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忘川橋上觀生死

    是夜葉知秋和夫子早早入了夢裏，沒有看到自己寶貝兒子觀生死的情形，連先生也早早就歇息了。

    同樣，沒有見到自己弟子的再次燃燒了肉身悟道。

    安頓好沐沐和南宮如玉，李紅袖跟老道士回到客堂之中。

    煮了一壺茶，唐秋雨忍不住問道：“前輩，國師這回是鳳凰涅槃還是悟道修行？”

    上一回她見到李修元的模樣還是一個垂垂將死的老人。

    這回倒好，直接變成了一團燃燒中的火焰。

    老道士搖搖頭，輕聲說道：“是涅槃也是悟道，卻與鳳凰涅槃無關了，他這回悟的是佛門的涅槃之身啊。”

    便是老道士也沒料到，自己這寶貝徒兒前一天還在揮劍斬敵。

    沒想到只是過去了一天而已，竟然便將自己關在一處石窟之內悟道修行。

    看着兩個女人迷惑的樣子，老道士只好苦笑道：“他這回悟的是佛門心法，要不了多久他的無相金身，就要再破一境了。”

    李紅袖望着天空中的七彩鳳凰，喃喃說道：“可惜啊，他們竟然早早去做夢了。”

    唐秋雨嘆了一口氣，苦笑道：“別人是語不驚人死不休，他倒是好，每一回破境都要嚇死不少人。”

    李紅袖想了想，忍不住問道：“前輩，國師這回破境之後，會不會又回到十二歲？”

    老道士搖搖頭：“他的修行已經超出了我的預計，我哪知道？”

    石窟裏的李修元正在燃燒生命觀生死，九天之上的神魂卻穿越空星去了忘川之上。

    因爲忘川之上的某人正在念念不忘。

    ……

    天空時不時有花瓣隨風飄來，悠悠的春光遮不住一道女人的歌聲。

    只見一身白裙的女子走在風裏，嘴裏輕哼：“天上的人兒在天上飛，地上的人兒在地上追……”

    在她的身後不遠處有一個六歲光景的男孩嚷嚷道：“姐姐，告訴過你了，不許唱這首歌。”

    女子回過頭來，淺淺地笑道：“我說弟弟，你這模樣要是給當年將軍府的小姐姐瞧見了，會不會氣得吐血？”

    男孩一聽，搖搖道：“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我差不多已經忘記了，姐姐以後不要再提好不好？”

    女子一聽，不由得咯咯地笑了起來：“我真是做夢都沒想到，你竟然光着屁股來到了忘川河......”

    男孩一聽，白了她一眼道：“還好沒給青鸞那婆娘看到，否則不知道要笑我多久。”

    男孩自然是自大秦來到忘之上的李修元了。

    只是他怎麼也沒想到，這回自己竟然是坐着蓮花燈，順着忘川河水飄到了忘川橋下。

    那夜孟婆正在橋上煮湯，忽然見到橋下有一盞不大不小的蓮花燈靜靜地停在那裏。

    一直到她結束了一夜的忙碌，將要回家之時還不曾離開。

    於是好奇之下的她輕移蓮步，來到了河邊。

    待她撈起蓮花燈時才發出輕輕燃燒的火焰之上，竟然躺着一個手指大小的男孩……驚喜之下的孟婆自然帶着孩子回家了。

    這可是上天的恩賜啊。

    誰知道第二天早上起來，男孩見風長，已經長得跟正常嬰兒差不多大了。

    過了幾天，來到忘川之後的第七天，孟婆自山間採藥回到家裏，卻聽到了一聲熟悉的聲音：“姐姐，我餓了。”

    嚇了一跳的孟婆趕緊推門進屋，只見原來躺在搖籃裏的嬰兒已經趴在地上玩耍，分明已經三歲的模樣。

    而且眼神便是李修元活脫脫的模樣。

    孟婆是又驚又氣，一把抱起來揍了一頓，然後咯咯笑道：“你是不是覺得大姐在這裏待着沒事，要來玩玩我？”

