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七章:雪魄曇花
類別:
歷史軍事
作者:
蝦米不會遊字數:4741更新時間:24/06/28 17:16:37
“我不會再找不到你!”
“我也不會再弄丟你!”
“他年若隔世,哪怕我們分開了,我即便衝破輪迴,也要再一次出現在你身邊,你,信我嗎?”
“你,信我嗎?”
他一遍遍在她耳邊重複着,彷彿要將這些話深深刻入她的靈魂印記中。
凌汐池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
屋內,漸漸只剩下低低的喘息聲,朦朧的月色透窗而入,給那一幅幅栩栩如生的畫卷蒙上了一層神祕的色彩,帶着一種妖異的神性,引人遐思,伴隨着夜風拂過畫紙的沙沙聲,顯得綺麗無比。
迷朦中,凌汐池仰着頭望着蕭惜惟的臉,顯然這種氛圍惹得他越發興起,他好似陷入了從未有過的愉悅中,她無法阻止他,只能被動承受。
而她,也似乎被帶入了一個她從未去過的世界裏,萬物彷彿都已不存在,只剩下最原始的本能和快樂。
然後,她發現,在昏暗的空間中,那朵花又一次盛放在她眼前,比以前開得更鮮豔,更美麗,更完整。
她覺得自己也成了那朵花,完全地綻放開來,與他融爲了一體,只有當他們融爲了一體時,那朵花才是完美無暇的,才有了存在的意義。
耳旁似乎又不停地迴盪着那句話,久久不散,如鍾磬一般沉重肅穆。
“只有穿越了過去,現在和未來還不變的愛,才是真正永恆不死的,那才是輪迴之花的真諦。”
她幾乎是無意識地說了一句:“我愛你,永遠不變。”
蕭惜惟的身子一沉,將她摟得越發緊了。
過了許久,聲息漸止,蕭惜惟擁着她,用手順着她的髮絲,低聲道:“他今晚看你的眼神,我很不喜歡。”
凌汐池無力地靠在他的懷中,擡眸看着他,明白過來他口中的他指的是月弄寒,她連忙伸手撫摸着他的臉,說道:“你別多想,我和他已經沒有關係了。”
蕭惜惟嗯了一聲,又說道:“可我看得出來,他並沒有對你死心,你以後不能再見他了。”
他不允許任何人再覬覦他的東西,他的人。
凌汐池咬着嘴脣,看來這便是他今晚發了狂般折騰她的原因,見他的神色越來越不愉,目光定定地落在她的身上,彷彿一定要她給出一個答案,她在心中無奈地嘆了口氣,點頭嗯了一聲:“我答應你,以後也再不見他。”
蕭惜惟的表情柔和了下來,手凌空一抓,一件散落在地上的紗質外衣落在了他的手中,他將衣服披在了她的身上,將她抱坐在畫桌上,伸手執起了筆架上的一支畫筆。
凌汐池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不知道他要做什麼。
蕭惜惟的手一挑,輕薄的衣服順着她的左肩滑落,露出了她如凝脂一般的肩膀以及性感迷人的鎖骨。
“惜惟,你……”
“別說話。”
蕭惜惟打斷了她的話,將毛筆沾上了顏料,凌汐池只覺得肩頭一涼,便見蕭惜惟執着筆,極爲認真地在她的肩膀上畫了起來,隨着一筆筆落下,一朵晶瑩剔透而又美麗無比的曇花赫然出現在了她的肩膀上。
月色下,那朵曇花的花瓣透明得如同鮫綃一般,花蕊靈動得彷彿在隨風飄搖,仿若一朵真的曇花從她的血肉中綻放出來,帶着極致的美麗,就像一個穿越了千年的美夢,古老,神祕,純潔,哪怕經歷了滄海桑田也永恆不變。
蕭惜惟繼續提筆而落,在靠近她鎖骨的一片花瓣上仔細地畫下了一隻蝴蝶,當蝴蝶的翅膀出現的那一刻,凌汐池只覺得自己的呼吸一滯。
蕭惜惟的呼吸也越來越急促,目光定定地落在她的身上,好似忍得十分辛苦,額頭上漸漸出現了一層細密的汗珠。
那蝴蝶畫得逼真極了,就像一隻精靈,身上彷彿還帶着七彩斑斕的光圈,落在她那完美無瑕的身體上,她身披柔紗靠坐在那裏,朦朧月色落在她身上,顯得她更加如夢似幻,她整個人也彷彿成了那個夢,神祕而又聖潔,而那只蝴蝶便是那夢境的使者,要將他帶入那神祕的夢境中,極樂的世界裏,再也醒不過來。
她總是讓他有那種最原始的慾望。
凌汐池看到了他的模樣,低低一笑,從他手中拿過了畫筆,輕輕地咬住了筆桿,伸手替他擦了額頭上的汗,纖纖玉手順着他的臉龐一路向下,又替他擦了擦脖子上的汗,最後手無意識地點在了他的喉結上。
這簡直太要命了。
“別亂動!”
