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三章:浩垠國破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蝦米不會遊字數:4520更新時間:24/06/28 17:16:37
    正是六月的梅雨天氣,霧濛濛的,空氣中還帶着一絲腥鹹甜膩的味道。

    那是血腥氣的味道。

    前方逃竄的寒月軍感受到了後面追逐的浩垠軍勢不可擋的力量,更是潰不成軍,嚇得一個勁的往回跑。

    寒月國的大旗更是一面接一面的倒下,不少寒月軍已經脫掉了自己身上沉重的鎧甲,扔掉了手中的兵器,只爲了自己能跑得更快一些。

    霧更濃了,慢慢的朝兩支軍隊聚攏,將整個世界都籠罩了起來。

    浩垠大軍呼聲震天,他們彷彿看見了,勝利就在前方向他們招手。

    喊殺聲,馬蹄聲,腳步聲,盔甲聲,馬嘶聲此起彼伏,驚天動地。

    “衝啊!殺啊!”

    杜威揮舞着手中的寶劍,帶領着千軍萬馬一直衝出了猛虎關,在一個叫虎丘嶺的地方一轉,便衝進了一個叫葫蘆谷的小山谷裏。

    葫蘆谷,顧名思義,就是形似葫蘆,呈兩口形勢,兩邊皆爲青山,只有一前一後兩個出口。

    而就在葫蘆谷的前方出口,他們一直窮追不捨的寒月軍此刻正整齊的站在他們的面前,像一排排標槍一般站得筆直。

    杜威覺得自己就像在做夢,因爲無論誰看到這支軍隊都無法跟之前那一支只顧逃竄,簡直不能稱爲軍隊的軍隊聯繫在一起。

    而此刻,卻正是那支軍隊正在等着他們,冷冷的看着他們,眼中都散發出惡狼一樣的光。

    杜威只覺一股寒意從腳心衝上了腦門,他終於意識到,他中計了,於是他揮舞着手中的劍,大喊着:“撤退!”

    然而,他們已經沒有機會再撤退,因爲就在他喊那句話的同時,一支大約五千餘人的隊伍已經如幽靈一般佔據了葫蘆谷的另一個出口。

    杜威在此刻終於明白了一句話的意思,請君入甕,甕中捉鱉,而他,正是一隻不折不扣的土鱉。

    葫蘆谷兩邊的高山上人頭攢動,杜威仰頭一看,卻只看到了三個人,因爲他的眼中也只容得下那三個人,三個看上去就極爲不平凡的人。

    站在中間的那個人,就像夜最深時,空中高懸的那一輪明月,散發着皎潔無比的光芒,雅逸雍容,氣度不凡。

    他身着月白色的盔甲,白色披風飄揚在風中,頭上束着帥冠,手扶在腰間的寶劍上,隨意的站着便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氣勢,威嚴得仿若天神靜立在那裏,無需過多的言語,便能輕而易舉的獲得世人的敬仰和膜拜。

    杜威知道這個人是誰了,那個十二歲做出國策十論;十三歲提出以法治國,主張不別親疏,不殊貴賤,一斷於法,並參與頒佈法令與刑書,改革田賦制度;十四歲成爲寒月王室第一高手;十六歲創建幻月影衛,一人一騎孤軍深入一舉蕩平寒月國流寇流雲軍;二十二歲帶領月凌州起義;二十三歲登基爲寒月國新王的寒月三公子月弄寒。

    他的胸腔裏頓時熱血沸騰,好,今日有幸與他一戰,縱使是輸了,也不枉此生了。

    他的手一揮,振臂一呼,聲音慷慨激昂:“兄弟們,我們的援兵就快到了,寒月軍已是驚弓之鳥,我們一定要誓死保衛猛虎關,保衛我們的領土,兄弟們,衝吧!”

    這個時候,沒有任何一種聲音能比這種聲音振奮人心,因爲這種聲音代表的是信任、希望!

    軍號聲響了起來,戰鼓長鳴,刀劍嗚咽,數萬將士手舉着能夠保家衛國的兵器朝寒月軍殺將過去。

    血肉拼殺,生死相搏。

    霧,很濃了。

    就在浩垠軍衝出去的同時,寒月軍隊的隊形突然變了,前面一排舉着盾牌的士兵忽然退下,後面一排士兵推着一輛輛草車衝了出來,車上裝滿了半溼不幹的枯草,引火點燃後,便朝着浩垠軍衝去。

    剎那間,葫蘆谷中濃煙四起,遮天蔽日,雙方軍隊衝入了戰場,難分彼此,沒有人看得清誰是誰,所有人都舉着手中嗜血的大刀,向着自己心目中認定的敵人砍殺而去。

    兵戈聲起,鬼哭狼嚎般驚天動地,殺聲,喊聲,慘叫聲,怒吼聲,血流聲,刀劍碰撞聲,各種聲音混合在一起,慘烈得即使是地獄裏的厲鬼,聽了也會動容。

    滾滾狼煙沖天而起,地面鮮血流淌成河,葫蘆谷已徹底變成了一個紅葫蘆。

    戰爭從中午一直打到了傍晚,傍晚時分,天終於下雨了,濃霧也終於散開了,血紅的霧一散開,身重數刀的杜威才發現,地面上躺着的大多數是身着黑色鎧甲的浩垠軍的屍體,而寒月軍,已經全都消失不見。

