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四章:憐取眼前人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蝦米不會遊字數:3543更新時間:24/07/02 07:21:37
    月弄寒朝她走近了一步,“每次在你說些言不由衷的話時,你從來不敢看別人的眼睛。”

    明明知道她在說謊話,明明知道她在騙他,可他依然心甘情願的被她騙,就賭那萬分之一的可能,她會記得她說過的話,她會記得他在等她。

    在凌風臺下,她說會助他奪得天下,在他知道自己真正的身世那一晚,她說要和他同舟共濟一輩子,在合歡樹上,她發誓永不背棄他,在雲桑村,她同意要跟他回家。

    他信了一次次,高興了一次次,可最終,還是他自欺欺人罷了。

    他從沒有被她認真選擇過,也從沒有被她認真對待過。

    可他卻連恨她都做不到。

    凌汐池無言以對,尷尬地咬下了脣,對於他,她實在不能說自己問心無愧。

    他們之間的恩恩怨怨,是是非非,並非幾句話就能說清楚的,也根本沒有是非對錯可言。

    只有小孩子才會去糾結對錯,成年人的世界,更多的是無可奈何。

    她猶豫了一會兒,說道:“我曾說過,你是我這輩子最好的朋友,這句話永遠都不會變。”

    “朋友?”

    月弄寒的聲音苦澀,視線直直地落在她身上,突然又問道:“你知道當初月凌州是如何亂的嗎?”

    凌汐池只覺得心臟部位驟然一緊,往事一幕幕浮上心頭,化作了一隻只嗜血的螞蟻,密密麻麻地啃噬着她的心,讓她無比難受,也讓她無所適從。

    “你知道的吧,”見她不語,月弄寒嗤笑了一聲:“我可以保住唐大當家的,可我並沒有保她。”

    “月三……”

    凌汐池知道了他想要說什麼,嘆了口氣,擡眸看他:“事情已經過去了,不用再提了。”

    月弄寒反問道:“真的過去了嗎?”

    凌汐池只覺得心臟處越來越疼,唐漸依和唐怒這兩個名字就像一把尖銳的刀,每提及一次,就彷彿狠狠地扎在她心上一次。

    她知道,他也和她一樣。

    他終究並非一個冷血無情的人,午夜夢迴,她相信他或許也曾後悔過。

    可逝者已矣,如今再說這些有什麼用,死了的人也回不來了。

    哪怕他們對唐家母女的愧疚再深,她們也感受不到了。

    她無意識地抓住了裙襬,指尖微微有些發白,低聲道:“我知道你有你的苦衷。”

    月弄寒又朝她走近了一步,全身帶着沉鬱的氣息,像一座大山般朝她壓來,讓她有些喘不過氣來。

    “如果我說,沒有什麼苦衷,我只是做了另外一種選擇呢?”

    凌汐池痛苦地閉上了眼睛,“月三,我知道我們這些人沒有資格說自己是好人,如果是我,我或許會和你做一樣的選擇,所以我不會怪你,也不會指責你。”

    唐漸依死了,他和凌雲寨之間註定會產生無法修補的裂痕。

    他要鞏固自己的地位,就必須對凌雲寨下手,只是他選擇了最狠最絕的一種方式。

    月弄寒的手伸了出來,像是想去撫摸她的臉,凌汐池警覺,連忙後退了一步。

    月弄寒的眸子裏閃過一絲憤怒,他討厭看到她如此防備他。

    他快如閃電地伸手捏住了她的手腕,逼迫着她看着他,他的眼神陰鬱,可聲音居然還是溫和的:“所以你覺得我也會這麼去對你的族人,阿尋,你究竟知不知道,你和他們不一樣,我可以對任何人心狠,唯獨對你做不到,我終究還是捨不得啊,捨不得傷害你,哪怕你一次又一次騙了我。”

    他也想過,不如恨她吧,既然愛而不得,恨或許會讓自己清醒一點,可沒想到,面對她,他竟然沒用到連恨她都做不到。

    因爲這世上只有一個葉孤尋啊,她那樣完美聖潔,沒有人能比得上她,她是他心中最美好的夢。

    他輕笑了一聲:“我不會傷害你的族人,可也沒那麼容易放他們離開,寒月國不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否則我作爲一國之主,君威何在?”

    無啓族的人走了,他和她的最後一絲聯繫也斷了,日後她回了雲隱國,這輩子他也許再也難見她一面。

    可如果無啓族一直在他手上,那就不一樣了。

    凌汐池不希望看到他這個樣子,也不希望他在這種註定沒有結果的感情裏越陷越深。

    她用力掙扎着想要掙脫他的鉗制,可月弄寒並沒有讓她如願,反而越抓越緊。

    她不掙扎了,哀哀地嘆了口氣,擡眸直視着他:“月三,放下我吧,如今我已爲人婦,你也快要做父親了,我看得出來,秦夫人很在意你,不如試着憐取眼前人吧。”

    “憐取眼前人?”

    月弄寒慘白着臉,問道:“那你怎麼從來不可憐可憐我呢?”

    他伸手指着自己的心臟,“當你一次次傷害它的時候,你知道它有多疼嗎?”

    凌汐池:“……”

    千言萬語涌上心頭,可最終說出口的只有三個字:“對不起。”

    月弄寒聽着她那聲對不起,蒼涼地笑了起來,慢慢地鬆開了她。

    他閉了閉眼睛,有些無力道:“原來只有對不起,好一句對不起,你……你回去吧。”

    凌汐池想走,可想着自己的族人,她又問道:“那……那我的族人?”