    李修元苦着小臉說：“我也不想啊，我只是在那石窟裏悟道而已，沒想到全身燃燒起來之後，就變成了這副模樣。”

    孟婆一聽嚇了一跳，忍不住問道：“你在石窟裏悟道，還會燃燒？你悟得是什麼道？”

    在她的記憶中，從來沒聽說過有人悟道還在燃燒起來，並且一日回到了嬰兒時代。

    李修元嘆了一口氣，回道：“我在觀生死自在……”

    轟的一聲，孟婆感覺自己就像被雷劈一樣。

    抱着他又揍了一頓，氣笑道：“你知道不知道，那可是連老孃我都不想輕易去嘗試的事情，你倒是坐在石窟裏去觀想啊？”

    李修元搖搖頭：“早知道不玩火了。”

    來到忘川之上，他還不知道自己回到石窟裏究竟是中年男子還是十二歲的模樣？還是跟小虎變得差不多大小。

    若是變得跟小虎一般大小，會不會被胖和尚笑自己是妖怪？

    孟婆想來想去，抱着他坐在桌邊，禁不住幽幽地說道：“如此也好，你能在石窟裏勘破生死，對你往後的修行自有好處。”

    便是諸天神佛也不願輕言嘗試的觀生死，竟然被這傢伙勘破了，還藉此來到了忘川之上。

    想想，難不成是自己這些日子念念不忘的結果？

    忘川之上寂寞如雪，這些日子李修元便將從風雲城的往事，以及在遇上孟婆之前的那些過往回憶了一遍。

    於是，聽了故事之後的孟婆，也學會了李修元當年刻在石橋之上，爲鐵將軍府小姐姐寫的那首詩了。

    眼下的孟婆時不時就要唱上一回，氣得李修元牙癢癢。

    看着孟婆說道：“早知如此，就不跟姐姐說了。”

    孟婆嘆了一口氣道：“你就知足吧，年少輕狂的往事能回味想想也不錯，畢竟那女子也嫁人了，難道你就不希望她過得好？”

    李修元搖搖頭，無可奈何地回道：“我自己又回到了這裏？這一回，我又要在這裏待上多久的時間？”

    孟婆搖搖頭：“你的事情別問我，我可管不着你。”

    ……二個月之後，見風長的李修元終於六歲，可以幫孟婆做事了。

    六歲的李修元跟之前一樣，早上起來陪着孟婆上山採藥，中午去河邊煮一鍋湯，夜裏偶爾陪着孟婆在橋上施湯。

    孟婆時不時會帶着他去橋上將湯先煮好，等着晚上時辰一到再去橋上看衆生。

    李修元偶爾跟着過去幫她把木碗擺上，整齊地碼在橋邊。

    李修元雖然小，可這些事情他閉着眼睛都能做。

    孟婆嘆了一口氣笑道：“若不是看你孩子的模樣，我都想拍拍手把這裏都扔給你了。”

    李修元嘿嘿笑了笑：“你又不是沒有離開過，急什麼？”

    他不知道這回要在忘川之上待上多久，心想總能讓孟婆出去玩上幾年的時間吧，畢竟這不同的世界，時間流速也不同。

    夜深人靜的時候，時不時會有過橋的傢伙湊上來，看着孟婆和李修元開玩笑。

    “大人，這是你家孩子麼，這麼乖巧的孩子你怎麼捨得帶他來橋上吹風？”

    “孟婆，孩子見到我們會不會害怕，晚上會做夢嗎？”

    “孟婆的孩子好可愛，我可以不喝湯嗎，能不能看在孩子的面子上破例一回？”

    對於這些傢伙，兩人懶得去一一理會，李修元心想我是弟弟，不是姐姐的兒子好不好？

    你們做鬼也沒有眼光麼？

    孟婆則是看心情，偶爾也會回道：“你有種，老孃誰都不服就服你，來來來，讓我看看你是如何被打落這河中，讓你永世不得輪迴！”