    杜威瞪圓了眼睛,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的眼中有恐懼,有憤怒,更多的卻是難以置信。

    火車、濃霧,他終於想明白了,也終於知道什麼都晚了。

    一生縱橫沙場流血不流淚的老將軍看着自己部下的屍體,終於流下了悔恨的淚水,可是,戰場卻永遠是一個不允許人停歇,不允許人懦弱,不允許人後悔的地方。

    因爲,兩國交戰,一入戰場,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杜威想起了猛虎關,雖然他實在已經站不起來,但是他知道,他必須得站起來,即使所有一切都已成定局,但是他不能就這樣倒下。

    於是他咬牙站了起來,朝猛虎關的方向奮力奔去。

    差之毫釐,失之千裏。

    他現在也總算明白了這個道理,因爲,猛虎關現在已經屬於寒月國了,寒月國的大旗正插在猛虎關的關口,在大風中肆意飛揚搖曳。

    縱橫沙場那麼多年,杜威終於覺得厭倦了,此刻,他哭不出也笑不出,覺得自己就像關口那倒下的浩垠國的國旗,迎風而立了那許多年,今日也終於是倒下的時候了。

    天已向晚,黃昏時節的雨,空氣中還有淡淡梅子酒的香味在氤氳,聞着這香氣,人便醉了。

    杜威望着遠方,心中思緒連連,有多久,沒有痛快的喝過梅子酒了,久到他彷彿已經忘記了上一次喝這個酒是什麼時候。

    月弄寒就是這個時候帶着隨從走出來的,他的臉上帶着敬意,對於這些征戰沙場的老將軍,他一向是無比尊重的。

    他走到了杜威老將軍的面前,徐徐的拜了一個禮,臉上帶着一抹讓人無法拒絕的笑容,溫暖得就像和煦的春風。

    杜威看着他那如春風一般的笑,只感覺到寒冷,因爲有時候春風比寒風更能要人命,因爲春天正是發瘟疫的最好時節。

    於是他一口血沫便吐在了那張帶着溫暖笑容的臉上。

    月蒼竹大怒,握着拳頭就挺身而出,喝道:“你這個老匹夫……”

    月弄寒微笑着衝月蒼竹揮了揮手,示意他不要激動,月蒼竹立即乖乖的退到了他的身後。

    只見他從懷中掏出了一張精緻的手帕,優雅的拭去了臉上的唾液,淡笑道:“能受杜老將軍一口英雄痰,是孤的榮幸,孤已在此等候將軍多時,不知將軍可否賞臉,進去喝一杯新釀的梅子酒。”

    這番氣度與雅量,杜威的心中頓時好受了一些,輸給這樣的人,不虧。

    他冷聲拒絕:“不必了。”

    月弄寒問道:“將軍可知,猛虎關已失,而猛虎關對於浩垠而言,意味着什麼?”

    杜威眼中發出了冷光,道:“那又如何!”

    月弄寒還是在笑,說道:“良禽擇木而棲,良臣擇主而事,呆在浩垠,定會辱沒了將軍這樣的人才。”

    杜威挺起了胸膛,義正辭嚴道:“國家興亡,匹夫有責,本將身是浩垠人,死是浩垠魂,絕不敢苟且偷生,本將雖已不能再保家衛國,但亦會將自己的鮮血獻與浩垠。”

    月弄寒嘆了一口氣,眼中也說不出的惋惜,他沒再說話,只是揮了揮手,立即有人端上來兩杯酒。

    月弄寒舉起了其中的一杯,敬向了面前的老將軍,說道:“果真是真英雄,真豪傑,孤憐將軍是難得的人才,雖不能爲己用,但仍是佩服將軍,望將軍飲下這杯酒,允許孤爲將軍送行。”

    杜威毫不猶豫的舉起了酒杯,一口飲盡,將杯子隨手扔下。

    他手中的刀寒亮如雪,朝着自己的脖子卷了過去。

    杯子摔碎的時候,血衝了出來,如旗槍一般,月弄寒輕輕的放下了酒杯,看着那衝上了半天的頭顱,轉身離去,淡然的吩咐了一句:“厚葬了吧,不要辱沒了這樣的英雄。”

