道:“對胎兒好的藥。”

    蕭惜惟全身一抖,震驚地看着她。

    孩子,還在嗎?

    花凌霄一愣,隨即笑道:“你別告訴我,你不知道她有身孕了,孩子很好,暫時沒事。”

    暫時?

    蕭惜惟的心一陣劇痛,接過藥丸,小心地喂懷中的女子服下,才說道:“知道。”

    花凌霄伸手打了他一下,略帶責備地說:“知道你還讓她受傷,這下好了,差點一屍兩命。”

    說罷,她又兀自嘆了口氣,剛纔她探她的脈象,她的傷雖然很重,卻並沒有傷到孩子,孩子在她的肚子裏很堅強,可現在這種情況,她若醒不過來,這個孩子只怕也……

    蕭惜惟的目光落在懷中女子的身上,又不說話了,他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

    更不知道該對那個孩子說什麼。

    任何懺悔,任何道歉,在此時此刻都顯得那麼蒼白無力。

    花凌霄見他一副不想與自己過多交談的模樣,也是倍感心酸無奈。

    再怎麼說,這也是她懷胎十月生下來的孩子,並不是說她遠離紅塵便能擺脫這一層關係的,她當初也不想離開他,可是,她有不得不離開的理由。

    她也知道,她的這個兒子,恨她。

    她的嘴脣動了動,輕聲道:“你隨我來。”

    湖畔的煙柳下停泊着一隻小舟,蕭惜惟小心翼翼地抱着懷中的女子隨着她登上了小舟,花凌霄將手中的燈籠掛在了小舟上,拿着竹篙划動起來。

    淒寒的風從湖面上刮了過來,蕭惜惟理了理懷中女子的頭髮,更緊地將她摟入了懷中。

    “汐兒,你再堅持一會兒,很快你就會沒事了。”

    花凌霄回頭看了他們一眼,眼中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閃過,再轉身時,握着竹篙的手不由得又緊了幾分。

    她覺得胸口悶悶的,心中更是有重重疑問在叫囂着,這讓她很擔憂,擔憂當年她所預知的一切將會成真。

    畢竟當初她選擇來這裏修行,便是因爲她一早知道了那個預言。

    那個關於她兒子的預言。

    返塵歸陽石有看清過去和未來的無上妙用,爲了窺見天命的一角,她選擇隻身來到這裏。

    她感覺到冥冥中有一個聲音在召喚着她,未來,她會在這裏幫助到自己孩子。

    自從葉家的那個孩子來到了這裏後,她便有很深的預感,預感在這裏會改變一些東西,而這種改變,關係的不僅僅是她的兒子,很有可能是整個天水未來的格局。

    所以她一直在等待着那一天的來臨,而隨着這次蕭惜惟的到來,她感覺到時機已經到了。

    然而讓她覺得更可怕的是,她居然在蕭惜惟的身上感覺到了類似於返塵歸陽石的氣息,而在這種氣息之下,卻好似封印着一頭很可怕的洪荒猛獸。

    她一邊撐着竹篙一邊問道:“你能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麼嗎?她爲何會傷成這樣?”

    蕭惜惟看也不看她,說道:“不能。”

    花凌霄苦笑了一聲,繼續道:“我聽靈歌說,那丫頭武功很高,可我觀她現在體內毫無內息涌動,她的武功是怎麼被廢的。”

    蕭惜惟理着她髮絲的手頓了頓,嘶啞着嗓音說道:“爲了救我,她用了輪迴之花裏的祕術,不僅武功全廢,還不死不活的昏睡了五年。”

    輪迴之花?

    花凌霄的眼中閃過一抹訝異和疼惜,隨即道:“若是我沒猜錯的話,你如今也修練了輪迴之花對嗎?”

    蕭惜惟終於擡眸看她,問道:“你怎麼知道?”

