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八章:浮光玦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蝦米不會遊字數:3604更新時間:24/06/28 17:16:37
    夜,月光正好。

    當凌汐池和月弄寒緩緩走入軍中,站在高臺之上時,萬千將士都覺得有些目眩神搖,高臺之上,白衣男子皎如朗月,高不可攀,如月清輝籠罩四方,紅衣少女靜靜的立在他的旁邊,烏黑的頭髮高高挽起,一襲火紅色的束腰長裙,幹練卻不失穩重大氣,像是一朵月光下盛放的紅蓮,長在那遙不可及的星河旁,明明佔盡芳華,萬千嫵媚,眼中卻是一種說不出的清冷,可偏那清冷中又帶着一絲暖意,好似世事於她不過一場浮華,她留在此間,不過是因爲那浮華之中有她所愛的人,這種矛盾而又複雜的情感,讓人忍不住想要靠近卻又心生畏懼。

    月弄寒扭頭凝視着身邊的少女,心中暗歎。此時的她清且雅,純而魅,讓人如癡如醉,而她自己好像並不知道自己有多美,這種不自知的美才最動人。

    月弄寒心中有些緊張不安,迫切的伸手執起少女的手,他的手心溫熱帶着點汗意,卻抓得十分用力,像是要用力的抓住什麼,見她沒有掙開他的手,他的心中一喜,握着她的手高高舉起,軍中頓時一片喧譁,呼聲震天。

    “必勝!”

    “必勝!”

    這些日子,整個天水大陸都知道,一個少女單槍匹馬的闖了瀧日國的軍營,殺進了北山礦場將裏面的礦工全部救了出來,一路斬殺瀧日國師之子,八十萬旭日金麟總教頭,以及各路在殺手榜上赫赫有名之人,歷經千里殺伐,殺出了一條血路,護送礦工們回到了安都城,這本就是件振奮人心的事,此時再見到她風華絕代的姿容,無一不讓人熱血沸騰。

    人人都有慕強之心,尤其是在亂世之中,這種殺出來的威名最能使人心服口服。

    那一聲聲的吶喊殺氣騰騰,如厲雷滾滾。

    天上的月亮彷彿被這殺意驚擾到了,悄悄的躲進了雲層。

    一罈一罈的酒很快運了上來,均勻的分在了每個人的手中,月弄寒執起酒碗,遙舉向衆人:“月某在此敬各位一杯,預祝月凌軍的兒郎們此戰出師必捷。”

    酒香四溢,軍鼓擂響,一陣金戈之聲響起,無邊的軍威瀰漫向四方。

    這時,有一名士兵上前來報:“啓稟主公,有客來訪。”

    月弄寒和凌汐池對視了一眼,今日誓師宴,這安都城中有頭有臉的人物基本已經來齊,此刻會有何人來訪?

    月弄寒問道:“什麼人?”

    那士兵回道:“領頭的是個姑娘,並未報出身來意,只說了她姓慕,主公一定會見她的。”

    月弄寒眉頭微皺,口中說道:“請上來。”

    士兵應了一聲去了,不一會兒,遠遠的便走來了一隊人,爲首的是一個身着黑衣的女子,只見她身着一身修長的黑色曵地長裙,腰間別了一支黑色的笛子,高挑的身材身材玲瓏有致,肌膚勝雪,容色清麗,有着一雙如同星空一般深邃的眼睛,眼中明明倒映着天地萬物,可這天地萬物於她而言又仿若無物,帶着一種對萬事萬物的漠然而偏偏又掌握着萬事萬物的高傲。

    她就那樣徐徐走來,卻有一種說不出的高貴冷豔,仿若高高在上,俯瞰衆生的神女。

    她的手中還捧着一個紫檀木的盒子,看似平常的盒子,卻因爲在她的手中而產生了神奇的魔力,衆人雖未見那裏面裝的是什麼,卻本能的覺得那裏面裝着的定是稀世珍寶,否則不配被她捧在手中。

