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七章:瘋狂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蝦米不會遊字數:4627更新時間:24/06/28 17:16:37
    天色已經暗了下來,空氣中瀰漫着血腥的味道。

    月弄寒淡淡的掃了慕蓂牙和秦青清一眼,眼中的警告呼之欲出,隨即他看向了四周,說道:“在我寒月國,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無論是誰,若還有下一次,這便是下場。”

    他的話音一落,城樓上的士兵盡皆下跪道:“是,謹遵陛下旨意。”

    月弄寒看向了蕭惜惟,說道:“好了,風景看完了,惜王請回吧!”

    正在他轉身欲走之際,蕭惜惟突然在他身後道:“你究竟是在爲誰出頭?”

    月弄寒扭頭看他,說道:“惜王大婚在即,孤爲誰出頭便不勞你費心了。”

    他看了一眼暈倒在地的綠翎,又說了一句:“既是你的女人,便將她管好了,別再讓她做些傷天害理之事。”

    在此之前,蕭惜惟的臉色一直都是淡淡的,直到聽到了這句話,他的臉色才有了些微的轉變。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他不過是吩咐綠翎照顧淵和罷了,怎麼在這些人眼裏,綠翎已經成了他的人。

    月弄寒讓人將那份供詞再一次送到了他的面前,說了一句:“你自己看吧。”

    說完之後,他便轉身離去,再沒看任何人。

    直到他走遠了,蕭惜惟伸手拿過了托盤上的供詞,看了一眼,供詞上清楚的交代了整件事的來龍去脈,他們確實假借了瀧日國刺客之名,行胡亂抓人之事。

    綠翎的哥哥是如何吩咐那些獄卒們要好好“關照”犯人的,他們又是如何被收買,要辱人清白的。

    至於幕後主使是誰,他看了綠翎一眼,真相不言而喻。

    不過,他想不明白的是,綠翎他們爲何要針對一個茶坊的老闆娘?

    供詞上面並沒有言明,像是有意在隱瞞那位老闆娘的身份,由始至終,整張供詞上都沒有提及那位老闆娘的姓名。

    他將手中的供詞捏作一團,擡步走到暈倒的綠翎身前,問道她身旁兩名不知所措的侍女,“怎麼,你們都在傳綠翎是孤的人?”

    兩名侍女哪裏見過這種場面,嚇得連話都不會說了,不停的磕着頭:“陛下饒命,奴婢們什麼都不知道,陛下饒命。”

    這時,赤火帶着人匆忙趕來,發生這麼大的事,早已驚動了兩邊軍營的人。

    尤其是雲隱國的軍營,已經炸開了鍋。

    寒月國那邊完全不給他們雲隱國的臉面,說抓人就抓人,說五馬分屍就五馬分屍了,這不是明擺着不將他們雲隱國放在眼裏嗎?

    尤其是沈桑辰剛纔那番話,怎麼着,就是純純打他們的臉唄,說他們雲隱國驚擾百姓,是非不分,胡亂抓人,欺凌婦女,是一羣上不得檯面的兵。

    真是玩得好一套的收買人心。

    現在整個雲隱軍營上下義憤填膺,都想讓寒月國給他們一個說法。

    不就是抓錯了人嗎,至於這麼大張聲勢的,這件事發展到現在,已經不是爲一個女子伸冤出頭那麼簡單的事了。

    蕭惜惟冷淡的掃了他們一眼,吩咐赤火去將那日帶兵抓人的百夫長叫來,赤火得令去了,又有士兵來稟告,縹無和破塵回來了,現在正在府衙裏等着他。

    他吩咐人將綠翎帶着,回到了景陵府衙。

    整個景陵府衙沉浸在緊張嚴肅的氛圍之中,軍營裏但凡有頭有臉的全都來了,都在等着被召見,這件事往小了說,是不小心抓錯了人,往大了說,便是他們雲隱國治軍不嚴,軍紀潰散。

    抓人就抓人,還肆意打砸別人的店鋪,這要傳出去,別人不得說雲隱國的風靈軍是一羣強盜土匪,做的盡是些對老百姓抽筋剝骨,淫人妻女的下作事。

    尤其是,寒月國還這樣大張旗鼓的在景陵城所有百姓面前公開處理這件事情,這樣一對比,越發顯得寒月國那位才是愛民恤物,視民如子的好君王。

    縹無正在議事廳裏等着他,四周坐着魂舞,赤火,風聆等人並幾位副將,大家表情都很嚴肅。

    蕭惜惟進來時,不見破塵,坐上位後,將手中那份供詞先遞給了縹無,讓他們輪流好好看看,縹無一言不發的接過,面容十分的沉重。

    好一會兒,破塵才走了進來,手中還捏着一個木盒子。

    這是他剛纔匆匆路過花園時,不小心撞在了假山上,從假山縫裏掉出來的,他打開一看,裏面裝着的是一支玉簪子,十分名貴的樣子,他看見時,只覺得莫名眼熟,依稀見是誰戴過。

    左右想不起來,便乾脆帶着它來到了議事廳,見所有人都端坐着,氣氛不怎麼好,他也不敢先開口說話,便坐在了魂舞身旁。

    魂舞眼尖的看見了他手中的木盒,見大家都沒說話,想要活絡一下氣氛,便小聲問道:“破塵將軍,手上拿的是什麼?”