    花凌霄平靜地望着湖面,今夜,天上沒有星星,也沒有月亮,很靜謐,也很蒼涼。

    “因爲我感受到了你身上的氣息,當初來這裏修練的那個孩子,身上也有這種氣息。”

    葉孤野來這裏的第一天,她便察覺到了他身上有很重的魔性。

    她後來才知道,那種氣息屬於無啓族的祕術,輪迴之花。

    “但是,你和他還是有不同的地方。”

    她繼續說着,雖然她第二次在自己兒子身上感受到了這種氣息,但奇怪的是,他身上的雖然與葉孤野身上的氣息有些相似之處,但還是有很大的不同。

    蕭惜惟沉默了一會兒,終於道:“她這次受傷,是因爲我走火入魔了,她爲了讓我清醒過來,強行用靈山血珀淨化了我身上的魔性,可靈山血珀產生的能量卻反噬到了她的身上。”

    花凌霄怔了一會兒,明白了過來,原來她之所以感覺到不同,是因爲蕭惜惟身上的魔性已經被淨化過了,她看向了他懷中的女子,越看越喜歡,越看越憐惜。

    這是多麼好的一個女孩子啊,這麼勇敢,這麼情深義重,她兒子能遇上這麼好的女子,可真是莫大的福氣。

    可看到她現在這副死氣沉沉的模樣,她的心又沉了下去,嘆氣道:“可憐的孩子,他們兄妹真是一樣的命途多舛,當初那個孩子也很可惜,一步啊,就差一步了。”

    蕭惜惟疑惑地看着她,“什麼一步?”

    花凌霄不無可惜地說道:“那個孩子在劍道上的天賦很高,只差一步,他便可進入劍道的最高層,達到劍心通明的境界,可是關鍵的時候,他自己放棄了。”

    蕭惜惟回想起自己那天在雁回峯噬魂陣裏看到的景象,心中也是一陣唏噓。

    這時,花凌霄突然扭頭看他,問了一個很深奧的問題:“小惟,你知道永生不死代表着什麼嗎?”

    蕭惜惟被她問得一時答不上來,他從未想過什麼永生,他修練這門武功,只是想和她在一起。

    “永生不死,那便證明你會看遍生死,看着一個又一個與自己相熟的人老去死去,親情,友情,一直在得到,一直在失去,世間一切於你再稀疏平常不過,你漸漸的再也感覺不到熱烈,再也感覺不到痛苦,最後只剩下孤零零的自己,只剩下習慣和平靜,那樣,人會不會變得無情,會不會變得很可怕?”

    天因爲無情,才不會變老,人若是不老,會不會也會變得無情?

    花凌霄的語氣裏帶着濃濃的無奈,是一種大夢一場,人生不過一場荒涼的無奈。

    蕭惜惟看着她,彷彿不明白她爲什麼要跟自己說這些。

    他也不想去跟她探討這些,他跟她,還沒到可以無話不談的地步,甚至,他不想讓她知道自己過多的事。

    花凌霄笑了笑,沒再說話,擡眸看着前方一座烏漆漆的小島,說道:“好了,不說這些了,離愁幻府快到了。”

    蕭惜惟的目光隨着她看了過去,他怎麼也沒有想到,所謂的離愁幻府居然就是小苦海外那一座浮在水面上的形似孤峯的小島。

    當小舟劃到峯前時,水流的速度忽然快了起來,他這才發現前方居然有一個小小的洞口,小舟可以直接進去,進入那座小島的腹部。

    洞口黑黝黝的,好在小舟上面還有一盞燈籠,藉着燈光能看到,越是往那個洞口靠近,水流便越湍急,花凌霄收了竹篙,手中勁力往湖面上一拂,小舟便像離弦之箭般滑進了黑洞裏。

    昏暗的燈火下,蕭惜惟能分辨出這是一個天然的石府,除了底下這一條暗黑的水流,頭頂便是層層嶙峋的岩石。

    不知道漂流了多久,花凌霄突然自小舟上站了起來,望着頭頂上那座天然的石橋,沉聲道:“走吧,上去!”

