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身世大白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蝦米不會遊字數:4535更新時間:24/06/28 17:16:37
    見她不躲不閃,冰冽臉色一變,急忙收勢,卻還是來不及,慌忙之中,他的劍尖一偏,避開了她的胸口,直沒進了她的左肩裏。

    凌汐池低下頭,看着那刺入自己身體的劍,看着那殷紅的鮮血順着劍鋒一滴一滴的滴在地上,看着冰冽驚慌失措的眼睛,有風過,卷着窗櫺的輕紗飛舞起來,那刺在肩膀裏的劍隨着風輕輕的在顫抖,然而她卻感覺不到痛,因爲痛在心裏。

    人啊,果然是一種奇怪的生物,也只有人,心靈上的痛才能掩蓋住肉體上的痛。

    凌汐池埋下頭,一把抓住那依舊扎在她左肩上的劍,往外一拔,一股血泉飛濺而出,由於手抓在鋒利的劍尖上,手心頓時也被割出了兩道傷口。

    看着手心裏往外涌的鮮血,再看了一眼已近昏迷的寒驀憂,她冷冷一笑,走到桌旁,取了一個杯子,將血滴在了杯子裏,直到滴了滿滿一杯,她才回頭,將那杯血遞給了冰冽,語氣決絕不留情:“你知道,我服用過輪迴果,曾用血解過你的毒,如果你非要解藥的話,只有這個,雖然輪迴果的藥性早已過了,但我的血應該還是有點用的吧,至少百毒不侵,但是我告訴你,我沒有下毒,給了你這杯血,從今以後我都不想再見到你,這個,還給你!”

    說完以後,她從懷裏掏出了一塊一直被她珍藏的玉佩,扔在了冰冽的面前,這塊玉佩是冰冽在王宮裏給她的,她一直視若珍寶,可是現在,她已經不想身上還留下任何跟冰冽有關的東西。

    冰冽的身子又僵立了起來,眼中有莫名的哀傷狂涌而出。

    凌汐池彎腰撿起了地上斷掉的手鍊,緊緊的攥在手中,一滴淚順着她的臉頰滾落下來,滴在了手鍊上的四葉草吊墜上,四濺而開。

    一抹黑影瞬間闖進了屋子,伴隨着一聲急切的呼喊:“小影!出什麼事了。”

    原是靈歌和葉孤野聞聲趕了過來,看着屋子裏一片凌亂景象,立即明白發生了什麼,只見葉孤野眸光一閃,伸手握住了劍柄,就要拔劍,冷聲道:“冰冽,你敢傷小影。”

    原本虛弱不堪的寒驀憂一聽葉孤野對她的稱呼,驟然睜開了眼睛,美眸中堆滿了不可思議,連聲音都尖利了起來:“表哥,你叫她什麼?”

    葉孤野冷冷的看着她,並沒有回答她的話。

    寒驀憂難以置信的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凌汐池,眼中的震驚呼之欲出,好一會兒,她才艱難的開了口:“葉孤影,你竟然是葉孤影!”

    凌汐池一聽,也愣在了原地,是了,她終於想起來了,葉孤影確實是葉凜雪的侄女,這樣一算,若她就是葉孤影,那寒驀憂不就成了她的表姐?

    世事人情如夢似幻,人們在其中沉浮,爲真真假假的情義而傷,凌汐池卻已分不清,在她面前的什麼是真,什麼是假,這錯綜複雜的關係讓每個人都傷痕累累,也讓她感覺到無比的疲憊。

    葉孤野走到了寒驀憂的面前,不由分說的拔出了她肩膀上的毒針,放在眼前看了看,道:“這是陰河谷的滅神針,中此針者不會死,但是短時間內會令人喪失神智,堂堂陰河谷谷主,還要向一個外人要解藥嗎?”

    冰冽聞言,驟然扭頭看着他們,顯然,他剛從得知這幾人的關係的震驚中回過神來,他的目光落在葉孤野手中的針上,急聲道:“你說什麼?”

    葉孤野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站起身來,走到他面前,毫不客氣道:“你真的很蠢。”

    冰冽像是突然明白了什麼,望向寒驀憂,急聲道:“驀憂,到底怎麼回事?”

    寒驀憂咯咯的笑了起來,擡手拭去了嘴角的血,明明是甜美的笑容,偏偏所有人都看得出裏面的決絕狠意。

    她慢慢自目眥欲裂的冰冽面前站了起來,倒是沒再否認自己的所作所爲,輕笑道:“阿冽哥哥,這是驀憂送給你的禮物,你還喜歡嗎?從此以後,沒人再信你了,你連唯一的朋友都沒有了,只有我會在你身邊,永遠不會背叛你。”

    冰冽的臉色在那一瞬間難看極了,如果之前他只是驚慌,那麼現在他臉上的,是顯而易見的絕望,他慌忙看向了呆立在一旁的女孩。

    可那女孩沒有再看他一眼。

    凌汐池不想再看這場鬧劇,她有些心力交瘁,伸手拉住了葉孤野的手,聲音裏帶着疲憊,道:“哥,我們走!”

