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五章:杯酒泯恩仇
類別:
歷史軍事
作者:
蝦米不會遊字數:3743更新時間:24/06/28 17:16:37
寒風蕭瑟,大雪紛飛。
月弄寒踏着雪如約而至,他走走停停,聽着雪花打在竹傘上的聲音,眼神依舊溫和平靜,俊逸的臉上卻帶着些許的疲倦。
近日寒月國頻繁發生內亂,太多人打着匡扶寒月社稷的口號興風作亂,想要將他從寒月的王位上拖拽下來,內憂外患下,他沒少耗費心神。
庭院裏已經有紅梅綻放,在白雪的映襯下越發清冷高潔,清冽的花香漂浮在空氣中,讓人聞之清心,他駐足觀賞了一會兒,嘴角忽然浮出了一抹笑,伸手折了一支下來,這才繼續朝前走去。
屋外是寒氣逼人,屋內卻溫暖如春,桌上已經擺滿了美味佳餚,火爐中的火苗開始紅了起來,溫在上面的酒散發着陣陣濃郁的酒香。
蕭惜惟和縹無一邊喝着熱茶,一邊交談着,凌汐池和風聆則坐在一旁逗着三隻晴華鳥玩。
凌汐池跟風聆介紹着,最大的那一隻叫仙羽,最調皮搗蛋但也最兇的叫仙樂,最膽小怕事的叫仙遊,她拿着肉喂着它們,看着它們三兩口就將一大盤肉吃了下去,風聆瞠目結舌,說道:“不過才七八日,怎麼它們的食量就這麼大了。”
她也養過兇獸,神蛇族裏那頭跟小山似的大猩猩就是從小和她一起長大的,它在這麼小的時候也沒這麼能吃啊,看來這三只晴華鳥長大後定不好惹。
她在心中暗自尋思着,她這次回去再出來的時候,要不要將她的寶寶也一起帶出來,也讓它看看外面的世界。
六年了,它也應該想她了吧。
這麼一想,她突然有些期待回去了。
三隻晴華鳥吃飽了,便爭先恐後地想跳到凌汐池的身上,衝着她嘰嘰喳喳地叫着,像是在爭寵一般,誰也不肯讓誰。
凌汐池被它們吵得有點腦子疼,看着它們的食量越來越大,她的腦子就更疼了。
蕭惜惟跟縹無聊着,腦子後面就跟長了眼睛似的,隨手一拂,勁風擊出,準確無誤地將三隻鳥兒從她的身上拂開。
三隻晴華鳥像是圓皮球一樣在地上滾了幾圈,到了牆角方纔停了下來,蕭惜惟這才扭頭看了它們一眼,神色威嚴,說道:“再吵,就將你們燉了喝湯。”
三隻鳥兒歪着頭你看我,我看你,仙羽委屈地叫了一聲,張開兩隻毛絨絨的小翅膀遮住了自己的腦袋,仙遊連忙躲到了它的身後,將頭埋在了它的羽翼下,圓滾滾的身子害怕得抖個不停,就數仙樂膽子最大,扇着翅膀跳來跳去,衝着蕭惜惟昂着脖子,嘴上還叫個不停,像是在跟他叫板。
凌汐池看着它們憨態可掬的模樣,噗嗤笑了一聲,連忙吩咐非霧將它們送到籠子裏關起來。
非霧一邊去抓鳥,一邊說道:“這幾隻鳥兒近日膽子越發大了,調皮得很,今日還打翻了娘娘的妝匣子,還踩壞了幾株名貴的花草,娘娘得好好管教它們一番才是,不然它們定無法無天了。”
凌汐池連忙問道:“那株食血魔蘭可有事?”