蕭惜惟的喉結滾動,聲音嘶啞,伸手拿過了另一支較細的畫筆,沾了墨,仔細地替那只蝴蝶點上了眼睛。
眼看着還有最後的部分沒有完成,凌汐池也玩心大起,繼續不管不顧地在他身上使壞,存心不想讓他畫完。
最後,她將口中的畫筆拿在了手上,也沾上了紅色的顏料,在他的胸膛上畫了一片小小的楓葉。
蕭惜惟身上的汗越擦越多,好不容易畫完了最後一筆,他一把抓住了她的手,眼神炙熱地看向了她。
“你知道你在幹嘛嗎?”
“我……我看你太熱了,在替你擦汗。”
凌汐池連忙乖順下來,不敢再繼續挑逗他了。
蕭惜惟無奈地嘆了口氣,好似放過了她,認真地看着她的眼睛,問道:“汐兒,你還記得這是什麼嗎?”
凌汐池連忙點了點頭。
蕭惜惟繼續道:“水無痕,靈光一現;煙水寒潭,孤風月,惹殘煙;情思邈邈遺蝶夢,一夢千年,飛舞黯淡秋水間。”
聽着他低沉的聲音,凌汐池的神思飄忽了起來,水靈光,雪魄曇花,歷來爲雲隱至情的聖物,代表着忠貞不二的感情,曇花不謝,靈光不滅,此情不變。
“我曾經送了你水靈光的簪子,可你不信我對你的感情永遠不變,選擇嫁給別人,險些讓你我二人錯過,現在我將雪魄曇花和水靈光畫在你的身上,”蕭惜惟擡眸認真地看着她,一字一句道:“我最後說一遍,你,是我蕭惜惟生生世世認定的人,永遠不變。”
凌汐池的視線落在了肩膀的雪魄曇花上,看着那放肆妖嬈地綻放着的雪色花瓣,心中有些複雜。
是的,她曾經不信他會爲她守心不變,這是她錯了,從今以後,她將永遠不會再懷疑他的心。
她一字一句道:“我,信你!”
蕭惜惟的手落在那朵已經完全幹了的曇花上,不知想到了什麼,又說道:“這是用特殊的藥水製成的顏料,畫上了以後將永不褪色,汐兒,別再讓我受傷,別再讓我失望,別再丟下我。”
凌汐池正想說話,他突然一把抱住了她,溫熱的脣瓣落在那只蝴蝶上。
他的身體又變得滾燙,凌汐池感受到了他身體的變化,連忙求饒:“惜惟,我們歇一歇好嗎?”
蕭惜惟一手將她按在了身下:“你剛纔不是使壞使得挺起勁的嗎?”
凌汐池連忙認錯:“我錯了。”
蕭惜惟低笑了一聲:“現在才認錯,不覺得太晚了嗎?”
***
幾日後,兩國正式進行了軍演,凌汐池因爲守着對蕭惜惟再也不見月弄寒的承諾,閱軍之時,她並未與他同去,而是乖乖地留在了王府中。
這幾日,她完全化身成了一個賢妻良母,對他百依百順,她也能感覺到,蕭惜惟身上那股戾氣在慢慢淡化下去,即使是在她與他同練探野尋影這套掌法時,他也並沒有像那日在暖池山莊發現她體內的真氣仍有反應時那麼敏感生氣。
這讓她更加意識到,他並不是害怕她再有武功,而是他害怕她有武功後會再一次不管不顧地離開他。
他的心魔,他的癥結,全部都在她的身上,只要她安分守己,他就還是那個蕭惜惟。
而她,也好似在爲了他慢慢妥協了,不再像之前那麼急切地想要再次修煉。
蕭惜惟去軍營的時候帶走了妖兒,凌汐池知道,他特意將妖兒帶去,不避諱她的身份,不僅僅是因爲他要讓妖兒親眼看看什麼叫做戰場,而戰場又是一件多麼殘酷的事情,更是在告訴她,他日雲隱拿下雁回峯,攻破瀧日國是一件勢在必得的事情。
沒有人能阻止,包括她。
這是一場對妖兒的考驗,如果妖兒得知了雲隱和寒月的實力之後,從此以後能夠老實本分,不再去插手幾國之間的爭鬥,他會看在從前的情分上,不再囚着她,也會給她重新選擇自己的生活的權力和機會。
她想去哪裏就去哪裏,無論日後的天下將如何變化,永遠都會有她的一席之地,她可以是寒驀鸞,也可以是蕭妖兒,沒有人會傷害她。
事實上,戰場本就不該是她這個年紀的女孩子應該插手的事情。
凌汐池雖然覺得殘酷,可這樣的時局下,她們本來就站在了妖兒的對立面,她無法說服她去背叛自己的父親,自己的國家,所以只能寄希望於妖兒能看清楚自己的實力,將自己完全置身事外,只有這樣,日後她才能保得住她。
她不希望妖兒成爲另一個唐漸依。
她當初沒能救得了唐漸依,這是她終身的遺憾,她不想,以後連妖兒也救不了。
可這真的可以嗎?