    破塵應了一句:“剛纔從假山路過時從那裏掉出來的,是個女兒家用的簪子,我依稀見是你們中間哪位戴過,故而帶來給你們瞧瞧。”

    魂舞咦了一聲,朝他伸出了手,說道:“給我瞧瞧。”

    破塵遞給了她,魂舞正要打開看時,那邊縹無已經將供詞看完了,依舊未發一言,又遞給了赤火,赤火看得整個眉頭都皺在了一起。

    他之前還以爲是寒月國那邊小題大做了,沒想到,真在他們的牢獄裏發生了這種骯髒的事,此時此刻,別說那邊要將那幾個人五馬分屍,便是他也想。

    好巧不巧的,動的還不是一般人,是那邊那位的朋友。

    蕭惜惟喝了口茶,將破塵叫了出來,讓他把調查出來的事情好好當着大家的面說說。

    破塵整了整衣衫,步了出來,說道:“那茶坊名叫浮生半日,是兩三個月前才開起來的,除了茶坊以外,老闆還在城外開了一個茶作坊,整片長徑山的茶園都是她的,如今正是採摘春茶的時候,手底下養着不少採茶工人,此外,她還同景陵城最大的瓷窯有合作,據說如今景陵城時興的瓷器都是她想出來的,聽人說,這茶坊的老闆娘爲人和善,頗懂得生財之道,絕不拖欠工人的工錢,對待手底下的人也是極好的,兩三月的時間,她的茶坊便成了整條東街生意最好的地方。”

    魂舞聽後,若有所思地說道:“聽這麼說,倒也是個有能力有魄力的姑娘,那不知爲何得罪了……”

    她看了蕭惜惟一眼,沒敢把接下來的話說下去。

    破塵接着道:“這也是末將覺得奇怪的地方,末將打探到的消息是,那位姑娘是幾月前才出現在這景陵城的,她告訴別人她是跟着難民逃難來的這裏,茶坊的生意步入正途後,她就很少出門了,將茶坊交給了一個姓陳的掌櫃和一個叫阿曜的人在打理,除了必要之時,平日裏也不見人,據說是身體不好,好像受過很重的傷。”

    魂舞狐疑的說了一句:“那爲何綠翎姑娘的兄長要抓她……還險些落了個那樣的下場,莫非是他們以前的仇家?”

    風聆不屑的說了一句:“那種女人,仗着自己得寵,所以無法無天唄,抓個茶坊的老闆娘算什麼,怕是人家要天上的星星,也會有很多人去給她摘來呢。”

    “風聆姑娘,”魂舞見她口無遮攔,連忙喝斥道:“休得亂言。”

    好在,蕭惜惟彷彿沒聽見她聲音裏的冷嘲熱諷,問了一句:“那個老闆娘叫什麼名字?”

    破塵道:“姓甚名誰不知,但大家都叫她小池姑娘。”

    只聞得“咔嚓”一聲刺耳的聲音響起,將屋內所有人都驚了一下,衆人擡頭一看,見是蕭惜惟手中的茶杯被他硬生生的捏碎了,他的臉色沉得發黑,眉宇間的陰沉之意讓人心悸。

    “你說他們叫她什麼?”

    破塵詫異的看了他一眼,正待回話,突然又是一陣驚呼響起,打斷了他的話。

    所有人都看了過去,發出驚呼聲的是魂舞,原是她聽着聽着,下意識的就將手中的木盒子打開了,看到裏面的東西後,她騰的一下站了起來,臉色發白,連手都在微微顫抖,好像看到了十分恐怖的東西。

    風聆好奇的探頭一看,看到盒子裏的簪子後,說道:“這根簪子好眼熟啊。”

    魂舞看向了蕭惜惟,急忙步了出來,走到了他的面前,恭恭敬敬的將盒子呈到了他的面前,深吸了一口氣,說道:“陛下,這是……”

    蕭惜惟看了一眼,猛然站起,臉色已經徹底變了,變得蒼白,變得震驚,變得可怕。

    屋內瞬間安靜得嚇人,破塵和赤火對視了一眼,幾名副將更是惶恐不安,任何時候,他們都沒有看見過蕭惜惟這副見鬼了的模樣。

    縹無的眉頭皺了起來,幾不可聞的嘆了一口氣,從進這間屋子的那一刻開始,他便沒有說過一句話,因爲他已經猜到,是她回來了。

    如此一來,所有事都解釋得通了,爲何綠翎要針對她,爲何那日他會覺得那點心似曾相識,又爲何在他問到時,沈桑辰要在他的面前撒謊,說那點心是軍營裏的廚師做的,而謝虛頤居然還幫着他說話,還有爲何從兩三個月前開始,寒月國的人便不再讓他們的人去東市。

    現在想來,還是怪他們太遲鈍了,能得月弄寒這般小心翼翼,珍之重之的,除了她還能有誰?

