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八章:柔軟的力量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蝦米不會遊字數:3411更新時間:24/06/28 17:16:37
    “月王,”蕭惜惟這時又開口了:“雖說你與汐兒是舊識,可她如今已經嫁我爲妻,還望你不要再直呼其名,還是和別人一樣,稱她一聲惜王后吧。”

    月弄寒怔了怔,突然笑了一聲,看向了凌汐池,對她遙舉起了酒杯,說道:“是我唐突了,惜王后,過去之事皆是我管教不嚴之故,這杯賠罪酒,我替清兒飲了,還請王后能饒恕清兒的不懂事。”

    凌汐池看着他略帶悲涼的眼神,只覺得悲從中來,她從不希望和月弄寒走到這一步,可她也知道如今她不能多說什麼,否則只怕蕭惜惟又要多心,她能做的,只能儘量跟月弄寒撇清關係,只有她表現得與月弄寒越疏離,事態的發展才不會越來越不可收拾。

    她只得說道:“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既然令夫人之舉乃是無心之失,我又怎會怪罪於她,如今夫人有了身孕,月王陛下也該好好疼惜夫人才是,別再讓她再站着了。”

    月弄寒這才看向了秦青清,說道:“坐下吧。”

    秦青清一臉委屈地坐下了,月弄寒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也坐了下來,心裏卻十分不是滋味。

    往日合歡樹上的誓言言猶在耳,她曾發誓一生都效忠於他,永不背叛他。

    他們一起起義,一起帶兵對抗瀧日國,打下了一片屬於他們的江山。

    可時過境遷,不過短短的幾年,他們卻已經各奔東西,站在了不同的陣營之中,而他卻連她的名字都不能叫了。

    果真是世事多變,白雲蒼狗,令人莫測,這如何讓他不悲傷難過。

    由始至終,他都不是被選擇的那一個,可爲何,偏偏每次看到她,他的心絃都會不自覺的顫動起來。

    到底,是誰欠了誰。

    爲何,放下一個人偏偏那麼難。

    此時此刻,月弄寒已經無心再去看臺下的比賽,同樣的,蕭惜惟和凌汐池的心思也不在臺下的比賽上了,他們都像是看到了一種既定的宿命,對於在場的所有人而言,這場比賽恰恰預示着一個新的開始,凌汐池彷彿已經透過了命運的軌跡提前看到了他們未來的方向。

    大家都各懷心事地坐着,直到臺下又傳來了一陣歡呼聲,以及一大片懊惱聲,耳旁便緊接着傳來了淵和興奮的叫聲:“父王,母后,你們看,他們又踢進去了。”

    進球的是雲隱國,蕭惜惟臉上也浮現出了笑意,凌汐池溫柔地撫摸着淵和的小腦袋,說道:“是啊,他們可真厲害。”

    淵和緊張而又興奮地又看向了場中的比賽,對於她而言,她並不懂大人之間的愛恨情仇,也聽不明白他們到底在說什麼,還沉浸在父王同意了她去學蹴鞠的興奮之中,是以她的心思全放在了比賽上,完全沒有注意大人們都說了什麼。

    直到一旁的秦青清又說了一句:“淵和公主真是心思恪純,這樣乖巧的孩子,可惜卻遇上了綠翎那般心思歹毒的毒婦,還好惜王后及時回來了,否則那毒婦還不知道要做些什麼出來。”

    這便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又有一種急於撇清關係的此地無銀三百兩了,凌汐池驟然聽到此話,也是忍不住翻了一個白眼,她早想到這個秦青清並非什麼聰明之人,卻不曾想到她居然這麼愚蠢,這個時候說出這種話來,究竟對她有什麼好處。

    淵和本就對綠翎的感情極深,這段時日也十分想念她,可蕭惜惟說了,綠翎是回家盡孝去了,所以再想念,她也不敢鬧,猛然聽見秦青清提起了綠翎,她再小,也能聽出秦青清話中的意思是綠翎做了什麼不好的事情,於是她扭頭看向了秦青清,問道:“你剛纔是在說綠翎姑姑嗎?她怎麼了,我父王說,她因爲母親生病了,回家侍奉母親去了。”

    蕭惜惟此時也看向了秦青清,眼中有一閃而過的冷意,他本已下令不準王府中任何人向淵和提起綠翎的事,免得影響了凌汐池和淵和的感情,現在卻被秦青清在大庭廣衆之下說了出來,這讓他如何不生氣。

    甚至他的怒意已經到了讓人無法忽視的程度,就連空氣也驟然冷了下來,在場的所有高手都察覺到了這股冷意,那是一種滿含着殺意的冰冷,凜冽得像把鋒利的刀,所有人幾乎同時朝着他們這邊看了過去。

    尤其是縹無,他的眼神中又浮現了一抹痛苦的神色。

    凌汐池看見蕭惜惟手腕上的靈山血珀又隱隱發出淡淡的紅光,她怕他又控制不住自己,連忙伸手抓住了他的手,又安撫淵和道:“淵和,你聽錯了,她沒有說你綠翎姑姑。”

    秦青清看着蕭惜惟的模樣也是嚇了一跳,自覺失言,可話已出口,她不知該怎麼圓回來,只得順着凌汐池的話說道:“公主你聽錯了,奴家並沒有提到你的綠翎姑姑,你的綠翎姑姑確實是回家侍奉母親去了。”