    月弄寒和凌汐池卻同時皺起了眉頭,因爲這個女子他們都是認識的,甚至還很熟悉。

    昔日冥界的四大法王之一的彼岸花慕蓂牙,也是傳說中有着慕家之女,當母儀天下稱號的慕氏家族的大小姐。

    據說在昇鄆帝國之時,慕氏一族便有着天下之母,皆出自慕家的美譽,那時民間便有傳言,慕家的姑娘生下來便是要做皇后的。

    她的身後還跟着兩個妙齡少女,同樣也是腳步款款,搖曳生姿,姿容豔麗,正是罌粟花洛諾和水晶蘭聞人仙,最後則跟着八名身着黑衣,臉蒙黑巾,腰挎佩刀的護衛。

    看到月弄寒時,洛諾的眼中一亮,但看到他身旁的紅衣少女後,那抹亮光又瞬間暗淡了下去,聞人仙扭頭看了她一眼,發出了一聲嗤笑聲。

    四周的將士們頓時竊竊私語起來,不知這三個貌美如花的姑娘到底從何而來。

    凌汐池的手不自覺的在身側握成拳,她早該知道,這些人沒那麼容易死,既然這些人都沒死,那爲何偏偏蕭藏楓死了,這不公平!她的心中突然升起了一絲想要將這些人全部送下地獄的衝動,可礙於這是誓師宴,她又硬生生的將那股殺意壓制了下來。

    月弄寒的視線落在了慕蓂牙的身上,冷聲道:“原來是你們?”

    慕蓂牙衝他露出了一抹笑,道:“自然是我們,不然月公子以爲是誰?”

    月弄寒生疏卻不失禮貌的說道:“不知幾位姑娘來此有何貴幹。”

    慕蓂牙將手中的盒子呈到了他的面前:“聽聞寒王殘暴,月公子大舉仁義之師,誓以匡扶天下爲己任,要讓這普天之下泱泱沃土從此以後無處不均,無人不飽,無人不暖,天下同耕,更有讖言道:凌雲峯上天命降,一攬山河天下歸,公子如此胸懷天下,我來,自然是來給你送禮的。”

    她邊說邊打開了盒子,裏面是塊月牙形的玉玦,月弄寒看着那塊玉玦,臉色微微變了變,問道:“這是什麼?”

    慕蓂牙道:“辛苦只憐天上月,一夕成環,夕夕長如玦,此玉名爲浮光玦。”

    月弄寒道:“既然是玦,這等不完整之物還是請姑娘帶回去吧。”

    慕蓂牙定定的看了他一會兒,突然又笑道:“浮光靜影本是一對,聽聞公子手中有一塊絕世玉璧,名爲靜影沉璧,公子可知,靜影璧也並非完整之物,它與浮光玦本爲一對,家父得知公子要出發攻打風幽城,特地命小女子送來給公子,靜影璧圓如日,浮光玦彎如月,合起來恰巧爲一個明字,願月公子此去一片光明。”

    月弄寒嘴角噙起一抹冷淡的笑意,說道:“令尊的好意我心領了,只是世間之物有的時候並非一定要成雙成對,況且靜影璧此時也已不在我的身上,若要成雙成對,姑娘還是找錯了對象。”

    慕蓂牙道:“是嗎?”

    月弄寒歉意的向她抱拳行禮:“遠來皆是客,姑娘若是不嫌棄,可以留下來喝一杯水酒,稍作休息,在下再派人送姑娘出城,只是這浮光玦還請姑娘帶回去吧。”

    慕蓂牙問道:“你當真不收?”

    月弄寒道:“在下一向很少收別人的禮,尤其是姑娘送的禮。”

    慕蓂牙看了手中的浮光玦一會兒,臉上微微一冷,隨即又笑道:“如果這個禮是公子的親人託付給我們讓我們帶給公子的呢?”

    月弄寒以爲她說的是聞人清,嘆了一口氣:“姑娘說笑了,在下已沒有親人。”

    “哦?是嗎?”慕蓂牙一笑:“便是你的親生母親也不算你的親人嗎?”