    能讓一向以寬厚仁和著稱的月王變得這般心狠手辣,不惜施以五馬分屍酷刑的,除了她還有誰?

    蕭惜惟定定的看着那支簪子許久,忽然道:“這個東西,你從哪裏來的!”

    冷厲得想要殺人的聲音!

    破塵已經被駭得說不出話來。

    只見蕭惜惟用力的握住了那支簪子,厲聲道:“說!”

    滿屋子的人都被駭得跪了下來,破塵硬着頭皮道:“這是……末將在花園的假山上撿來的。”

    痛苦是什麼滋味?期待是什麼滋味?害怕是什麼滋味?這些感覺加起來心臟快要崩裂了是什麼滋味?

    蕭惜惟現在就品嚐着這些滋味,他緊緊的將簪子握在手裏,尖銳的那一端已經深深的埋入了他的掌心,有鮮血滾落了出來,他失態了,他從未這樣失態過。

    他喃喃道:“花園裏找到的,是她回來了,是她回來了!”

    他幾乎站立不穩,踉蹌了幾步後,他的手扶在了桌子上,只聽得“嘩啦”一聲,那張桌子在他外泄的真氣下瞬間四分五裂。

    滿屋子的人大氣都不敢出。

    這時,縹無的聲音響了起來:“確實是她回來了。”

    這一下,所有人都明白過來究竟是誰回來了,能讓陛下這麼失態的,除了那個人還有誰。

    風聆咬着脣,眼淚在眼睛裏打轉,問道:“是主人回來了是嗎?他們抓的人就是主人,可她……她武功那麼高,怎麼可能會被那種小嘍囉抓起來呢?她是不是……”

    破塵頓時汗如雨下,若真是那個人,那這件事情還遠沒有完,以陛下對那人的重視程度,誰敢動她一根汗毛,怕是凌遲處死都不夠陛下泄憤的,這麼一看,那被五馬分屍了的幾個還算是舒服了的。

    好巧不巧,這件事還是他手底下的人幹出來的,他尋思着,是不是在等陛下處罰到他這裏之前,自己先找根繩子直接上吊了事。

    世人都傳陛下那兩年找她找得發了瘋,但是有多發瘋,只有他們這些見過的人才知道,那是比發瘋還有過之而無不及的癲狂。

    蕭惜惟好不容易強迫自己稍微冷靜了一些,從牙縫裏咬出了幾個字:“那她人呢?她人在哪裏?”

    縹無看着他不說話。

    他忽然衝了出去,像一隻瀕臨滅絕的野獸一樣不顧一切。

    夜很深,很沉,稀疏的星被拋棄在天空的角落裏,寂寞而又清寒。

    月王府邸。

    月弄寒正在處理白天堆積的公務,哪怕夜已經很深了,黎明快要到來,他卻沒有絲毫的睡意。

    燈光照在他俊朗的臉上,有種說不出的溫和,他的心也像是被那燈火照亮,充實而又溫暖,因爲三天之後,他就可以去把她接回來了。

    想到這裏,他的眼睛也變得明亮起來,像是陽光下湖水,泛着粼粼的波光。

    這時,一陣不同尋常的風刮了進來,吹得燈火明明滅滅,房間的門突然被一陣巨力推開,一股駭人的殺意撲面而來。

    他擡眸,便見蕭惜惟猩紅着眼睛像個魔鬼一樣,朝他一步一步走了過來。

    他看了一眼,又埋下了頭,隨手拿起一本摺子,纖長如玉的手指批閱着,彷彿沒有看到他。

    蕭惜惟走到了他面前,問了一句:“她在哪裏?”

    月弄寒沒擡頭,把批好了的摺子放在一旁,又拿起了一本。

    “我問你她在哪裏?”

    蕭惜惟的聲音裏有按捺不住的殺意。

    月弄寒嘆了一口氣,擡起頭來,問道:“你問誰?”

    蕭惜惟耐着性子又問了一句:“汐兒在哪裏?”

    月弄寒站起身,說道:“你是以什麼身份來問我的,你又有什麼資格問她在哪裏?”

    蕭惜惟看着他,一字一句道:“她是我妻子。”

    “現在不是了,”月弄寒走到了他的面前,“你忘了你要娶誰了嗎?明媒正娶,昭告天下,你要娶的那個才是你妻子。”

    “我現在還不想殺你,”蕭惜惟握緊了拳頭,“你要是不想死的話,就告訴我汐兒在哪裏?”

    月弄寒冷笑了一聲,說道:“如果她願意見你,你又何須來我這裏找她,既然她不願意見你,你又何必非要強求?”

    蕭惜惟一眨不眨的看着他:“你以爲我不知道你在打什麼主意,還是你真的覺得你可以攔在我和她之間一輩子?”

    月弄寒毫不示弱的與他對視,說道:“未必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