非霧搖了搖頭,“奴婢們知道那株花金貴得很,很小心的看護着,它們碰不着它的,娘娘就放心吧。”
凌汐池這才放下心來,說道:“不止是它們,你們也要小心着些,萬不可碰了它,尤其是它開花的時候。”
非霧嗯了一聲,抓着仙羽塞進了籠子裏,說道:“娘娘都囑咐過無數遍了,奴婢們都記着呢,不會碰的。”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了侍女的聲音:“奴婢見過月王。”
月弄寒在侍衛的帶領下走了進來,剛走到門口,他便下意識地停了一下,屋子裏暖暖的,燈火柔和,有種難以言說的溫馨。
他只覺心頭莫名一顫,涌上了一種說不出的感覺,就像是在外飄泊羈旅了許久的人,突然找到了一個可以停靠的港灣。
這些年來,他想過無數種他與他們之間的相處方式,有虛情假意,有謀劃算計,卻從來沒有想到過,會是這樣一種場景,一桌散發着熱氣的菜,一壺溫好的酒,幾雙等待着的眼睛。
那麼真實而又那麼如夢似幻。
“月王來了。”
凌汐池看見了他,連忙招呼着他,見他手上還攜着一支紅梅,便笑道:“原來梅花已經開了呀,我說怎麼好似聞到了一股梅香。”
月弄寒解下了身上的披風遞給非煙,又將手中的紅梅遞了過去,說道:“看紅梅開得正好,便折了一支來,我這也不算是空手而來了。”
“月王有心了,”凌汐池忙讓非煙去找一隻梅瓶將紅梅插了起來,見他孤身一人赴宴,便問道:“傾兒呢,怎麼沒和月王一起來。”
月弄寒道:“天氣驟然變冷,她身子又弱,那日送走爺爺後就不慎感染了風寒,我便讓她在府中歇着,王后若是想見她,我吩咐人將她叫來便是。”
說着,他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已經讓大夫瞧過了,不是什麼大問題,王后不必擔心。”
凌汐池這才鬆了口氣,說道:“既然她不舒服,就別折騰她了。”
說完,又吩咐侍女端來了淨手的溫水。
待到月弄寒淨了手,蕭惜惟招呼着他坐下,
“就等你了,坐吧。”
月弄寒笑道:“這麼晚將我叫過來,可是有什麼事情?”
蕭惜惟伸手提起了溫在爐子上的酒壺,爲他滿上了酒,說道:“邊吃邊聊吧,公事有,私事也有。”
他端起酒敬向了縹無和月弄寒,說道:“我們三人早該喝一杯了,不過,好在現在也不算太晚。”
縹無端着酒杯,回想着他們這短短三十年卻如戲劇一般的人生,也不無感慨,世事難料也好,天意弄人也罷,都改變不了他們身體裏流着一樣的血的事實,他嘆道:“是該喝一杯的。”
月弄寒看着面前的酒,笑着搖了搖頭,心中好似又豁然開朗了一些,該放下的,不該放下的,得意的,失意的,在此刻統統都被他拋之腦後,他舉起了酒杯:“幹!”
三隻酒杯碰在了一起,既沒有得意的長笑,也沒有激昂的悲歌,就那麼自然而然,卻讓每一個人的心都平靜了下來。
凌汐池嘆道:“得歡當作樂,一醉一陶然,今夜,你們不如就醉一場吧。”
“好。”
蕭惜惟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又爲他們滿上,三人一言不發,再次舉杯一飲而盡。
凌汐池吩咐着非煙和非霧又去取了幾罈子酒來,風聆不解地看着他們,說道:“男人真是奇怪,可以一擲決生死,也可以杯酒泯恩仇,有時候真的看不懂他們。”
凌汐池給她夾了一塊她喜歡的水晶鴨炙,說道:“看不懂才好呢,很多東西因爲未知才有趣,人也一樣,什麼都看得太清楚了反而沒意思了。”
風聆道:“可現在這種情況,你就任由他們喝得爛醉如泥?”
