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劍花煙雨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蝦米不會遊字數:3994更新時間:24/06/28 17:16:37
    烈陽城下起了雨,凌汐池心亂如麻,快速奔走在這川茫茫的煙雨中,她腦海中不停的在想,自己去了會看到如何的場景,冰冽會不會死,她去了能救他嗎?

    山雨是空靈的,淅淅瀝瀝的揮灑而下,俗話說一場秋雨一場寒,雨一下,天就變得寒了,小草已見枯黃,可憐小草秋風,若非今夜凋零便於明日枯萎,雨滴從髮梢落下來,像滴在心間,涼冰冰的,帶着莫名的寒氣,凌汐池突然好害怕,若是冰冽死了她該怎麼辦?

    眼看離煙雨亭越來越近,枯黃的落葉卷着秋風飄蕩在她的眼前,而她眼底映着的,卻是亭內那一抹黑影。

    沒有預想中的刀光劍影,沒有血流成河,亭子裏只有一個人,一個穿着黑衣服的人。

    那一瞬間,她終於有種回到人間的感覺,懸吊着的一顆心終於迴歸原地,她長長的舒了一口氣,鼻子卻一酸,忍不住就要哭出來。

    冰冽沒事就好,凌汐池知道自己現在不能去見他,於是迅速的躲到一片樹林裏,偷偷探出頭來看着冰冽,這樣的位置於她於他無疑是最好的,她看得到他,他卻看不到她。

    煙雨中,冰冽的身影漸漸的變得不真實起來,那樣英挺不凡的背影,那樣英姿勃勃的身形,那樣故意故意把自己裝得冷漠卻比任何人都需要溫暖的冰冽,怎麼那麼傻呢。

    凌汐池悽然的縮回身,背倚靠在樹上,落寞的煙雨朦朧而又滄桑,可等待的心情卻更加的彷徨與祈求,靠着溼漉漉的樹幹上等了很久,這雨卻依舊沒有要停的意思,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終於讓她明白什麼叫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而江湖,是多麼辛苦的一條路。

    就在這時,一陣笛聲響起,貫徹於天地之間,淒涼的笛聲如思如慕,如泣如訴,聽得她的心都酸了起來。

    又偷偷的伸出頭看了看冰冽,只見他拿着一片草笛,正自吹奏。

    凌汐池的眼角一陣溼潤,這般傷情傷感的曲子,娓娓道盡了人世間多少無可奈何,冰冽,你可是已厭倦了這塵世。

    一陣凜冽的寒風毫無預兆的刮了過來,颳得滿地的落葉滾滾而起,凌汐池全身一陣哆嗦,就在這時,數道劍氣劃破長空,朝長亭裏的那道身影襲去,只聽“轟隆”一聲,亭子轟然倒坍,冰冽化作一道黑影沖天而起。

    與此同時,十幾個黑衣人從兩邊的樹林裏衝出,舉着手裏的長劍,朝冰冽攻去。

    冰冽屈指一彈,手中的雪御劍應聲而出,帶着吟嘯,冰冷如霜雪的劍氣四下縱橫,細密的雨絲在陰寒的劍氣包裹下,瞬間變成了一根根細小的冰針,朝那十幾個黑衣人激射過去。

    曝寒劍法,一劍出,十里寒!

    冰冽全身裹着霜雪衝進了人羣裏,劍光激盪間,西北風盛,百象寒僵,白茫茫似雪飄人間,只聽一聲慘叫,一截斷臂隨着鮮血衝上了天空。

    風越來越大了,風裏夾着腥味,白雪裹着鮮血,冰冽沐了一身的血雨,彷彿殺紅了眼,每一招每一式都是以旁人意想不到的地方出劍,只攻不守,竟是不要命的打法,而他的劍法中的狠厲無情,卻是比以前還要更勝幾分,一劍所到之處,必是血肉模糊,也正因爲如此,雖然劍法的威力大增,破綻卻越來越多,遇上武功跟他不相上下的對手,冰冽或許能逼得旁人無法還手,可是遇上武功高強的,這就是玉石俱焚的拼命法。