    月弄寒轉過身不再看她,說道:“你的答案並不讓我喜歡,讓蕭惜惟再來跟我談吧。”

    “好。”

    凌汐池最後看了他一眼,轉身離去。

    可她剛走兩步,突覺腰間一緊,整個人被他從身後抱住,她驚得大叫了一聲,下意識地伸手去捂住了自己的小腹。

    月弄寒的手覆在她的手上,凌汐池感覺到了他掌心的冰涼,她試圖將他的手拿開,說道:“月三,我求你了,別這樣,讓我們之間保留最後一點美好好嗎?以前的月三不會做這種事的。”

    月弄寒彷彿沒聽見她的話,猶不死心地說道:“如果可以,我情願從沒認識過你,但如果時間真的可以重來,我當初會親自去將你從去瀚海的那艘船上帶走,也不會選擇跟他合作,讓他將你帶到了藏楓山莊,我也不會讓你離開月凌州。”

    凌汐池正在掙扎,突聽他的話,驚得瞪大了眼睛,“你……你說什麼?”

    她當初能被帶去藏楓山莊,竟是因爲他?

    月弄寒苦笑了一聲,沒有回答她的話。

    他一直沒有跟人提起過,當初生死場那場對決過後,蕭惜惟看出了他心繫於她,於是在宴飲結束後,他找到了他,表示願意跟他合作。

    他幫他救出她,條件是,他要幫他引出冥界。

    他雖不太願意,可那是他唯一能救出她的辦法,誰叫那個時候,他身中雪舞曜陽,心有餘而力不足呢。

    凌汐池並非傻子,他這麼一說,她便全明白了,當初在陰河谷的時候,她還在疑惑,這兩人究竟是怎麼扯在了一起的,月弄寒爲什麼要幫他對付冥界。

    原來竟是因爲她。

    可那個時候的蕭惜惟,一邊在幫他救她,卻又一邊在利用她。

    月弄寒感覺她掙扎的幅度漸漸小了下來,在她耳邊又問道:“阿尋,如果一直陪在你身邊的是我,如果我當初有能力保護你,你會不會愛上我?”

    他還是執着的,想要聽到他想聽的那個答案。

    凌汐池搖了搖頭,說道:“月三,你知道的,沒有如果。”

    月弄寒將她用力一箍,厲聲道:“我要你正面回答我!這個問題對於你而言,應該不難回答。”

    凌汐池嘆了口氣,說道:“我……”

    可她的話還沒說出口,只聽“呯嘭”一聲巨響,房間的門被一股巨力硬生生摧開,整個門板都被卸了下來,摔砸在地上。

    月弄寒下意識地將她護在了懷中。

    陰冷森寒的氣息撲面而來,帶着一種令人窒息的暴戾,讓人瞬間從頭涼到了腳心。

    凌汐池從驚嚇中回過神來,擡眸看去,蕭惜惟如一尊修羅神般立在門口,眼神冰冷地看着他們,一縷縷紅色的真氣縈繞在他的身側。

    在他身後,謝虛頤神色尷尬地立在一旁,非煙非煙則跪在了地上,全身不停地發着抖。

    見他們看了過去,謝虛頤無聲地說了一句:“抱歉,我真的攔不住他。”

    蕭惜惟的速度實在太快了,從他出現到解了非煙非霧的穴道再到一掌震碎房門,前後不過一眨眼的時間,他根本來不及反應。

    “你們在做什麼?”

    冰冷如死神般的聲音響起。

    糟了!

    凌汐池看着他手腕上的靈山血珀又開始綻放出光芒,心知他的心魔又開始作祟了。

    她連忙掙脫了月弄寒,朝他走了過去,急聲道:“惜惟,你別誤會,不是你想的那樣。”

    蕭惜惟冷冷地看着她。

    月弄寒也一把抓住了她,說道:“阿尋,你先別過去,他有些不對勁。”

    現在的他跟那晚走火入魔的他狀態簡直一模一樣。

    凌汐池正欲甩開他的手,卻見蕭惜惟一步踏上前來,抓住了她的另一只手,目光落在月弄寒身上,只說了兩個字:“放手!”

    就這兩個字,語氣中所包含的怒意和殺意卻讓人不寒而慄。

    月弄寒毫不懷疑,如果他堅持不放的話,這個男人會立即出手殺了他。

    可他並不想放。

    凌汐池乞求地看着他。

    那是她的丈夫,他不會傷害她的。

    月弄寒終於還是放開了她,蕭惜惟冷哼了一聲,直接拉着她轉身離去。

    凌汐池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惜王府的,只知道,自己一路都在跟他解釋,可他好像一句都沒有聽進去。

    他的憤怒已經達到了極點。

    凌汐池被他毫不客氣地扔回了房間,房門在她眼前重重地被關了起來,他站在她前面,將光線全部都擋住了。

    已近黃昏,屋子裏很暗,而他身上透出來的涼意讓這個房間更加壓抑。

    靈山血珀還在一閃一閃地散發着紅芒,凌汐池害怕見到他這個樣子,連忙上前拉住他的手,解釋道:“惜惟,我真的不是故意去見他的。”

    蕭惜惟彷彿還是沒聽見她的話,冷聲道:“你好像從來不記得我跟你說過什麼,你是不是真的想讓我將你關起來。”

    他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如果我做什麼都不能讓你死心塌地地做我的妻子,那麼,是不是我做什麼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