    月弄寒驟然擡頭看她,一把捉住她的手,眼中閃過一抹不知是激動還是憤恨的神色,厲聲問道:“你說什麼?!”

    慕蓂牙合上了木盒子,輕輕的將他的手拂開,轉身便要離去:“既然公子不願意收,我們也不強人所難,若有打擾之處還望公子原諒,我們就此告辭!”

    眼看着慕蓂牙要走,月弄寒連忙衝上去再次拉住了她,咬着牙道:“什麼母親,你說清楚了再走!”

    月弄寒還記得,小的時候,他總是一遍一遍的問父王,母親究竟長什麼模樣,父王總是不厭其煩的告訴他,他的母親是全天下最美的人,從那個時候起,母親在他心中便是溫柔、善良而又美麗的,是這世上最好的女人,他無數次從夢中驚醒的時候,總是幻想着母親能在身邊親親他,抱抱他。

    後來他長大了,雖然再也沒有問過父王關於母親的任何隻言片語,可在他的心底深處,仍然對母親有着深深的思念,哪怕後來知道了自己的毒乃是爲他的母親親手所下,可當他恨過怨過之後,剩下的仍然還是思念,他想見到她,親口問一句爲什麼,爲什麼要對他下毒。

    他可以做一個好兒子,好好照顧她,好好彌補自己的親生父親對她的虧欠,可以保護她不再受任何人的傷害,可她爲什麼連一個盡孝的機會也不給他。

    自他長大以後,他自認可以做到喜怒不形於色,可現在,他卻有些失控了。

    慕蓂牙扭頭看他:“難道月公子還有兩個母親?你既然不想要它,何必要我說清楚呢?”

    月弄寒拉着她的手不放:“姑娘若是不說清楚,怕是今夜沒這麼容易走。”

    凌汐池見狀,嘆了一口氣,她記得她與月弄寒初見那天,他毒發之際口中喊着的便是母親,她知道母親在他心中的分量,更知道沒有人能做到聽到母親的消息時還無動於衷的。

    她擡腿走上前來,接過了慕蓂牙手中的盒子,說道:“慕姑娘的禮,我們收了,幾位姑娘特意前來送禮,想必也是舟車勞頓,不如先去休息片刻,待我們備好酒宴,再爲幾位姑娘接風洗塵。”

    然後她退到了一旁,衝着一旁像是在看好戲一般的謝虛頤低聲說道:“你還站着看戲,快叫人去安排一下。”

    謝虛頤笑了,衝她耳語道:“這可是場好戲,平時可不容易看到。”

    凌汐池伸出腳踢了他一下:“什麼時候,你還貧嘴,你知不知道她是誰,她可是慕家的人。”

    “哦!”謝虛頤恍然大悟的點了點頭:“慕家嘛,倒是聽說過,我聽說這慕家的人特別愛擺譜,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你……”凌汐池作勢要打他,月弄寒突然扭過頭來,表情也冷靜了下來,終於鬆開了慕蓂牙的手,說道:“虛頤,你帶幾位姑娘前去休息一下。”

    謝虛頤應了一聲,走到了慕蓂牙的面前,朝她優雅的伸出了一隻手:“姑娘請!”

    慕蓂牙眼中閃過一絲淺淺的笑意,轉身同他離去,經過凌汐池身邊的時候,尾隨其後的聞人仙突然低聲同她說了一句話:“仙兒真是佩服葉姑娘,看來冥界一別,葉姑娘真是變了許多。”

    凌汐池聽出了她話裏有話,可她並不想理她,裝作沒聽到。

    聞人仙看了洛諾一眼,臉上露出了蜜糖似的微笑:“蕭藏楓爲她慘死在冥界,如今屍骨未寒,她卻能做到轉身便同別人雙宿雙棲,只怕蕭藏楓在天有靈,也是死不瞑目,洛姐姐,你的一顆心又將安放在何處呢?”

    聞人仙的話如同一把刀子一樣扎進她的心中,凌汐池的手不自覺的在身側握成拳頭,冷聲道:“聞人姑娘,遠來是客,我們以禮相待,還請姑娘自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