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章:初心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蝦米不會遊字數:3846更新時間:24/06/28 17:16:37
    一旁的幾位大夫連忙點頭稱是,這與他們診斷的一般無二,只是礙於蕭惜惟面色陰沉的站在一旁,這讓他們更不敢直接言說,這姑娘病成這樣,要治癒怕是很難了。

    蕭惜惟心跳一滯,隨即下了命令:“她必須得活着。”

    “我也希望她能好好活着,”縹無擡眸看他,說道:“可她……服用過九陰還魂花,她的這條命,是撿回來的,如今寒毒積沉於她的奇經八脈中,已經根深蒂固,怕是很難消除,她的身子又太弱,經不起折騰了。”

    蕭惜惟怔愣在了那裏,縹無沒再看他們一眼,手一抓,使出了隔空取物的武功,桌子上亮着的一盞油燈便自動飛到了他的手裏。

    隨即,他迅速從懷中掏出了一捆銀針,拔出了最細的一根,快速一過火,扎進了女子的穴位中,一邊快速施針一邊頭也不擡地說道:“你們幾個先退下吧,還有,讓門外守着的也先離去,免得驚擾到了她。”

    蕭惜惟回過神來,看了他們一眼,幾名大夫立即告退,他隨着他們走到了門口,看着門外殷切候着的幾人,說道:“她需要安靜,你們先回去。”

    葉孤影也擡眸看着他,見他的表情不容違抗,只得轉身扶着四爺爺離去,四爺爺離去之際,往屋裏看了兩眼,渾濁的眼睛裏泛出了點點淚花。

    他的孫女見狀連忙安慰道:“爺爺,你就放心吧,姐姐會沒事的。”

    葉孤影回頭又看了蕭惜惟一眼,見他失魂落魄的模樣,話到嘴邊怎麼也說不出來。

    她的心裏也難受,整個腦子都是亂的,一個是她即將要成婚的丈夫,一個是她的親妹妹,而她的未婚夫婿曾經是她的妹夫,他們要怎樣去面對這種錯綜複雜的關係。

    她又該如何去面對自己的妹妹。

    四爺爺蹣跚着腳步,看着她複雜的臉色,重重地嘆了口氣。

    那邊,風聆顯然不肯離去,魂舞見蕭惜惟的面色實在難看,急忙將她拉走了,邊走邊勸慰道:“風姑娘,我們在這裏也幫不上忙,你要相信侯爺的醫術,汐池妹妹定會沒事的。”

    風聆也知自己在這裏於事無補,狠狠地瞪了蕭惜惟一眼,嘴裏還不依不饒地說了一句:“主人遇上你們真是倒黴。”

    急得魂舞連忙去捂她的嘴巴。

    風聆是真不喜歡他們,從那兩人昭告天下要成婚的時候起,她就極度的不高興。

    她想不明白,爲什麼那兩人一個明知道對方是自己的妹夫,還會同意嫁,一個明知道對方是自己妻子的姐姐,還要去娶,這比他寵信綠翎還叫人覺得噁心。

    蕭惜惟看到了她眼中的鄙夷,腳下踉蹌了一下,連風聆都這麼討厭他,那麼她是不是更不會原諒他。

    他站在門口,沒有再踏進那間屋子的勇氣,他要怎麼去解釋,求得她的諒解呢?

    他又該如何告訴她,他娶她的姐姐,根本無關任何感情。

    他一動不動的站在門口許久,直到縹無一臉倦色地走了出來,他才踏入了房門中,呆坐在她的牀前。

    夜色很快降臨,她還是沒有醒來。

    有月的夜,月亮已經爬得很高了,正是起風的時候,一場雨已經停歇,夜更悽切。

    人有悲觀離合,月有陰晴圓缺。

    月亮本身並不懂得寒冷,可是人呢?淒寒徹骨之後,還有沒有餘溫可以長久下去。

    月也沒有圓缺,因爲隔着雲層,所以人們看來月亮經常是缺的,那隔着雲層的感情呢?會不會也有癒合不了的缺口?