    凌汐池嚇得心驚肉跳,眼見冰冽身上的傷越來越多,沾滿鮮血的臉上隱帶着嗜血的亢奮,眼眸裏卻是說不盡的恨,道不完的傷,一般濃濃的血腥味纏繞在她的鼻尖,她有些不忍。

    突地,她的眸子一陣擴張,只見冰冽一個不慎,被人在背上砍了一刀,一聲尖叫被她硬生生的止在喉間,她再也顧不上許多,手中傘一收,迅速躍了出去,加入了戰團。

    擡腳踢起地上掉落的一把劍,凌汐池執劍在手,揮劍而出,劍氣縱橫纏繞,壓得空氣更加的森寒入骨,周遭的樹木紛紛被凌厲的劍勢劈得橫七豎八,也是她生平第一次將冰冽教她的奪花魂運用的淋漓盡致,而她自己也感到詫異,自從她的傷被蕭藏楓治好了以後,不但對她絲毫沒有影響,相反每次打坐的時候,她都會覺得自己的內力渾厚了許多。

    那些黑衣人也並不是省油的燈,一見她出現,漫天的劍招便如暴風雨一般朝她撲頭蓋臉的罩了下來,劍勢卻如洪水一般暴漲,比之剛纔對付冰冽不知凌厲了多少倍,凌汐池雖看不出他們劍法中的路數,但是無疑剛纔他們是隱藏了實力的,彷彿就是等着她出來一般,這樣一來,便有六七個人圍住了冰冽,十個人圍住了她。

    又一輪的攻勢開始了,那些黑衣人八個人爲一組,朝凌汐池攻來,每人劍招齊發,組成了一個劍陣朝她壓了過來,凌汐池退後一步,發現這是一個圓形劍陣,首尾相連,無環無端,配合得天衣無縫毫無破綻,若是她貿貿然破劍陣,只會被他們亂劍砍爲幾塊,而且他們八劍齊發,便組成了你的劍就是我的劍,而我的劍也是你的劍,這樣一來,她根本就無法逐個去擊破,眼見劍陣轉瞬就到了眼前,凜冽的劍風颳得她的皮膚微微發疼。

    凌汐池有些不知該如何應對,只能運起微靈步以一瀉千里之勢迅速向後滑去,那八個人如跗骨之蛆一般緊跟她而上,圓環劍陣像是一個漁網,天羅地網一般朝她罩來,四劍在上,四劍在下,把她的左右上下退路皆已封死。

    這些黑衣人似乎算準了她會來,面對冰冽時,他們並沒有使用這個劍陣,看來這個劍陣是專門爲她準備的,目的就是爲了將她殺之而後快。

    要破這個劍陣,再使用奪花魂的劍法已是不可能了,她所練的劍法中,八荒劍訣恰好是可以剋制這個劍陣的,可是八荒劍訣太過強硬霸道,一經使出,非死即傷,她並不想用殺傷力這麼強的劍招,這並非她是什麼菩薩心腸,而是她覺得,風滿樓的事情已經發生,冤冤相報何時了,她並不想在這種無聊的江湖仇殺中再多增殺戮,更重要的是,她並不喜歡殺人。

    於是她再一次選擇了退避,那八個人對視了一眼,似乎已猜中她的心思,劍光大盛間,劍網已將她牢牢的罩在了中間,凌汐池只覺手上一痛,凜冽的劍氣已在她裸露在外的皮膚上劃出了無數細小的傷痕。

    凌汐池嘆了一口氣,江湖中的事果然沒得商量,縱然她再不想多生恩怨,此時的情況已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在劍網即將完成包裹之際,她快速的將八方風雨的劍招按照此前蕭藏楓的指點在腦海中走了一遍,劍隨心動,手中劍尖一挑,左指劍訣遞出,劍尖平推而出,劍影一閃,四散而開,忽又隨風迴旋,按照心裏所記的一招一式,劍法使出之時,她只覺自己已經融入到了劍法裏,連她自己都分不清哪裏是她,哪裏不是她,只是覺得自己明明在這裏,轉瞬之間又到了那裏,以至於到處都是她。

    炫目的劍光四散而出,只聽得鐺鐺鐺數聲清脆之聲響起,緊接着又有幾聲慘叫聲響起,等她停下身形時,才發現就那剛纔進攻她的八人已經倒飛了出去,每人都被斬下了右手,倒在地上痛呼不止,而他們剛纔手中所握的劍已經斷成了無數小節,撒了一地。

    剩下的黑衣人一見這種情況,連忙棄下自己的同伴,倉皇離去。

    凌汐池沒有追,只是走到那受了傷不能動彈的幾人面前,問道:“你們,是那個復仇聯盟的人嗎?”

