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七章:回家吧
類別:
歷史軍事
作者:
蝦米不會遊字數:4510更新時間:24/06/28 17:16:37
一陣溫柔的風吹了過來,一抹陽光從雲層中透出,灑在了他們的身上。
蕭惜惟愣了愣,擡頭望向了天空。
天上的黑雲終於消散。
頃時,雨後初晴,霞光萬道,瑰麗無比,風輕輕的,天空澄碧如洗,一條長虹橫跨輪迴崖,太陽嬌羞的步入虹橋之上,七彩的光灑在清澈的血域魔潭裏,潭裏的水再也不是那恐怖的紅色,柔柔的風吹散了陰霾,死亡的陰影也隨之驅散,剩下的是希望,生的希望。
天空中飄來了七彩祥雲,四野氤氳着淡淡的紫色,那是一種祥瑞之氣,據說只有天神降臨,或者是世上要出聖賢之人時,天空中才會出現這種異象。
“祖爺爺,你看,是龍魂,是龍魂!”
琴漓陌興奮的指着那散發着祥瑞的青龍玉,一條虛幻的龍影盤旋在它的四周,眼中透出一抹狂熱的神色,彷彿人生已沒有什麼比這更值得讓人激動。
龍魂出世了,代表着真龍天子出現了,這個天下將會重新恢復太平。
龍魂的力量依舊將月弄寒束縛在半空之中,他已經完全失去了知覺,直到那條虛幻的龍影完全融入了他的身體中後,龍魂突然鬆開了他,他也從半空中無力的墜落下來。
琴漓陌連忙飛身上前接住了他,龍魂也隨之落在了他的懷中,見他還是昏迷不醒,琴漓陌連忙伸手探了探他的脈搏,問道:“祖爺爺,他怎麼會這樣?”
葉琴涯走上前,看了一眼,說道:“龍魂身上蘊含着真龍之力,他們二人適才吸收了龍魂的力量,一時承受不了也是正常的,等到他們將這股力量化爲己用,日後武功自然會更上一層樓,只是眼下來看,龍魂怕是已經認他爲主了。”
說罷,他扭頭看了不遠處的蕭惜惟,見他緊緊的擁着懷中的女子,臉上佈滿了驚懼的神色,只顧着喚着她的名字,完全不在意其他,彷彿她就是他生命的全部,搖頭嘆息道:“可惜,可惜。”
琴漓陌隨着他的視線看了過去,也是不由自主的嘆了一口氣,若非蕭惜惟先放棄了,龍魂未必會選擇月弄寒,能在龍魂擇主之時,拼盡全力掙脫龍魂,這等於親手放棄了一個可以奪得江山的機會,這般深情,試問又有幾個人能做到呢?
她一時竟不知是爲他感到佩服還是爲他感到可惜。
葉琴涯從懷中掏出了幾塊令牌交給了琴漓陌,說道:“既然龍魂已擇主,日後你便好好的輔佐他吧,這幾塊令牌是當初聖影衛幾位統領的令牌,你帶着這幾塊令牌去找他們的後人,他們或許會願意助你們一臂之力。”
琴漓陌伸手接過了令牌,問道:“那祖爺爺您呢?”
葉琴涯臉上的神情已不復之前,無喜亦無憂:“龍魂出現了,我的使命也該結束了,是該走了,剩下的就是你們年輕人的世界了。”
琴漓陌道:“祖爺爺,你要去哪裏?你要去做什麼?”
葉琴涯搖了搖頭,笑笑:“來從去處來,去向來處去,從來的地方,尋找去處。輪轉的塵寰,衆生已有歸路,而我,也要去尋找自己的歸處。”
說罷,他的手一伸,龍麟箭化成一道青影落入了他的手中,他埋頭看着龍麟箭,用手指溫柔的撫摸着上面的紋路,笑道:“走吧,這一次,我帶你去看遍這璀璨的人世,看遍這錦繡萬里的山河。”
柔柔的微風中,一隻小黃鸝不知從哪裏飛了過來,圍着他上下起舞,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葉琴涯愣了一下,伸出了手指,小黃鸝落在他的指尖上,又一躍跳上了他的肩膀,在他的肩膀上蹦來跳去,像是在嘰嘰喳喳的唱着歌兒。
葉琴涯扭頭看它,眼眶慢慢的紅了。
小黃鸝長得十分美麗,玲瓏小巧的面孔上,鑲嵌着一雙如黑珍珠一般的亮晶晶的眼睛。
“小邪兒,是你嗎?”