    多情的人,癡情的人,卻是最容易傷心的人。

    好在蕭惜惟現在並不傷心,他呆呆的坐在昏黃的燈光下面。

    一豆燈火,照着他那似水柔情的臉龐。

    他看起來還是那樣的俊美非凡,甚至他的眼中,也全是滿滿的癡情與憐愛,並且還多出了一絲幸福。

    燭火快要熄滅了,可還好,他心中燃起來的火卻再也不會熄滅了,他的眼睛,甚至比燈還要明亮。

    沒有人看過那樣的一雙眼睛,很亮,彷彿跳躍着金色陽光的海洋,深廣遼遠,柔和得似乎可以融化掉世上任何堅硬如鐵的東西。

    同樣地,那雙眼睛也很專注,專注得在他的眼中只有一張蒼白如紙的臉。

    白得驚心動魄,瘦得驚心動魄,同樣也美得驚心動魄。

    那張臉是他的劫,他的生命,他的所有所有,她離去的那一刻,他也跟着死了,直到她回來了,他才活了過來。

    她就是他,她的命就是他的命,這便是他們的命運。

    房間的門被人輕輕打開,縹無走了進來,晶瑩如玉的手將一碗藥輕輕地放在茶几上,看到眼前一動不動的人後,搖頭嘆息起來。

    自從他好不容易止住她的傷勢後,眼前這個人就一直坐在這裏,一直抓着她的手,開始是什麼姿勢,現在就是什麼姿勢,開始是什麼表情,現在就是什麼表情。

    他將自己和她關在房間裏,不讓任何人靠近。

    縹無甚至懷疑,這麼長時間,他的眼睛有沒有眨過?

    他在椅子上坐了下來,說道:“那邊派人來問過她的傷勢了。”

    蕭惜惟彷彿沒有聽見,仍是一眨不眨地看着牀上的人。

    縹無接着道:“綠翎已經被收入監牢,具體如何處置,還在等你的示下,只是淵和那裏有點麻煩,她醒來找不到你,又離了綠翎的照顧,哭了一天,晚膳也沒怎麼用,我將她哄得睡着了才過來的。”

    蕭惜惟仍是沒有任何反應。

    縹無看着他,又說了一句:“冰冽還在府衙門口站着,說什麼也不肯離去,你要不要……”

    正說着,門外突然傳來了激烈的打鬥聲,縹無急忙走到門口一看,卻見是冰冽在外候了一天,仍是沒聽到她醒過來的消息,再也按捺不住,提着劍殺進來了。

    雪御劍在他的手中散發出一道又一道雪芒,他途經之處,劍氣波及的地方,全都凝上了一層薄薄的霜雪,在他身旁還有一人助着他,原本在府衙門口攔着的破塵和赤火竟完全不是他們的對手。

    眼看着冰冽已經持劍衝進了庭院裏,破塵和赤火急急追在他身後要阻攔他,卻被助着他的那一人攔住了。

    那人以一挑二,招招狠厲,勇猛異常,破塵和赤火卻像是心有顧忌,唯恐傷了那人,處處掣肘。

    縹無縱身一躍,疾掠過去,這才發現,攔着赤火和破塵的竟然是風聆。

    只見風聆一邊出招一邊唯恐天下不亂的大聲嚷道:“冰冽,我敬你是個英雄,你只管向前衝,本姑娘今晚就是舍了這條命不要,也要幫你把主人救出來。”

    縹無氣得吐血,落在風聆的身邊,手一探就要去抓她:“你這瘋丫頭,你跟着瞎胡鬧什麼?”

    誰知風聆瘋起來,誰都不認,見縹無的手朝她伸了過來,飛身一腳就踢了過去,手指一揚,控制着一支飛箭衝向了赤火和破塵,嬌叱道:“呸,誰胡鬧了,我與主人姐妹情深,我答應過她要像家人一樣護着她,你們這些人只會欺負她,我才不要主人留在這裏被你們欺負。”

    縹無唯恐傷到她,只得變招去抓她的肩膀,說道:“你別鬧了,這裏沒人會欺負她,你根本什麼都不知道。”

    風聆一咬牙,反手一掌朝他攻了過去,見她下了狠手,縹無施展輕功翻身到了她的身後,想要在背後制住她,風聆冷哼了一聲,控制着手中的飛箭朝着他左右衝殺。

    那邊,冰冽已經衝到了房門口,正待闖進去的時候,一道凌厲的劍氣從屋內破空而出,準確無誤的朝着他迎面斬來。

    冰冽橫劍一擋,被那道劍氣衝擊得直退出了數丈遠,一道頎長的身影出現在了門口。

    “你們鬧夠了嗎?”