    “沒關係，我家孩子膽子比較大，什麼都不怕！”

    “老孃今天心情好，你要不要多喝一碗湯，把你下下輩子的湯一起喝了，這味道真的不錯哦。”

    過橋之人一般都不會多話，喝了一碗湯匆匆過橋而去。

    也有不怕死的傢伙，在兩人的默默注視之下，硬着頭皮想試試不喝湯就往對岸闖去。

    “弟弟快看熱鬧。”孟婆說道。

    “何苦呢？”李修元拍着小手笑道。

    還沒等兩人接着往下議論，河邊一道金光過後來人被法陣打落橋下，無數雙手伸向落水之人，只是慘叫幾聲便再沒有聲息。

    “看看，這就是不喝湯的下場，你們誰還要試試啊，我無所謂的。”

    聽到這句話的李修元就會過來示範一下，伸手拿起鍋裏的勺子，打了湯輕輕地吹一口氣。

    笑道：“這麼好喝的湯你們竟然嫌棄，真是浪費表情。”

    然後在衆人的注視之下，將勺子裏湯喝光，拍拍手往黃泉村的方向跑了回去，邊跑邊唱。

    “天上的人兒在天上飛，地上的人兒在地上追......”

    每每這時，孟婆就會笑道：“看吧，我弟弟喝得比誰都多，乖乖地排隊喝湯，再去完成各自的輪迴......”

    孟婆也有心情不好的時候。

    那時李修元已經自己先跑回了黃泉樹，或是他待在家裏早早地睡覺，沒跟着姐姐來橋上吹風的時候。

    這個時候的孟婆便會露出一副冰冷的神情。

    要麼是三拳兩腳先揍一頓，要麼是拎着脖子從頭澆一碗湯，再一腳往橋對面踢去。

    惡狠狠地說道：“要麼喝湯，要麼滾回去！”

    ......

    來到這裏二月，李修元一直沒有見到青鸞那家夥。

    之前他是爲了自己的事情煩心，眼下總算是安定下來了，不由得看着孟婆問道：“姐姐，青鸞那家夥是不是已經離開了你？”

    樹上的杏花正在開放，李修元卻沒有釀酒的念頭，因爲他人還沒酒缸高，釀什麼酒？

    孟婆一聽，擡頭望着後山，然後捏着手指算了起來。

    過了半晌，怔怔地笑了起來：“你不說我差點把她給忘了，算算日子，差不多該回來了。”

    炎老頭一聽，看着她不可思議地問道：“她已經迷糊成那樣了，還能找到回黃泉村的路麼？”

    還沒等李修元回話，天空“轟隆！”一聲響了一道不知是春雷還是劫雷。

    接着黃泉村的天空便是烏雲滾滾，也不見有春雨落下，天空上一道閃電重重地往後山劈下。

    李修元一愣，脫口問道：“那家夥竟然跑去靈山破境了，她這樣一樣，我們還要不要採藥，怎麼去後山採藥啊？”

    孟婆幽幽地嘆了一口氣道：“她這回去得久了一些，話說我也不知道她渡的是什麼劫，一會她回來，你再問問她吧。”

    轟隆隆！回答兩人是一陣接着一陣的驚雷，劈得孟婆胸口發悶，劈得李修元抱頭喊痛死了。

    一直響了半個時辰，這漫天的劫雷才停了下來。

    李修元受不了跑進房裏躲進被子裏，呼呼地睡了一覺。

    不知何時從夢裏醒來的李修元走出房門，怔怔望着嘴裏含着一根狗尾巴草，身穿一身綠裙，腳着蠻靴的少女推開了院子的竹籬。

    想了想，忍不住問道：“你是誰？”

    少女幾步快速飛身掠到屋檐底下，圍着李修元轉了兩圈，皺着眉頭問道：“小家夥，從哪裏來，你又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