    葉孤野道:“他們誣陷你。”

    凌汐池道:“不重要了,我們回去吧。”

    說罷,她漠然的從冰冽身旁走過,自始自終,沒在回頭。

    恩斷義絕的感覺,大抵就是如此吧,這般痛徹心扉!

    靈歌似笑非笑的看了屋內人一眼,語氣輕嘲淡諷:“愚蠢,原來也是一件挺有趣的事情。”

    路上的時候,靈歌將一瓶藥遞給了她,突然道:“剛剛你爲何要走,不如留在那裏,看看寒驀憂究竟要如何收場?”

    凌汐池苦笑道:“那又如何,問題根本不在那毒,寒驀憂要做的不過是讓我明白自己在冰冽心中的分量,同時也讓冰冽徹底和我決裂罷了。”

    靈歌看了她一眼,才道:“那現在呢?”

    凌汐池擡頭看了看天,道:“現在?現在清醒多了。”

    說罷,她看了看葉孤野,又看了看靈歌,想哭卻怎麼也哭不出來,心中始終有股氣憋着,憋屈的慌,可她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覺得自己快要瘋了,突然轉身衝了出去。

    她需要靜一靜,真的只是靜一靜!

    天空好像下起了雨,她茫然的走在悽清的煙雨中,竟不知道該何去何從,只覺自己好像這風雨中的浮萍,被風吹得飄呀飄,不知會到什麼地方,雨水順着髮梢不停的滾落在臉上,混合着無法抑制的淚水,滴得滿地成傷。

    天漸漸暗了下來,她徜徉到了烈陽的大街上,烈陽城依舊繁華,可是周圍的歡聲笑語卻與她沒有任何的關係,萬家燈火中也沒有屬於她的一盞,望着擦身而過的香車寶馬,聽着漸去漸遠的馬鈴聲,周圍的絲竹簫聲空茫成一片虛無,凌汐池就這樣一個人在虛無中一直往前走,一直往前走。

    一抹昏黃的燈光突然映入她的眼簾,她傻傻的擡起頭,看着那端莊古樸的硃紅大門,終於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怎麼走着走着,竟然還是回到了這裏,原來自己走投無路了,想到的也還是這裏。

    “不……”內心深處有一個聲音強烈的響起,絕對不能讓蕭藏楓看到她現在這個樣子。

    思及至此,她幾乎是逃一般的轉身向黑暗中狂奔而去,冰涼的雨絲拂在面上,與忍不住落下的淚水混合在一起,分不清誰是誰,凌汐池沒命的奔跑着,突然腳下一滑,身體猛然向前一傾,全身頓時失去重心,跌進了一潭污水裏,她木然的撲到在地上,心中實在不明白,爲什麼自己會落得這樣狼狽。

    面前有腳步聲響起,她呆呆的擡頭望去,只見蕭藏楓撐着一把傘,正站在她面前,很難得的沒有嘲諷她,只是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凌汐池道:“怎麼會是你?”

    蕭藏楓沒有回答她的話,扔掉了手中的竹傘,彎腰將她抱了起來,目光仍是落在她身上,深邃的眼睛裏有一絲憐惜。

    或許是蕭藏楓身上傳來的久違的溫暖,她再也控制不住,一頭撲到在他的懷裏,頓時聲淚俱下:“他們爲什麼要這樣對我,我也是人啊,我也是會痛的,我沒有害過他們,我甚至還想幫他們,可是他們爲什麼要那樣對我。”

    蕭藏楓站起身來,緊緊的將她摟住,聲音輕得仿若嘆息:“丫頭,你記着這個世界就是這樣,不是所有的付出都能得到回報的,若要求回報的付出也根本算不得付出。”

    凌汐池緊緊的抓住他的衣襟,感受從他身上傳來的陣陣溫暖,聲音再也無法保持冷靜,更是抑制不住的哽咽:“我沒有想要得到什麼,可是我這樣盡心盡力的去守護別人,那麼誰來守護我,我真的累了,我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堅強,我也希望體會一下被人疼被人愛的滋味,被人捧在手心裏的感覺,我希望我真心對待的人也同樣真心對待我,僅此而已,可是老天爲什麼這麼吝嗇,連這樣小小的希望都不給我,你說啊,你說啊,爲什麼?”

    蕭藏楓的表情再也不似平常的深不可測,高貴俊逸的臉上帶着從未有過的黯然神傷,低聲道:“這個世界,沒有爲什麼?”

    這個世界,沒有爲什麼!

    多麼傷情而又無可奈何的一句話!

    一瞬間她彷彿忘記了自己的傷痛,手無力的一鬆,全身的力氣被抽得一絲不剩,虛脫的倒在蕭藏楓的肩膀上,從未曾見過這樣的蕭藏楓,難道他和她一樣,也是需要被愛被關懷的嗎?