人之所以成爲人,便是因爲人有責任,有擔當,有感情,瀧日國是生她的國,寒戰天是她的親生父親,她真的能做到不管不顧嗎?
一個連家國大義都不顧的人,以後又怎麼能不受良心的譴責,自由自在地活着呢?
這個死結,好似從古至今便從沒有人能解開。
她沒去,葉隨風和葉嵐傾自然留下來陪着她,她知道葉隨風是要保護她,也知道葉隨風如今在寒月國的位置很尷尬,所以她也希望軍營中的事,他最好是能不摻合就不摻合,免得真到了那麼一天,他會更加爲難。
淵和也留在了府中,凌汐池遵從了淵和想要蹴鞠的意願,事先從軍營裏找了一位蹴鞠好手來教導她。
淵和到底是個孩子,加之蕭惜惟真的帶着淵和去見了綠翎一次,綠翎也當着淵和的面承認了自己做的那些事,沒有半分隱瞞。
回來後,淵和第一時間來找了她,什麼也沒說,抱着她哭了一晚上,第二天人便好似長大了許多,這幾日更好似已放下了綠翎,一聽自己可以學蹴鞠了,整個人高興得都快蹦了起來。
凌汐池也是問了蕭惜惟才知道,由於綠翎很坦然地當着淵和承認了自己犯的錯,並且願意一死贖罪,看着淵和的份上,蕭惜惟反而給了她一個將功折罪的機會,至於是什麼機會,蕭惜惟並沒有告訴她,她也沒再問。
淵和能放下對她的心結,對她而言,便已經算是一件好事了。
看着淵和那麼高興,左右在府中也無事,凌汐池便帶着葉隨風、葉嵐傾、非煙、非霧等人一起去看淵和訓練。
今日日頭很大,火辣辣的照在地上,讓人有些煩躁,可凌汐池還是覺得有些冷,雖然蕭惜惟已經用火陽訣爲她祛除了一段時日的寒毒了,她也感覺身上好了些,可這兩日不知怎麼回事,那種陰冷的感覺又回來了,並且不同於以前,以前她只是感覺身上冷,可現在那種陰冷的感覺更像是從心間傳來的。
她有些心不在焉,今日是兩國閱兵的大日子,雖然她沒去,可是她心中總有些隱隱約約的不安,不知是否是錯覺,她總感覺這幾日來有一種無形的氣場正在慢慢地籠罩着整個景陵城,壓抑而又沉重,有種黑雲壓城城欲摧的壓迫感。
明明天氣很好,日日都是大太陽,可就是有一種風雨欲來的感覺。
這是一種十分危險的感覺,她也不知這種感覺究竟從何而來,也不知道別人有沒有這種感覺,可這種感覺總是能時刻牽動她的情緒,讓她生出一種特殊的感應。
而且,今日閱兵只是其一,更重要的是,他們要藉着閱兵,模擬出一個新的噬魂陣出來,也不知他們能不能成功,這關係着能不能找出破噬魂陣的方法,以便於日後救出她的哥哥,這更讓她有些惴惴不安。
她擡眸望着藍藍的天空,難道是她太緊張太期待了,所以顯得有些杞人憂天?
臺下,淵和訓練得十分認真,不怕苦也不怕累,哪怕摔倒了,手磕破了也沒哭一聲,沒叫一聲疼,咬着牙堅持練着。
葉嵐傾看着她時不時摔一跤,有些心疼,她是吃過苦,受過累的孩子,所以看不得這樣小的孩子受傷,說道:“阿尋姐姐,要不讓淵和休息一下吧。”
凌汐池這才回過神來,見葉嵐傾擔憂地看着淵和,連忙笑着搖了搖頭:“她若不想練了,自然就會停下來,你別擔心,別看她那麼小,她可是有自己的想法的。”
葉嵐傾也跟着笑了笑,凌汐池又道:“寶劍鋒從磨礪出,練武可比這苦多了,這不算什麼的,你就放寬心吧。”
說到這裏,她也覺得奇怪,蕭惜惟從未教過淵和任何武功,好似也沒有讓她學武的意思,或許,從她離去後,他便覺得女孩子練武並不是什麼好事,所以才不讓淵和習武的吧。
凌汐池嘆了口氣,葉隨風突然道:“阿尋,你有心事?”
凌汐池正欲開口說話,突聽身旁的葉嵐傾驚呼道:“隨風哥哥,阿尋姐姐,你們看,那,那是什麼?”
葉嵐傾的聲音帶着前所未有的震驚,凌汐池順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過去,只見碧藍的天穹上不知何時竟升起了一股詭異的黑氣,如同墨水一般暈染開來,漸漸鋪滿了遠方的一個山頭,將整片山川都籠罩在了其中。
那黑氣就像是一頭被禁錮許久後再次放出來的猛獸,正在肆無忌憚地吞噬着它周圍的一切,光是看着,便讓人心中發怵。
凌汐池蹙起了眉頭,下意識地站起身來,那種仿若有生命般徐徐遊動的黑氣讓她有一種十分熟悉的感覺。
葉隨風也眉頭緊鎖,仔細地分辨了方向後,說道:“那是雁回峯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