小黃鸝重新躍回了他的指尖上,張開翅膀撲閃着,葉琴涯笑了起來,說道:“謝謝你啊。”
他帶着小黃鸝轉身離去,陽光照着他的背影,給他披上了一層與衆不同的霞光,他就這樣一步步離開了血域魔潭,卻並無人阻擋他,漸漸的,那挺拔的身影逐漸不真實起來,如暈染開的墨跡,漸如隔霧觀花,似實似虛,而後幻影化作透明的塵埃消失不見。
葉琴涯以這樣離奇的出現又離奇的消失譜寫了他最燦爛光輝的一頁,他的事蹟被收錄在《天水軼聞》一書中,成爲了這一朝代最具神話性的人物。
自此以後,江湖上多出了一名嘲風弄月,笑傲煙霞,足跡踏遍五湖四海,來無影去無蹤的遊俠,沒人知道他從哪裏來,要到哪裏去,他對人說,他姓思,名邪,不少人認爲他便是赫赫有名的琴無邪,可他是不是琴無邪,沒有人去證實,也沒有人能夠證實,至於他是不是琴無邪,恐怕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葉琴涯走了,他神祕的來,神祕的去,沒有留下一點的塵埃,可是留下來的人卻還得承受着自己的命運。
琴漓陌看着葉琴涯消失的身影,也看了看遠處正在對峙的幾個陣營,葉琴涯一走,很明顯幾個陣營都不安分起來,所有人都開始蠢蠢欲動,看着懷中昏迷不醒的月弄寒,又看了看此時身受重傷的蕭惜惟以及他懷中生死不知的女子,更遠處,風聆拉着受了傷的葉孤影也是一臉的不知所措。
她的眉頭蹙了起來,心裏涌起了一絲不好的預感,因爲這意味着,他們接下來還會有一場硬仗要打,雖然龍魂已經擇了主,可這件事只有他們這在場的幾人知道,瀧日國是不可能放棄搶奪龍魂的機會的,也不可能輕易的放他們離去,這正是除去他們最好的時機。
她帶着月弄寒走到了蕭惜惟的面前,說道:“蕭……惜王陛下,此時不是難過的時候,還是要想辦法離開此處要緊。”
蕭惜惟聽着她的聲音,看着自己懷中似乎已經失去生機的女子,突然感覺到了一種從未有過疲倦,在江湖漂泊了那麼久,與命運做了那麼久的抗爭,可他的精力卻如同現在正從他的傷口中源源不斷的流出來的鮮血一樣,總有流完的那一刻。
他是蕭家的人,他有他的使命,可那是活着的人才能承受的東西,如果他現在就死去呢,是不是就可以不用再繼續承受這一切。
他費力的將懷中的女孩抱了起來,頭有些暈沉,身體也有些搖晃,一股不屬於他的強悍力量在他體內橫衝直撞,他的內力自動護體,與那股力量相持不下,爲今之計,他必須儘快打坐,將那股力量化爲己用才行。
可他不想那麼做,現在沒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阻擋他帶走她的決心,什麼龍魂,什麼天下,那些虛幻得摸不着的東西能比得上自己懷中那溫熱的血肉,絕美的笑顏嗎?
他累了,不想管也不想爭了,他只想好好的守着她,永永遠遠的守着她,即使她醒不過來了,那又有什麼關係,他會去陪着她的,他只想和她在一起。
然而,就在這時,天空中忽然傳來了一陣溫柔的呼喚聲,聲聲的,不停的呼喚着:“汐兒,汐兒……”
那是一個飄渺空靈,卻又慈善動人的聲音,那聲音,恍惚從九霄雲外傳來,又彷彿穿越了千年,歷經無數的塵埃,被時間層層隔絕,傳到這裏時已經失卻了那一份真實,讓人恍若在夢中,彷彿聽得真切又彷彿聽不真切。
“汐兒,一切都過去了,你該回家了,回家吧,汐兒,我的女兒。”
就在這個聲音出現的那一刻,月弄寒懷中的龍魂散發出的祥瑞之氣更甚,一道金光直衝天際,霎時間,天上的七彩祥雲消散了,天彷彿被一股神奇的力量劃開了一道口子,一抹炫目的白光從裏面投射出來,天空像是被硬生生的打開了一道大門。
一道不知道會通向哪裏的門。
凌汐池彷彿行走在一個極度黑暗的空間裏,她不知道自己會走到哪裏去。
這時,一抹破曉的光驟然出現在她的面前,那金色的曙光刺痛了她的眼睛,她想閉上眼的,可任憑眼睛如何的刺痛,她卻發覺,它已經閉不下來,眼淚,就從那裏,那樣的流了出來。
是不是上天的憐憫?
在那曙光之中,她竟然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那久違的面龐,帶來了似乎從前世而來的久遠的記憶,久遠得就連她自己都認爲她這一生都不會再去主動的想起。
那是白若渝,是她在另一個世間的媽媽!
