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九章:一將功成萬骨枯
類別:
歷史軍事
作者:
蝦米不會遊字數:4154更新時間:24/06/28 17:16:37
旭日金麟以往一向所向披靡,卻在與風靈軍的對陣之中數次戰敗,本就已對風靈軍心懷畏懼,現在被逼到如此絕境,再加上這樣精妙的陣法,更是顯得力不從心,士氣大大減弱,還未開戰,便已輸掉了五成,現在被殺個措手不及,一上來便吃了一個大虧,恐怕落敗便是眨眼的事情。
關武目光定定的望着站在風月陣中央,不停的指揮陣型變換的赤火,意識到或許只有殺了赤火,才能挽回一些士氣,鼓舞軍心,那樣雖不能勝,也不至於慘敗。
“他奶奶的。”看着城牆之下的金甲戰士不停的倒下,關武狠狠的吐了一口痰,整個人從城牆之上跳了下來,手中的大刀被舞得虎虎生風。
他就像一頭猛虎似的衝進了風月陣裏,氣吞山河一般狂嘯着,每尖嘯一聲,便有一股血泉衝進了雨霧中,和着雨水慢慢稀釋,無聲的落在了地上。
戰死沙場,似乎永遠都是戰將最後的歸宿,重重枯冢,埋葬的是枯骨,卻埋葬不了那一種不滅的精神。
戰況激烈,瀧日國的將士看着關武身先士卒,不畏生死,士氣又被拉回了一些,漸漸的,反而能抵擋住風靈軍的凌厲攻擊。
赤火雙掌一收,目光處,是浴血奮戰的關武,眼中已含殺意。
隨手將令旗往腰間一插,赤火閃電般的從左腰拔出赤月刀,身形急展,足尖在無數名士兵的肩膀上輕點而過,轉眼間便來到了關武的面前,便是一刀遞出,赤紅耀眼的光芒飛閃向關武的腰間。
關武不退反進,像一尾飛躍出水面的魚,彈轉之間,遊貼近了赤火的身側,手中的大刀橫劈着攻向赤火的肩胛處。
關武攻得快,赤火避得快,只聽嗤啦一聲輕響,關武的腰間頓時血泉狂涌,而赤火的肩膀,亦被劈出了一道傷口。
“好!”赤火大吼一聲,左腳往後一踏,激起地上流淌的雨水,水花四濺,赤火年輕的臉上出現了莫名的狂熱。
風沙怒吼,卻絲毫掩飾不住地上那雄壯悲涼的喊殺聲,兩位叱吒風雲的將軍,註定有一位要葬身在這片土地上。
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赤火將臉上的雨水一抹,身體往後一側,整個人便向離弦之箭一般衝向了關武,關武咆哮着,喊聲震天,迎了上去,電光火石間,兩人便已交手了數十招。
蕭惜惟站在高處,眉頭輕蹙着,眼眸裏是若有似無的憐息,似乎是對英雄的憐息。
縹無在一旁道:“這個關武倒是個漢子。”
葉孤影看着那令鬼神都爲之動容的吶喊廝殺,幽幽的嘆息了一聲:“爭奪天下到底是爲了什麼?他們爲何都不懼生死?”
蕭惜惟道:“因爲他們背後站着的是他們的父母妻子兒女,他們是在爲自己的家園而戰。”
葉孤影看着他問道:“爲什麼國與國之間就不能和平共處,互不侵犯?非要拼個你死我活?”
蕭惜惟扭頭看她:“若是能,無啓族便不會滅亡。”
刀光激盪,殺氣震天,像九幽陰靈的吶喊索命。
就在這時,一陣驚叫聲傳入他們的耳中:“將軍陣亡了!”