    蕭惜惟擡眸看着衆人,淡淡地開了口。

    他就那樣隨意的站在門口,像一尊冰冷的神像,渾身散發出的威壓讓所有人都下意識的停了手。

    “你們吵到她了,誰再動手休怪孤不念舊情。”

    他將視線落在了冰冽的身上,說道:“你進來!”

    冰冽愣了一下,隨即跟着他走了進去。

    看到牀上昏迷不醒的人之後,他下意識就想衝過去,卻見蕭惜惟眼眸一擡,五指凌空一抓,冰冽只覺得一道掌力朝他迎面衝來,他閃避不及,那道掌力重重的落在了他身上。

    他整個人被打得向後飛起,撞在了牆壁之上,隨後滾落在地上。

    風聆和縹無出現在了門口,只聽風聆驚叫了一聲,正欲衝進屋內,縹無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她。

    他有些頭疼,姑奶奶,這種時候你可別添亂了。

    蕭惜惟擡步走到了他面前,居高臨下地看着他,說道:“孤讓你進來,沒說過你可以接近她,看在她的份上,孤不殺你。”

    “你若不想死,就告訴孤她這些年發生了什麼?你究竟把她藏在了哪裏?”

    冰冽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隨手擦了一下嘴角的血,冷笑了一聲,許是太久沒說話的緣故,他的聲音有一種異樣的嘶啞。

    他問:“你覺得是我把她藏起來了?”

    蕭惜惟冷冷地看着他,未發一言,但他的表情告訴他,倘若他敢有所隱瞞,他會讓他死無葬身之地。

    冰冽低低的笑了起來,說道:“蕭惜惟,你自詡愛她,那你可曾真正瞭解過她,她的性子豈是任人拿捏的,她若好好的,我即便想藏她藏得住嗎?”

    “你知不知道,她不死不活的昏睡了五年!”

    聽聞此言,蕭惜惟只覺肝膽俱裂,他整個人都巨顫了起來,紅了眼睛看着他,如同一只要噬人的兇獸。

    他一字一句地問道:“你!說!什!麼!”

    風聆和縹無沒想到自己會聽到這樣一個答案,也愣在了門口。

    冰冽不想再說第二遍,蕭惜惟一步步逼近他,又問道:“她的武功究竟是如何被廢的,我昏迷的那段日子究竟發生了什麼?”

    冰冽看着他,發出了一聲比哭還悽哀的笑聲,他看着牀上昏迷不醒的人,眼神中不知是可笑還是可悲。

    “你竟然什麼都不知道嗎?那好,我來告訴你!”

    “當日你被強行注入了龍魂之力,你受傷太重,龍魂之力與你體內的真氣相衝,就在你險些身死的時候,是她將一身的功力都給了你,她用的是輪迴之花裏的祕法,那是一種以命換命的法子。”

    “她以爲自己必死無疑,爲了讓你好好活下去,她留下了那一封血書,謊稱自己是回家了,就是不希望你傷心難過,以至於爲她殉情。”

    “再然後,她就跳下了亡鳥峽。”

    蕭惜惟面如死灰,整個人都好似站不穩了,一室靜默,只餘牀上之人微弱的呼吸聲傳來,許久許久後,他才像是反應過來什麼,跌跌撞撞地轉身,走到了牀前,他幾乎是半跪下去,很小心很小心地握住了那只纖細而又蒼白的手。

    他沙啞着嗓子道:“你怎麼……那麼傻啊?”

    冰冽看着他微微顫抖的背,又說了一句:“她將自己的命都給了你,可你卻辜負了她,你可知她爲何會離開你?”

    “她之所以離開你,是因爲她知道,有更多人比她更需要你,她希望你能做一個好君主,能救萬民於水火之中,可你呢?這些年你都做了什麼?你還記得你的初心是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