    說罷,她將小舟繫好,施展輕功一躍上去,蕭惜惟緊隨其後,抱着懷中的女子跟着一躍而上。

    落在石橋上後,他四下張望,整個島心像是一個蜂巢,層層疊疊的至少有五層溶洞,五層溶洞一層比一層大,一層比一層神祕深邃,許多支洞洞洞相通,洞中有洞,錯綜複雜,洞中陰冷森森,寒氣逼人。

    跟着花凌霄繞過幾個奇形怪狀的岩石後,又是一座天生的石橋橫跨在他們面前,整座石橋由一塊陡峭的怪石形成,由細到粗,由寬到窄,一頭高高翹起,一頭卻又下沉得厲害。

    花凌霄衝着蕭惜惟說了一聲小心一點,便領着他走到了橋上,到了橋上後又像是想到了什麼,回頭嚴肅而又鄭重地說道:“過了這座橋,很快就會到離愁幻府了,離愁幻府有製造幻象的功能,有的是真的,有的是假的,你可要注意了。”

    蕭惜惟看着石橋盡頭那一堵不知從哪裏垂下來的藤蔓形成的綠牆,眼波一動,急不可耐地躍了過去。

    花凌霄嘆了一聲,怕他出事,也急忙跟了上去。

    過了綠牆,繞過兩塊奇形怪狀的巨石後,一間佈滿霧氣的石室出現在他面前,霧氣中隱隱有熒光閃爍。

    蕭惜惟怔在了那裏,因爲有生人的闖入,石室裏的霧氣突然浮動了起來,慢慢向兩邊散開,露出了石室中間一張形似貝殼的石牀,再往前看,洞壁上正懸着一方高不可及,呈橢圓形的巨石。

    那巨石光滑無比,通體瑩白,像是一面泛着熒光的鏡子。

    世事如鏡鏡中影,看便世間萬般情。

    在那巨石兩側的洞壁上,則密密麻麻的刻着一行行小字,當蕭惜惟的視線接觸到那些小字時,他只覺得呼吸一緊,那些小字竟彷彿漂浮了起來,在那如鏡般的巨石上一一閃過。

    凌厲的劍意朝着他撲面而來,蕭惜惟怕傷到懷中的人,下意識地退後了一步。

    劍意消散,他緊皺着眉頭看過去,那一行行小字竟是以劍氣刻上去的,刻下之後,劍意便留在了字跡中,由此可見,刻下這些字的人定是一個已經走在劍道巔峯上的人。

    他這才看清了那些字是什麼,果然,這些字是葉孤野留下的,因爲這上面刻的就是上清引。

    莫非,葉孤野當初便是在這裏閉的關?

    在上清引的旁邊,還以同樣的筆鋒留下了幾個奇形怪狀的圖案,正中間的是一個裸着上半身的小人,那小人正以一種極爲詭異的姿勢盤坐着,像是在進行一種什麼儀式,甚至還能看出,它胸前的幾處大穴被刻意射出了幾個針眼大的小孔。

    蕭惜惟的眉頭一皺,若是他沒看錯的話,這些穴位都是需要進行血誓的穴位。

    血誓是天水的一種祕法,以血爲媒,以命相抵,以九顆定魂釘入體,消除其以往記憶,發誓一生效忠於血誓的主人,若有背叛必將遭受反噬,筋脈俱裂,肝腸寸斷而死。

    當初寒戰天爲了控制葉孤野,便對他下了血誓,是葉孤野提前用金針封住了自己各處要脈,忍受着噬魂奪心,抽筋拔骨的劇痛,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險,硬生生將那九顆定魂釘從體內拔了出來,這才免於自己被控制。

    後來在藏楓山莊,他已經爲葉孤野徹底消除了血誓對他身體造成的影響,爲何,葉孤野還要在這裏留下這個石刻小人呢?

    他心中很疑惑,看向了前方那堵如鏡般的巨石,彷彿要從裏面看出什麼來,喃喃道:“你是在提醒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