蕭惜惟擺弄着拇指上的一枚黑曜石扳指,眉頭輕輕的剔了剔,便見關武的胸膛之上鑲嵌着赤火手中的赤月刀,如斷了線的木偶一般栽倒在地。
赤火站在關武的不遠處,腿部和胸膛之上源源不斷的涌出血來,他伸手一引,赤月刀飛旋着回到了他的手裏,可是他的眼睛裏,卻沒有勝利的喜悅,反而是一種落寞,英雄的落寞。
似乎在戰場之上,永遠都不應該存在感情,不管是什麼感情。
可是就那麼一瞬,赤火憶起了自己使命,轉身如旋風一樣投入了戰鬥之中。
眼見城牆之下的金甲戰士越來越少,城牆上一名副將揮舞着手上的令旗,大聲命令:“關城門,快關城門。”
令旗一下,瀧日軍一面抵擋着風靈軍的進攻,一面向城內倉皇的逃去,只聞得“呯碰”一聲巨響,城門重重地被扣了起來。
緊接着,從城牆之上不斷的拋下巨大的石塊,箭矢如蝗雨鋪天蓋地射下,赤火全身一旋,裹着雨勢,如騰龍衝上半空,近身的箭雨被紛紛彈開,赤火伸手一抓,攬住一把箭,雙臂張開,隨手一揚,手中的箭脫手飛出,穿透了城牆之上正在搭弓射箭的幾名弓箭手的胸膛。
眼見幾名士兵倒下城牆,牆口有了空缺,還沒來得及替補上,剎那間,風靈軍中箭矢齊發,箭如雨一般朝城牆上射去,一隊人馬迅速將雲梯搭上城牆,掩護着隊友朝城牆之上爬去。
牆上仍然有無數的石塊被投了下來,但每一架雲梯上面首當其衝的那個人都彷彿有天生神力,拋下的石塊被他們不費吹灰之力的就拂到了一旁。
在那幾名士兵的掩護之下,即使有人被石塊砸中,掉下雲梯,但還是有上百名雲隱士兵如壁虎一樣爬上了城牆,與城牆之上的瀧日軍激戰在了一起,慢慢的,投石手,弓箭手越來越少,爬上城牆的風靈軍越來越多,城牆之上頓時一片混亂。
城上一亂,城下的攻勢便越發激烈起來,一隊風靈軍合力推着兩輛鑲着巨木的攻城車猛烈的撞擊着城門,城門時不時的被撞開而又合攏。
赤火咬牙冷哼一聲,全身功力凝聚,飛身往其中一輛攻城車上重重一踢,那推車的士兵被這凌厲的腳勁一帶,齊齊往前一傾,頓時,轟隆一聲巨響響起,明淵城的城門已被撞開,而後風靈軍緊跟着便向藍色的海洋一般涌了進去,一進去便是連鬼神都爲之動容的慘叫廝殺。
眼見風靈軍攻入了城內,赤火離地而起,手中的赤月刀脫手飛出,化爲一道光,斬向了那一面迎風飛揚,高高在上的瀧日國旗。
瀧日國旗旗杆一斷,在大旗隨風落地的同時,赤火手執一面雲隱國的國旗,縱身躍上城牆,將那面大旗緊緊的插在城牆之上,藍色的大旗霎時迎風飛舞在風中。
與此同時,明淵城的左側城門,一道冰藍色的纖細身影高高躍起,手中的靈滅如銀龍飛出,盤旋着迅速纏上了城牆之上的瀧日大旗,旗杆瞬間折斷,靈歌右手一揮,將纏繞在靈滅上的瀧日大旗隨手拋下。
大旗輕揚,緩緩落在地上,覆蓋住了幾具金色的屍體,靈歌扭頭看着,冷傲的眸子裏波光一閃,手中的靈滅便再次飛旋起來,捲住了城牆之下一名風靈軍手中的雲隱大旗,美妙的身形一旋,斜斜飛了出去,如一隻暴風雨中的飛燕,眨眼便到了城牆之上,將雲隱國的大旗高高的豎在明淵城的左邊城門。
藍色大旗在雨中巍然而立,靈歌足尖輕踮在城牆邊緣,看着城牆之下所剩無幾的瀧日大軍仍在奮力抵抗,拼死不降,略顯清瘦的身影看起來有幾分疲憊。
明淵城右門,魂舞站在城牆之上,嘴角掛着嫵媚的笑,看着正門和左門相繼掛上的雲隱大旗,喃喃自語:“這麼快啊!”
她心情似乎不錯,扭頭看着身後跪着的一名滿身刀傷的瀧日國士兵,將髮絲纏於指上,笑着問道:“你說,你要不要自己動手把你們的臭旗摘下來?”
相比靈歌的高傲不屑,狠厲果決,魂舞最熱衷的是敵人在自己的逼迫和折磨之下,粉碎他心目中至高無上的信念。
戰場上的男兒無論勝負,勇氣和骨氣從來都是剛強堅韌的,那瀧日的士兵毫不畏懼的盯着面前這個嬌媚豔麗,卻在談笑之間便可置人於死地的美麗女將軍,沒有說話。
魂舞手中的絲帶輕輕的飛舞而出,如雨中一道柔和的輕煙,悄無聲息的捲上了那名瀧日士兵的脖子,她娥眉流轉,淺笑輕吟,表情溫柔得像是一個在哄着孩子的大姐姐,手中的絲帶卻在慢慢收緊:“你只有兩個選擇,一、親手將你們的國旗摘下來,二、死路一條。”
那瀧日國的士兵白眼一翻,呼吸開始變得困難,臉色立即由憤怒的紅色變爲了醬紫色,可斷斷續續的聲音依舊從他的嘴裏冒了出來:“士可殺,不可辱,要就就殺,何必廢話。”
魂舞的臉色微微動容,咻地將自己手上的絲帶收了回來,笑着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那士兵抓着脖子,撲倒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破口大罵:“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柳衛國是也!”