凌汐池望着梅瓶裏的那束紅梅,說道:“人生難得幾回醉,人就跟弦一樣,崩得太緊了就該鬆一鬆,能在這個時候醉一場,對他們而言或許也是一種福氣。”
再有下一次,便不知是什麼時候了。
風聆不說話了,安靜地吃着東西,她突然想起,小時候爺爺總是對她說,人生最難得的便是糊塗,有的時候,算得太清楚了,反而很多事會算不明白,她練鳳鸞箭沒有起色的時候,爺爺也不逼迫她,總說順其自然就好,凡事都是定數,練箭也是一樣,張弛有度才能收放自如,讓她該吃吃,該喝喝,該玩玩,所以那個時候,她心境澄明,可以練成他心通。
可當她涉足紅塵後,看到的太多,計較的太多,想的太多,心反而亂了,他心通也不靈了。
她的腦子裏像是閃過了一道靈光,鳳鸞箭被毀後,她的御箭術就一直凝滯不前,她越想突破反而還退步了許多,此時此刻,她突然有種撥雲見霧的通透感,很多以前想不通的東西突然就想通了。
她扭頭看着凌汐池,說道:“阿尋,我明白了,我一定會找到鳳鸞箭的鑄造方法的,你等我回來。”
凌汐池嗯了一聲,也不知道她究竟明白了什麼,指着桌上的美味佳餚,說道:“快吃吧,都是給你準備的。”
風聆看着桌上的菜餚,也覺胃口大開,便埋首於美食中,再也顧不上其他。
凌汐池託着腮看着他們,三人對坐着,開懷暢飲,也不說近日那些煩心事,反倒談論起了武學來,飲至半酣的時候,三人便起身,說要去梅林中對對劍法,凌汐池也懶得阻攔他們,任由他們去了。
風聆也吃飽喝足了,便硬要拉着她一起去看看,正好她今夜也沒有什麼睡意,肚子裏的小家夥也不鬧騰,她輕撫着肚子,徵求意見般問道:“寶寶,我們去看爹爹練劍好不好?”
肚中的小寶寶似乎聽懂了她的話,輕輕地踢了踢她以作迴應,凌汐池愣了一下,好似這倆小家夥每每在她看着他們父親練武的時候反應都會很強烈,說不定日後她會生出兩個小武癡來。
她跟着風聆來到了梅林中,今年的梅花比往年開得早了些,白雪映着紅梅,疏枝蒼勁,冰肌玉骨,煞是好看。
梅林中有一小亭,亭內的石桌上正放着一張琴,三個男人正站在亭子外,蕭惜惟不知從何處拿出了凔凌劍,正在施展幻天四意訣的劍招,縹無和月弄寒站在一旁,捏着下巴看着他的劍法,眉宇中都有思索之意。
凌汐池遠遠地看着,覺得蕭惜惟今日施展的幻天四意訣與往常不太一樣了,劍意中多了一種渺茫空闊之感,劍氣拂過梅枝時,也不似以前那樣凌厲霸道,雖未傷梅花分毫,卻像是攜走了梅花所有的清甜芳香,空氣中的花香頓時濃郁了萬分。
月弄寒像是心有所感,一道雪白的劍光從他的袖中飛出,長空劍法的蒼古劍意頓時充滿了整片梅林,兩道劍意碰撞在了一起,彷彿月光落在了幽藍的海面上,浩瀚無邊,激起了磅礴的氣勢,充塞在整個天地之間。
風聆嘆道:“好強啊。”
凌汐池微笑着點了點頭,說道:“雲散月明誰點綴,天容海色本澄清,幻天四意訣和長空劍法不愧爲並列第一的劍法。”
說罷,她心念一動,擡眸望着蕭惜惟和月弄寒,自言自語道:“長空淨滄海,浩然萬古存。”
風聆詫異地看着她,問道:“阿尋,你在說什麼?”
凌汐池沒有回答她的話,擡步朝着亭子那邊走去。
縹無倚着一顆粗壯的梅樹站着,他自知自己的劍法與他們有些差距,故而沒有出手,看到他們的劍法,也不由得喝彩,說道:“好劍法。”
說完之後,他的指尖一旋,手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支竹笛,他橫笛輕吹,笛聲高亢,縹緲迴盪,有種雨疏風驟的江湖之意。
就在這時,一陣琴聲響起,與他的笛聲合了起來,他扭頭看去,便看見凌汐池正坐在亭子裏,十指纖纖,正自彈奏。
琴聲低迴婉轉,似月下流泉,又如碧海浩淼,與縹無那高亢的笛聲相得益彰,仿若月落星河,碧海潮生。
蕭惜惟和月弄寒扭頭看了他們一眼,長空劍法和幻天四意訣的劍意頓時更上了一層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