    慕蓂牙扭頭看了秦青清一眼,冷笑了一聲,正想出言譏諷兩聲,但看見了月弄寒冷峻了臉色,只得將話咽了回去,又扭過頭假裝繼續看着場中的比賽。

    秦青清尷尬極了,這時月弄寒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又衝秦青清身後的侍女吩咐道:“夫人的茶淡了,給她換一杯。”

    侍女們連忙上前來替她換上了新的茶水,原本她有了身孕,喝的並不是茶,而是特製的花蜜,她也知道月弄寒這麼說是在給她臺階下,便也順着臺階就下了,閉上嘴不再開口。

    淵和猶不死心,拉着凌汐池的手說道:“母后,兒臣明明聽見了她說綠翎姑姑,綠翎姑姑到底怎麼了。”

    凌汐池理了理她髮髻上的小絨球,語氣柔和地說道:“綠翎姑姑她沒事,淵和要是實在想她了,等你的綠翎姑姑盡完孝了,咱們讓你父王將她召回來好不好?”

    淵和正要點頭說好,便聽蕭惜惟說道:“淵和,你忘了父王跟你說過什麼了嗎?綠翎她不會回來了。”

    淵和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凌汐池看蕭惜惟的模樣,是準備要向淵和說明真相了,連忙想要去阻止他,蕭惜惟卻反手按住了她的手,他有他的考量,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與其日後讓淵和從別人的口中得知了綠翎的事,保不齊還會有一些添油加醋,不如讓他親自告訴她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

    蕭惜惟接着道:“事實上,綠翎她不是回去侍奉母親去了,她現在正被關在大牢裏。”

    淵和驚訝的張大了嘴巴,一雙眼睛裏全是茫然,她的年紀還小,不知道關在大牢裏是什麼意思,但是直覺告訴她,那是一個很不好的地方。

    她伸出小手抓住了蕭惜惟的手,眼淚瞬間在眼睛裏打着轉,問道:“父王爲什麼要將綠翎姑姑關起來?”

    凌汐池嘆了一口氣,鬆開了手,蕭惜惟看了她一眼,說道:“因爲她夥同別人,差點傷害了你的母后,險些導致你母后回不來了,若非你母后爲她求情,父王早已處死了她。”

    這顯然超出了淵和的承受範圍,她看了看凌汐池,哭着道:“綠翎姑姑爲什麼要傷害母后,爲什麼母后回來了綠翎姑姑就必須走,父王你說過,要讓綠翎姑姑永遠陪着我的。”

    蕭惜惟道:“沒有什麼爲什麼,你只需要記住一件事,這世上任何人膽敢傷害你的母后,父王都不會放過他。”

    明明蕭惜惟的聲音並不大,但是這句話卻如同一記焦雷一般炸響在人羣中,尤其是聽在秦青清和慕蓂牙的耳中,那聲音冷厲得如同死神的召喚,讓她們的背脊不約而同的一寒。

    月弄寒如何不知道他這句話是在告誡他們,當初的事情並沒有完,事實上,當前天晚上月王府遭遇刺客襲擊的時候,他便知道,那晚的刺殺不過是小試牛刀罷了,這是在告訴他們,他已經準備反擊了,而那次刺殺不過是個開始而已。

    淵和雖然小,但是也能分辨得出他語氣的輕重,這讓她幼小的心靈第一次感受到,她不是父王最重要的,而她的母后才是,她有些不知所措,更有一種說不出的委屈,想哭卻又不敢哭出聲,無數顆淚珠從臉上滾落下來。

    凌汐池伸手準備替她擦去臉上的淚水,淵和卻下意識地往後一退,她的手僵在了半空中,卻還是什麼也沒說,幽幽地嘆了一口氣後,她將手縮了回去,也不準備對淵和解釋些什麼,目光淡然地看向了遠方。

    經歷了這麼多,她已經累了,不想再去迎合任何人,她也本不是一個喜歡迎合別人的人,更不是一個願意去解釋那麼多的人,誰對她好,她就會對誰好,喜歡她的,她也會回以喜歡,不喜歡她的,她也不想去強求。

    幾乎所有人的心潮都有些浮動,反而她卻成爲了最寧靜的那一個,微風拂過,輕輕的撩起了斗笠上的垂紗,幾乎所有人都看到了她那寧靜的臉龐以及那嘴角那一抹雲淡風輕的淺笑。

    那是一種千帆過盡後的淡然。

    這樣的神情讓蕭惜惟愣了一下,也讓月弄寒愣了一下。

    淵和也呆住了,她發現,她的母后跟她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樣,也跟她見過的任何人都不一樣,雖然看起來很溫柔,可是卻有一種任何人都沒有的氣質。

    她不知道那是什麼,直到後來她才知道,那是一種內在的堅韌,她就像是一座高山,雖然看起來很近,可真當人去追趕時,才會發現,自己永遠在山腳下,只能仰視山頂上的風景,就像父王一樣,別人都在仰視他,而只有她,是與他平視的。

    這樣的神情也讓秦青清意識到,自己爲什麼會輸給她,月弄寒爲什麼一直對她念念不忘。

    她聽過很多關於她的故事,在她的想象中,她有很多種模樣,張揚的,跋扈的,潑辣的,狠厲的,強硬的,這樣才像傳說中的她。

    可卻沒想到,她竟然如此柔和,柔和得讓一切接近她的都會不自覺的柔軟下來,她有一種讓人不忍嫉妒的美麗。

    那一刻,她有了一種自慚形穢的感覺,但很快,這種感覺又被不服氣壓了下去。

    這時,場下又傳來了一陣大喊聲,雪原五豹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原來上半場的蹴鞠比賽已經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