    號角在此刻響了起來,天開始黑了。

    風中吹來了一絲寒意,雨聲瀟瀟,帶着說不出的悲涼,呼嘯成了一曲悲歌,像是在爲埋骨於此的英魂送行。

    眨眼又到了寒冬臘月時節,朔風怒號,漫天飛雪。

    紛紛揚揚的雪簌簌而下,使盡自己全部的力量,想把這個世界羽化成最原始最純粹的顏色。

    攻克了猛虎關後,寒月勢如破竹,接連攻陷了浩垠的羅塞、懷桑、潯州、靳陵等地,浩垠軍節節敗退,最後集結兵力死守浩垠的咽喉之地碧落城。

    兩個王國的兩支大軍在這裏相會,這是歷史性的一戰,也是決定浩垠命運的一戰。

    碧落只是一個小地方,可是它背後卻是浩垠的都城浩連城,所以說,這個地方就是通往浩垠心臟的最後一道關卡,失了這裏便表示失了都城。

    正因爲碧落城是小城,所以它既沒有高大堅固的城牆,也沒有什麼險要之地利於把守,是一個典型的易攻難守的地方。

    其實到了這裏,所有人都已知道浩垠最後的命運,不明白的,只是浩垠的統治者而已。

    浩垠也知道此城的重要,所以幾乎匯聚了浩垠全部的力量死守在這裏,挖壕溝,修城牆,用盡全部的力量做着他們認爲值得努力的努力。

    就像一個正在決鬥的武林高手,爲了戰勝自己的對手,將自己的功力全部逼出,一出手就用盡全力,不留餘地,無論能否戰勝自己的對手,戰鬥完了之後,他自己也是會死的。

    如果浩垠是那個武林高手,那麼寒月就不知道比他高出了多少段位,浩垠的拼盡全力於他而言,根本起不了任何的作用。

    寒月國並不主動出擊,而是圍城斷水斷糧,而自己則整天在城外搭臺唱戲,大口喝酒,大口吃肉,閒得實在無聊的時候,就向城裏面投幾個大火球玩玩,要不然便是輪流放一排排鋒利的箭,可以射一射城牆上浩垠的大旗或是守衛的士兵。

    浩垠自己搭建的城牆,自己挖的壕溝,無異於自己給自己掘的墳墓。

    城中很快便大亂了,無數快要被渴死餓死的人涌出了城牆,他們親手推翻了自己圍建起來的屏障,爲了生存投降。

    碧落一失,寒月軍如入無人之境,長驅直入。

    浩垠的人才發現,原來除了寒月軍,來此的還有另外一支軍隊,他們身穿冰藍色的鎧甲,他們被別人稱爲風靈軍。

    當初浩垠國向瀧日國求助,瀧日國派出的援兵就是被這一支軍隊半路阻截了的。

    元月,浩垠國都城浩連城失守,浩垠國太子浩南影放火燒宮,那一天的晚上,浩連城一片火海,照亮了半邊的天空,浩垠終於如一顆隕落的流星,消失在羣星爭輝的天空中。

    在寒月吞併浩垠後僅僅一個月的時間,雲隱國也開始蠢蠢欲動,此時,距離血域那場驚天之戰已經過去了兩年,那個沉默了很久的惜王陛下終於出來了,於二月二日從明淵城出兵,兵分兩路由亡鳥峽和潳州進軍瀧日。

    二月二,龍擡頭,是一個吉利的日子,卻是一個不吉利的開始。

    瀧日國似乎早已料到雲隱會有此着,便早早派兵埋伏於亡鳥峽直入南陽的一個深峽裏,雲隱軍中伏,損兵折將後將計就計,邊戰邊退將瀧日軍引入了大山谷中。

    瀧日軍一入山谷,本是伏擊別人的,此刻卻變成了被人伏擊。

    瀧日軍被困以後,雲隱並沒有立即發動攻勢,一邊阻斷了瀧日國派來的支援,另一邊只是少量的對這支被包圍的瀧日軍進行騷擾,使得這支軍隊疲於奔命,草木皆兵,每天神經高度緊張,還遲遲不見援兵的到來。

    這時,他們聽見了潳州已失的消息,寒王陛下派兵支援潳州已經顧不上他們了,於是這支軍隊很快便喪失了戰鬥力,一觸即潰。

    雲隱獲戰俘七千餘人,殺!

    瀧日國的南陽城很快被攻陷。

    於是瀧日國馬上開展了南陽搶奪戰,顧此失彼之下,短短十日,潳州便被雲隱攻克。

    潳州易主。

    雲隱獲戰俘三萬,殺!屠城三日!

    天水大陸開始傳言,雲隱惜王,心腸之狠、手段之辣,根本就是一個從地獄裏爬出來的惡魔,令人談之色變。

    與此同時,寒月國派兵出凌雲峯,由南直走與楚天江相銜接的落日河,避開了瀧日大軍的鋒銳部隊,進入了瀧日國的檀澤城,趁着瀧日國的北邊被雲隱進攻毫無心理準備,寒月出其不意攻其不備,輕而易舉的便攻下了檀澤城。

    屯兵檀澤後,月弄寒立即率領十萬大軍揮師北上,如一柄出鞘的利劍,以詭異的行兵速度和攻城技巧,兩年時間便攻下了瀧日淮陽,雲嶺,陰齊三城,與攻陷瀧日南陽、潳州、夢澤、梓潼四城的雲隱軍在瀧日素有“人間天堂”美譽的景陵城會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