    將頭埋在蕭藏楓的懷裏,凌汐池沒有再說話,只是眼睜睜的看着蕭藏楓將她抱回了藏楓山莊。

    待處理了傷口之後,她便將自己關在了青楓齋裏,抵着門,抱着膝坐在門後面,雙手握成拳,死死的咬住,將一股一股涌上來的眼淚硬生生的吞回到了肚裏,這也是她第一次拼了命的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她就這樣抱着膝不知道坐了多久,直到窗外雞鳴已過三巡,青楓齋外的池塘邊也傳來了陣陣鳥叫聲,一抹曙光透過窗櫺照在了她靠着膝的臉上,刺得她一夜未眠的眼睛更加痛了,凌汐池伸手想擋一擋陽光,這才想起了一直被她緊握在手中那斷掉的手鍊。

    晨光下,手鍊上掛着的四葉草依舊熠熠奪目,凌汐池連忙坐直了身子,試圖將那斷掉的手鍊再接起來,這是她十六歲的生日禮物,也是媽媽送她的最後一個生日禮物。

    可是,當她將手鍊的斷口處接在一起之時,突然眼尖的發現,這條手鍊居然是中空的,斷裂處露出了一角白紙。

    凌汐池狐疑的將那捲白紙拉了出來,展開一看,一行娟秀的小字映入眼簾。

    “汐兒,原諒媽媽會以這樣的方式告訴你真相,接下來媽媽要告訴你的事情你可能不能接受,但請記住,無論如何,媽媽都愛你,在媽媽心中,你永遠都是我最愛的女兒。”

    “其實你不是我們的親生女兒,準確來說,身體是,靈魂不是……”

    凌汐池一一看下,終於知道了一個她根本無法接受的事實,也就是爸爸爲什麼會那麼恨她的原因。

    原來真正的凌汐池早在六歲的時候就出車禍死了,與她一起出事的還有她的爺爺和奶奶,同時失去父母和愛女的凌慕恆無法接受這個事實,拒絕在死亡通知單上簽字,並將已經宣告死亡的凌汐池強行帶回了家。

    被帶回家的小汐池並沒有一點死亡的跡象,甚至在炎熱的夏季裏,身體也沒有半分腐爛的痕跡,看起來就像是睡着了一般,愛女成狂的凌慕恆更是終日寸步不離的守着她,就在白若渝將精神疾病醫生帶回家的那天,小汐池突然醒了,並說出了一句讓凌慕恆和白若渝大吃一驚的話:“姐姐,我們已經沒有家了,哥哥也和我們失散了,你在哪裏,我好怕?”

    之後,小汐池又再一次陷入了昏迷,再醒過來已是一個月後的事情,醒來後的她不僅什麼都不記得了,就連習慣脾性也和之前的凌汐池大不相同,以前的小汐池文靜內向,而現在的她卻是活潑熱烈的,懷疑之下的凌慕恆偷偷去找了命理大師,更加篤定醒過來的並不是他的女兒,而是一個可惡的靈魂佔據了她女兒的身體,並且間接害死了他的爸爸媽媽。

    信末,白若渝寫道:“汐兒,不論事實如何,無論以後你會走什麼路,你都是我引以爲傲的女兒,你代替了汐兒陪在了我們身邊,我相信這是上天對我們的眷顧。這些年來,看着你慢慢長大,我也在擔心,你這樣突如其來的到來,會不會哪天也突如其來的離開,媽媽不能永遠陪着你,但是只要媽媽在你身邊一天,我就會拼盡全力保護你,還有,不要恨你爸爸,他其實真的很愛你。”

    凌汐池徹底傻了,呆坐在那裏像一座石像,曾經,她想過無數個爸爸可能會恨她的原因,卻不曾想到會是這樣一個荒謬的答案。

    她真的搶佔了別人女兒的軀體,害得一個原本完整幸福的家庭家破人亡?

    她不是凌汐池,那她——到底是誰?

    她的存在到底是爲了什麼?她屬於哪裏?又該去哪裏?

    她真的是葉孤影?因爲機緣巧合附身在了已逝的凌汐池身上,而造成這一切的就是輪迴之花,輪迴之花既然已將她送到了別處,爲何繞了一圈後,又將她送了回來,上天爲什麼要這麼安排,是爲了讓她經歷一下輪迴是多麼痛苦的一件事嗎?

    還是說,無啓族的不死傳言是真的,這就是輪迴之花存在的意義?

    凌汐池已經分不清楚自己內心到底是何感覺了,那是一種要命的空洞和麻木,她活了十六年,現如今卻發現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誰,還有比這更可笑的事情嗎?

    她擡頭無聲的望着窗外的天空,陽光很明媚,都說早晨是一天的希望,但是如果可以,她寧願永遠呆在那暗無天日的黑暗中。

    她就這樣坐着坐着,天亮了又黑,黑了又亮,亮了又黑,其間魂舞妖兒不知道過來了幾次,都被她拒之門外,就在她全身坐到麻木,幾乎處於石化的時候,青楓齋的門口忽然叮叮噹噹的響了起來,像是有人在搭臺唱戲,一陣樂聲響過之後,一個伶人嬌滴滴的聲音依依呀呀的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