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章:蝶變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蝦米不會遊字數:3612更新時間:24/06/28 17:16:37
    陽光下,萬千五彩斑斕的蝴蝶從四面八方飛舞而來,其中有一隻蝴蝶大得出奇,它被無數的蝴蝶包圍在中間,碩大透明的翅膀在陽光下呈現出一道道炫目的光圈。

    它像是蝶中之王,緩緩的飛到了最前方,它身後的蝴蝶受它牽引,彷彿是它的奴僕,自覺跟在了它的身後,紛紛朝醉蓮樓的最高一層飛去。

    衆人譁然,湖中的蓮舟停止了划動,無數人從雅間裏跑了出來,驚訝的對着那漫天的蝴蝶指指點點。

    有人驚呼:“天啊,它……它們是……是衝着那個小女孩來的?”

    小女孩?

    糟了!

    凌汐池心中一凜,她想起了妖兒最近常跟她說的那個夢,急忙跌跌撞撞的朝妖兒消失的方向跑去。

    蕭惜惟拉住了她,問道:“怎麼了?”

    “妖……妖兒,”凌汐池震驚得說不出話來,“有可能是妖兒。”

    蕭惜惟眉頭一皺,伸手攬住了她的腰,身形一動,如清風般一繞,眨眼便已穿過圍得水泄不通的人羣。

    一陣琴音突然響了起來。

    那琴聲就像一泓清泉直灌入人的心底,如同深幽的古澗緩緩流淌,在天地間空靈迴響。

    蝴蝶翩躚,穿過密集的人羣,琴聲絲絲縷縷,漸漸大了起來,從靜水流深的古澗變成了活潑的小溪,叮叮咚咚澄澈靈動,自由歡快無拘無束。

    忽而琴聲一轉,溪水彷彿流入了山岩,琴聲漸漸低了下去,微弱的水聲隱隱傳來,如風中飛絮飄渺飛揚,倏忽又是一陣低沉起伏,溪水從石頭縫裏流了出來,少了之前的一份活潑灑脫,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成熟莊重,琴聲漸平,一如無邊大海寬廣浩蕩。

    滄海月明,莊生曉夢,蝴蝶自在,從入世到出塵,最終歸於平靜。

    有人讚歎:“好一曲琴音!”

    又有人接道:“妙哉,妙哉,不似高山流水,卻足以當得上流水!”

    一個搖着摺扇的男子說道:“原來是兄臺的琴音引來了這麼多蝴蝶,能令蝴蝶聞聲而來,當真是一曲妙音。”

    又有一人說道:“傳言昔年的琴仙能以琴聲引來百鳥,我看這位兄臺一手仙音比起琴仙也是不遑多讓,能引來蝴蝶圍觀也不足爲奇。”

    另有人附和道:“如此盛景,當真令人歎爲觀止。”

    人羣中,一個身着墨色錦袍的男子正席地而坐,膝上橫放着一柄伏羲式古琴,正在悠閒的撫着琴,他似乎已經融入到了琴聲的世界裏,完全忘記了周圍的人和事,無數蝴蝶飛舞在他的身邊,妖兒躲在他的身後,臉色蒼白,全身瑟瑟發抖,她看着那些蝴蝶,眼中佈滿恐懼的神色。

    蕭惜惟拉着凌汐池走了過去,妖兒看見了他們,站起來撲到了凌汐池的懷中,有蝴蝶想要跟過來,蕭惜惟的手指微微一擡,一道勁風射出,蝴蝶似乎感覺到了危險,不敢再過來,只圍着那男子翩翩起舞。

    妖兒在凌汐池的懷中不停的發着抖,凌汐池安撫的拍了拍她的背,看向了那正在撫琴的男子,那是一個十分蒼白清秀的男子,看起來有些羸弱,面龐柔和,容顏清淡,乍一看並沒有什麼過人之處,可多看幾眼後,便覺他的人同他的琴聲一樣,讓人無法忘懷。

    凌汐池吃了一驚,她尚還記得,那日在雲隱王宮裏,她與這名男子有過一面之緣。

    浩垠國的世子浩南影。

    因那日匆匆一瞥,沒能仔細看清他的長相,今日一見,她才發現,這浩垠國的世子果然同她在天樞樓所看到的資料一樣,不但不會武功,甚至身體還不怎麼的好。

    可偏偏就是這樣的人,全身所散發而出的儒雅氣息卻是異常奪目,少了一份王侯的貴氣,卻多了一分出塵,怎麼看都是一個不應該生活在這亂世之中的王侯,而應該是在高山流水中結廬而居,手撫伏羲琴,淡看人間百世滄桑的琴仙。

    只可惜,生不逢時!