淚水越流越厲害,她看着白若渝臉上的笑容在陽光中盪漾,陽光帶着五彩的光圈,直射在種着梧桐樹的林蔭小道上,小道裏飄揚着小孩子吹的五彩斑斕的泡泡。
彷彿推開了塵封的記憶,過去的一切如同潮水般涌來,凌汐池忘記了自己身在哪裏,忘記了身邊所發生的一切一切,拔腿追了上去。
就像孩提時淘氣的時候,白若渝總是會故作生氣的將她一個人丟在原地,然後等着她去追她,主動承認錯誤。
而此時此刻,她不是承認錯誤,只是想追上白若渝,依偎在她的懷裏。
可是她追得越快,白若渝走得就越快,不管她怎麼用盡全身的力量去追趕,她們仍是差了好大的一截距離。
白若渝走得很快,她笑得很開心,就像前面有她正在等待的東西。
凌汐池突然停了下來,她發現了,原來隔着一個時空,她是不可能追上媽媽的。
白若渝越走越快,很快林蔭的盡頭便出現了一幢小木屋,看着那間木屋,她笑得更加開心了,更是快步的走進了木屋裏。
那是一間很簡單的屋子,只有幾張簡陋的座椅板凳,在木屋的中間,是一張香案,上面擺放着各式各樣奇怪的東西,像是做法事所用。
一個身着黑色道袍的人坐在一張靠椅上,他好像很冷,全身都縮進了衣服裏,白若渝進來的時候,他並沒有看她。
白若渝走到了他的面前,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溫柔動聽:“大師,我來了。”
那人擡頭看了看白若渝,那是一張佈滿皺紋的臉,大約六七十的年紀,頭上梳了一個髮髻,斜斜的插了一根木簪子。
凌汐池見過他,那是她們那裏一個有名的大師。
大師站起來走到了神案的面前,語氣淡得就像天邊的浮雲,沒有感情,過了就再也找不到一絲的痕跡:“來了我們就開始吧!可是你要想好了,這對你和你先生而言,未必是一件好事情。”
白若渝的笑顏不減,燦爛得就像這世上最美麗的花,聲音像流水一般婉轉動聽,那裏面是讓人心底發痛的扯不散的感情:“大師,我已經想得很清楚了,汐兒是我的女兒,我不能把她一個人扔在異國他鄉,這孩子,從小到大受過太多的苦,受過太多的委屈,若是我這個做媽媽的都放棄了她的話,那這孩子不知道會怎樣。”
白若渝的笑容泛着微微的苦澀,凌汐池只覺得心臟的某一處地方強烈的一酸,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掉,心中的愧疚更是將她包裹得密不透風,她是一個好媽媽,而她卻不是一個好女兒。
大師嘆了一口氣,眼神有些憐憫:“太太,我早已說過,那孩子不屬於這個世界,若是強行把她帶回來的話,沒有人能預知到會發生什麼事情,你的先生或許不會同意。”
白若渝的笑容已經有些牽強:“我先生是我先生,我是我,女兒是我自己的,若是我先生不同意的話,那我也沒有什麼好跟他說的了。”
“如果我說我現在就不同意呢!”就在這時,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從小木屋的門口走了進來,凌汐池看清了他的臉,心中頓時一陣難以言喻的痛楚。
那是她的爸爸,曾經她最敬重的人,也是她從小到大拼了命去討好的人,因爲他,她逼迫自己學了太多的東西,只是希望他能多看她一眼,多愛她一點,只是希望自己能成爲一個讓他爲之驕傲的女兒。
可是不管她怎麼努力,他依然那麼恨她。
白若渝訝然的回頭看着門口的凌慕恆,原本淡定自持,篤定自信的他面容上帶着一絲因爲恨意而扭曲的怒意,他一字一句道:“你真的要爲了那個禍害置我們的感情於不顧嗎?我說,我不同意讓她回來。”
凌慕恆的聲音堅定決然,沒有給白若渝一絲商量的餘地。
白若渝呆呆的站在那裏,沒有憤怒,沒有流淚,只是冷靜的看着他,眼神冷靜得可怕,好一會兒,她終於道:“慕恆,我與你做了那麼多年的夫妻,從未與你有過任何的爭吵,除了汐兒,可汐兒她不是外人,她是我們的女兒啊!那個時候她還那麼小,她什麼都不知道,她是無辜的,你爲什麼要把那些統統算在她的頭上,我任何事情都可以答應你,但唯獨這件事情不行!我不可能任由我的女兒流落異鄉而不管不顧,你若是真不認汐兒這個女兒的話,那我們離婚吧!”
凌慕恆驟然擡頭,面容上是顯而易見的震驚與害怕,他看着白若渝,眼中滿滿的全是不可思議:“若渝,我從不承認她是我的女兒。她的出現,害死了爸媽,你忘了她差點又害死你了嗎?我不會同意和你離婚,我也絕不同意你再把她招回來,我不允許她再傷害你半分!你忘了醫生說你最多還能活五年嗎?”
“我沒忘,所以在我有限的生命裏,我只想見見我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