    然而沒有人回答她,那些人只是看着她,忽地眼球一陣暴漲,便有黑血順着他們的七竅流了出來,這些人竟然全都服毒自盡。

    這時她身後傳來了急促的呼吸聲,凌汐池扭頭看去,只見冰冽定定的看着她,身上臉上全是鮮血,看起來狼狽無比,凌汐池也一眨不眨的看着他,不知名的情愫涌上心頭,連她也分不清是感動是害怕抑或是其它什麼。

    清風微搖,細雨飄灑,稱得這寒秋越發蕭瑟了。

    冰冽的喘息聲越來越重,腿一軟跪倒在地上,她連忙扔下手中的劍撲過去扶起了他,驚聲道:“冰冽,你怎麼了?”

    冰冽一抹臉上的鮮血,反手抓住她的手,聲音有些嘶啞:“你,你怎麼會來。”

    凌汐池看着他背後的傷口,眼淚終於落了出來:“我怎麼能不來呢?冰冽你是不是傻呀,你爲什麼要約他們見面呀,你爲什麼不躲呢?你是不是覺得你這樣很英雄氣概。”

    冰冽沒有回答她,只是看着她,眼神中似有痛苦神色:“你還沒有告訴我,你怎麼會來。”

    凌汐池又氣又心痛,忍不住怒罵:“你管我爲什麼會來,我不來你這個笨蛋就死了,他們砍你,你都不知道躲的嗎?”

    冰冽不再說話了,悶葫蘆的性子一點都沒改。

    凌汐池吃力的將他扶起,看着他背後不停往外涌血的傷口,連忙伸手替他按住,急聲道:“你受傷了,我先帶你去包紮。”

    冰冽嘴角勾起一抹笑,語氣是從未有過的溫柔:“這點小傷不礙事的,你快回去吧,今天來的這幾個人只是復仇聯盟的小嘍羅,萬一他們去而復返再帶人來,僅憑我們倆絕不是他們的對手,我可不能讓你陷入險境。”

    凌汐池心中大慟,再也忍不住了,一把甩開了他,氣得跳腳:“你這個笨蛋!你以爲你一力承擔下風滿樓的所有事情,我就會感激你了嗎?一人做事一人當,風滿樓的事我有我該承擔的那一部分責任,不需要你把它全部都算在自己頭上,你若因此喪命,讓我一輩子都不得心安的話,我以後做了鬼到了陰間也不會放過你。”

    眼見冰冽被她甩得踉蹌了幾步,就要跌倒,凌汐池連忙又扶住了他,卻被他猛然一把納入懷裏,冰冽的聲音中帶着沉痛:“傻丫頭,那些人本就是我殺的,與你有何關係,我不知道他們爲何要將這些事情全部算在你身上,但一人做事一人當,你不該這麼傻,不該來的……”

    靠在他溼漉漉的胸膛上,凌汐池的心不停的掙扎着,矛盾着,最後都歸於妥協,想要推開冰冽的手慢慢的垂了下來,不管是因爲什麼,此時此刻冰冽對她來講真的很重要。

    冰冽將她抱得更加的緊了,凌汐池突然想起了她和冰冽是如何一路走到了烈陽城的,那個時候的他們就像冰天雪地裏兩隻一無所有的刺蝟,傷人傷己,好像只有這樣緊緊的抱着互相取暖才能繼續活下去,那一點點可憐的溫度成了他們賴以生存的寶物,以至於他們誰都不敢先放棄。

    說到底,他們兩個都曾是一無所有的人,沒有家,沒有親人,有的只是無盡的仇殺和身不由己。

    不,冰冽還有寒驀憂。

    一想到寒驀憂,凌汐池連忙伸手推開了冰冽,輕聲道:“冰冽,我們回去吧,驀憂還在家中等你,至於以後的事,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只要我們不死,再大的困難總是能面對的。”

    冰冽和寒驀憂住在城郊的聽竹林,聽竹林環境清幽,鮮少有人會來,一大片翠綠的幽竹掩映着兩間小小的茅草屋,凌汐池扶着冰冽走在雨中的竹林裏,聽着秋雨穿林打葉,猛然生出片刻江湖之遠的心境,只道若是能這樣一直走下去也不失爲一件好事,而這裏的景緻頗有些獨坐幽篁裏,彈琴復長嘯;深林人不知,明月來相照的清幽意境。

    寒驀憂和芮兒已經焦急等在屋外,見她扶着冰冽回來,寒驀憂急忙奔了上來,看着一身是血的冰冽,眼淚已經搶先流了出來,急聲問道:“阿冽哥哥,你還好嗎?你怎麼了,你受傷了?”

    冰冽給予了寒驀憂一個放心的笑意,道:“驀憂,一點小傷,不礙事的。”

    凌汐池顧不上和寒驀憂閒話家常,急道:“驀憂,快去將金創藥找出來,冰冽現在需要包紮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