    琴聲還在繼續,像仙音緩緩滌盡塵世中的污濁,漸漸的,沒有人再說話了,也沒有人再去管那些蝴蝶,所有人都靜靜的聽着,一曲終了,如一場大夢初醒,不少人露出了茫然的神色,彷彿已經沉迷在了琴聲的世界中不願醒來。

    直到有人鼓起了掌,周圍才開始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一位老者推開衆人走到了浩南影面前,向他恭敬的行了一個禮,說道:“今日鬥琴公子贏了,未敢請教公子大名,若公子不嫌棄的話,還請入內指點一二。”

    浩南影搖了搖頭,委婉的拒絕了老者,收好了琴,徑直的走到了蕭惜惟的面前,喚了聲:“蕭公子。”

    他早已認出了他們。

    蕭惜惟並不覺得意外,點了點頭,“浩公子。”

    浩南影的視線落在了凌汐池的臉上,微微訝異了一下,又將視線落在妖兒的身上,幽幽的嘆息了一聲。

    妖兒雙手緊緊的抱着凌汐池的腰,整個人都縮在她的懷中,不停的打着冷顫,驚恐的看着浩南影身後的蝴蝶。

    凌汐池一見她的神色便什麼都明了了,這些蝴蝶根本不是浩南影的琴聲引來的,它們就是衝着妖兒來的,浩南影不過是在爲她遮掩罷了,今日採蓮節是一個十分重大的節日,若因一個小姑娘引發了這種異象,不止今日妖兒難以脫身,怕是民間也會傳得沸沸揚揚。

    蕭惜惟見狀,袖風一拂,無邊的真氣蔓延而出,柔弱的蝴蝶紛紛被勁風逼出了樓閣,散入四方,振翅離去,那只最大的蝴蝶停在屋檐上,不停的扇動着翅膀,彷彿不願離開。

    凌汐池若有所思的看了那只蝴蝶一眼。

    浩南影也扭頭看着那只蝴蝶。

    陽光下,那只蝴蝶美麗萬分,熒光四射。

    只聽蕭惜惟道:“昔年伏羲見鳳凰棲於梧桐,取其木而斫之,遂得琴,今日浩公子以伏羲琴引來百蝶,令人嘆服。”

    浩南影回道:“蕭公子謬讚了。”

    蕭惜惟道:“不知公子可否賞臉至雅間一聚?”

    浩南影搖了搖頭,拒絕道:“多謝蕭公子好意,只是在下尚且有事在身,不便久留,就此告辭。”

    眼看着他要離去,凌汐池突然喚住了他,問道:“請問公子,那只蝴蝶叫什麼名字?”

    妖兒環在她腰間的手一緊。

    浩南影回頭看着她,目光淡淡的掃過了妖兒,猶豫了一會兒,說道:“借一步說話。”

    幾人到了沒人的地方,凌汐池擡眸一看,那只蝴蝶又跟了過來,它似乎在嘗試靠近妖兒,卻又畏懼妖兒身邊的蕭惜惟,只得遠遠的在半空中飛來飛去。

    浩南影看着那只蝴蝶道:“此蝶似蝶非蝶,名爲牽絲,本不是自然產物,而是一種特別研製的蠱蟲,名叫牽絲蠱,所以它的一生只有一次化蝶的機會,那便是它遇上另一只牽絲蠱的時候。”

    “牽絲蠱?”凌汐池看了蕭惜惟一眼,面容凝重之色,埋頭看着懷中失神落魄的妖兒。

    莫非是妖兒身上有牽絲蠱?