魂舞抱着胸站在柳衛國的面前:“柳衛國是嗎?你很有骨氣,那好,我不殺你,我要你親眼看着你們瀧日國的國旗是怎樣在我們雲隱大軍前落下的。”
她擡腿踢起地上一把明晃晃的大刀,刀氣一吐,橫劈而出,旗杆斷裂,只聽得譁譁譁幾聲裂帛之聲響起,瀧日國的國旗在魂舞的刀下碎成了一片片,落在了柳衛國的面前。
國仇?家恨?柳衛國的眼中含着一絲淚光,不知從哪裏來的力氣,忽的站起了身,朝魂舞手中的刀鋒上撞了過去。
魂舞側身一閃,臉上帶着玩味的笑意:“想死,沒那麼容易。”
柳衛國一撞落空,虎的一拳擊向魂舞,魂舞妙曼的身姿隨風而起,手中的絲帶如靈蛇一般纏了過來,結結實實的將柳衛國的拳頭捆縛在一起,看似隨意的一帶,便將精壯結實的柳衛國狠狠的撞在了城牆之上。
看着口吐鮮血的柳衛國,她蹲在他面前,笑着問道:“成家了嗎?”
柳衛國怒道:“關你屁事!”
“嘖嘖嘖……”魂舞搖了搖頭,又問道:“想回家嗎?”
柳衛國愣了,眼神逐漸變得迷離起來,恍惚中,他似乎回到了那一天,那是一個佈滿晚霞的黃昏,正是那天,他決定要去參軍,他對着身後一直在爲他整理行囊的妻子說:“等我回來,我會帶給你和小草更好的生活。”
妻子扭頭看着他,溫柔的笑了笑:“活着最重要,我只要你活着回來。”
他四下看了看簡陋的小屋,這是他們的家,破舊卻收拾的十分整齊乾淨,他的眼中全是憧憬:“等我回來,房子便可以重新修一修了,不,到時候我要帶你們離開這裏,去看看外面精彩的世界。”
妻子仍是溫柔的笑着,並沒有多說一句挽留的話。
他接過妻子遞過來的行囊,轉身便要離開,一個小女孩衝進了屋子,抱着他的腿大哭着不讓他走,妻子一言不發的將小女孩抱到了一旁,他拭了拭眼中的淚水,摸着小女孩的頭,淚中帶笑的說着:“小草,爹爹走了,要好好聽娘的話,跟着她好好學寫字,別像爹一樣,大字都不識一個,等爹回來的時候,你要會寫你的名字,柳馥草。”
妻子催促他道:“快上路吧。”
他堅決的走出了家門,沒敢回頭,怕一回頭就會捨不得,直到離開了小鎮很遠,他才遠遠的回頭望了一眼,暮色中,鎮外的長亭裏,一個溫柔的婦人抱着一個小女孩正站在那裏,目送着他離開。
鎮子裏,炊煙裊裊升起,他的眼中已全是淚水。
他朝天怒吼着:“想,老子做夢都想回家!”
魂舞看着他眼中的淚水,動容道:“好,我放你回家!”
柳衛國又愣了,彷彿不明白她這話是什麼意思。
魂舞笑了笑,望向了四周還在頑強抵抗的瀧日國士兵,朗聲道:“你們阻止不了我們攻下明淵城,只要你們現在放下武器投降,我都可以讓你們回家。”
手握兵器的瀧日士兵你看我我看你,片刻之後,一聲聲刀槍落地聲響起。
魂舞將絲帶收了回來,喝到:“旗來!”
城下的風靈軍會意,將手中的大旗一拋,魂舞飛出城牆,雙腳在城壁上面輕輕一點,穩穩的接住大旗,手中的絲帶飛出,纏在城牆之上,一個漂亮的燕子三抄水,將大旗插上了右邊的城牆。
澤國江山入戰圖,生民何計樂樵蘇;憑君莫話封侯事,一將功成萬骨枯。
戰爭從清晨一直打到了傍晚,夜幕降臨,風悽雨寒,蕭惜惟頎長的身影模糊在暮色之中,仰望着那在風雨中飄搖的雲隱大旗,大地之上,是濃烈的死亡氣息,幾隻不知道哪裏飛來的烏鴉盤旋在明淵的上空,明淵是詭異的死寂。
屍橫遍野,血流成河。
這時赤火走上了瞭望臺,單膝跪地,手中呈上了一物,那是明淵城的城印,蕭惜惟伸手接過,向着身邊的縹無和葉孤影說道:“進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