    凌汐池急忙問道:“那這蠱對人可有傷害?”

    浩南影搖頭道:“據我所知,並沒有,這蠱最開始是用來尋人的,非但沒有,還可使人百毒不侵,只可惜這種蠱蟲的飼養方法已經失傳了,沒想到今日居然在此得見。”

    凌汐池鬆了口氣。

    蕭惜惟若有所思的看着他:“那南影世子如何確認那便是牽絲蠱?”

    浩南影苦笑道:“慚愧慚愧,因爲這蠱本就產自浩垠國,這世上最後一對當年被我父王進獻給了瀧日國,所以……”

    浩南影不再多言,惋惜的看了妖兒一眼,客氣的說道:“在下已將所知的都告訴了姑娘,就此告辭了。”

    凌汐池總算知道了他爲何總用惋惜的眼神看着妖兒了,既然牽絲蠱是他們送給瀧日國的,哪怕他不知道妖兒究竟是什麼身份,但也不難猜出她定是與瀧日國王室有些瓜葛的。

    一個瀧日國王室的小女孩出現在了剛剛打敗瀧日國的雲隱國,還與國主關係密切,很難不引起人的猜想。

    只是他既知這些,卻仍然願意用琴聲替她遮掩,足以證明他是一個難得的正人君子。

    蕭惜惟神色如常的向他抱拳道:“多謝。”

    “客氣。”浩南影最後看了妖兒一眼,轉身離去。

    凌汐池急忙道:“浩公子,既然你能用琴聲保護她,此事還請……”

    她有些難以啓齒,畢竟於情於理浩南影都沒必要替妖兒保密,況且,當日瀧日國同瀚海國開戰時,浩垠國曾出兵幫助過瀧日國,由此可見,瀧日同浩垠早已經是盟友關係。

    沒想到浩南影竟然停下了腳步,說道:“幾位放心,今日我什麼都沒看到。”

    凌汐池沒想到他會答應得那麼痛快,一時不知該說什麼。

    浩南影笑道:“聽聞瀧日國在祭天時曾經丟失過一位小公主,我知道王室的手段有多髒。”

    說罷,他擡起步子離去。

    蕭惜惟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嘆道:“這位浩垠國的世子倒是與傳聞中不太一樣,他生在浩垠國真是可惜了。”

    凌汐池想着天樞樓裏關於浩垠國的卷宗,心道確實是可惜了。

    直到浩南影離去後,凌汐池蹲下身,雙手扶着妖兒的肩膀,問道:“妖兒,你剛剛看見什麼了?”

    妖兒打了一個寒顫,目光呆滯的看着她,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只得不停的搖頭。

    凌汐池還待再問,蕭惜惟按住了她的肩膀,衝她搖了搖頭。

    他也蹲了下來,衝着妖兒柔聲道:“爹爹讓人送你回去好不好?”

    妖兒猛烈的點着頭,彷彿在這裏多待片刻都是煎熬。

    蕭惜惟拍了拍手,兩名暗衛不知從何處閃身而出,他吩咐道:“送公主回宮。”

    兩名暗衛帶走了妖兒,凌汐池一臉着急的看着他,問道:“他們來找她了?”

    牽絲蠱既然能變成牽絲蝶,那便證明另一個持蠱之人就在附近,能給瀧日國最受寵的小公主下蠱之人只有兩人,一個是她的父親,一個便是她的母親。

    可若是牽絲蠱是他們給妖兒下的,爲何會任由她流落在外那麼多年而不來尋她呢?又爲何妖兒看到牽絲蝶會是這種反應?

    凌汐池百思不得其解。

    蕭惜惟面色如常,甚至連語氣都沒有變化,說道:“或許是吧,只是他們若是來找妖兒的,爲何不趁着剛纔她身邊沒人的時候將她帶走,以妖兒的性子,不太會害怕蝴蝶,她到底看到了什麼,會怕成那樣?”

    凌汐池也有些着急:“不行,我們得親自送她回去。”

    她拉着他的手準備走,卻被他反手拉住,“我們現在不能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