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八章 誰是誰的師父

    這一日，老和尚要外出雲遊，少不了要帶上小和尚，這可樂壞了小和尚。

    弄得小和尚手舞之足蹈。老和尚正色道：出家人要守清規戒律，如此輕狂成何體統？小和尚連忙收起笑容，連連稱是。

    師徒二人一路前行，路過田間小路。看到一中年農夫趕着青牛耕地。

    小和尚站在邊看了一會，不知不覺抿嘴笑出聲來。弄得老和尚不知所笑何爲？當下厲聲說道：“你這孽障，笑些什麼？”

    小和尚沒有理會，而是脫口回道：“師父，這老子耕地兒扶犁，你說稀奇不稀奇？”

    老和尚一聽大吃一驚，輕輕地拍了拍他的光頭：“明明是牛耕地，人扶犁。牛在前人在後......怎麼是老子耕地兒扶犁？一派胡言，快走快走。”

    師徒二人繼續前行，沒有再去理會田間的一農一牛。

    一路行走來到一個村口。

    這時一婦女抱着一個孩子出來，給孩子把尿。小和尚看了，忍不住大笑起來。

    老和尚連忙正色道：“你這個輕狂的孽障，爲何接二連三地發笑？”

    小和尚看着和知尚搖搖頭，笑道：“媳婦端了公公的尿，你說可笑不可笑？”

    老和尚更氣，一把掌扇在和小尚的頭上，呵斥道：“明明是女施主給她的孩子端尿，怎麼是給公公端尿？胡言亂語，快走快走。”

    師徒二人繼續前行，沒有再去理會村口的婦人和孩子。

    師徒二人一路走來，快到太陽落山的時辰，他們來到一座大廟前。

    這座廟是老和尚年輕時出家的地方，接待他們的是年逾古稀的老方丈。

    晚飯時分，小和尚看到廟前的大鼓，拿起鼓錘就要擊鼓。老和尚搶前一步，一把奪過。當值的僧人看到兩師徒搶雷錘，覺得有趣。

    以爲他們沒有見識這麼大的鼓，都想擂鼓。也到了擊鼓時間，就說時間到，快擊鼓。

    老和尚一聽當值僧人要自己擊鼓，也不好推辭。就用力擊起鼓，只見沉沉的鼓聲在寺院迴盪。

    這時小和尚哈哈大笑......笑得衆僧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一時盡皆莫名其妙。

    此時小和尚大聲說道：“師父你自已擂了自己的皮，你說稀奇不稀奇？”

    老和尚一看自己的徒弟無端恥笑自己，什麼自己擂自己的皮，難道我身上披的是牛皮？連忙喝令小和尚跪下受罰。

    正在此時，寺裏的老方丈從裏面走出。拉着老和尚同桌進食，並請小和尚同桌。

    老方丈打量了師徒二人，笑着問道：“剛纔老和尚因何動怒？”

    老和尚答回道：“我這徒弟太頑皮，不守清規。看到什麼就無端發笑，現在都笑到我的頭上了。”

    老方丈哦了一聲。用和藹的眼神看着小和尚，微笑着問道：“你看到什麼？因何發笑?如說得有理，老納求你師傅免你責罰。”

    小和尚想了想，看着老和尚認真說道：“我看那中年男子揮着鞭子趕着牛耕地，其實那牛是男子的父親。他父親在世時，好吃懶做......”

    “而他的兒子勤扒苦做，積積攢攢。而所積攢的家業，都被他父親揮攉一空。故父親死後到閻王那報到，閻王要他還債其子，便輪迴轉生爲那青牛......”

    老和尚點點頭，繼續問道：“那青年女子抱孩子出來，你又爲何傻笑？”

    小和尚接着說道：“那女人抱的孩子，原是那女人的公公轉世。她公公在世時。十分勤勞節儉，故此攢下了一份厚實的家業......”

    “一生奮鬥，終於成爲這個地方附近幾個村的富人。那公公去世後，因爲念着生前的一切，幫而轉世到了媳婦的肚子裏......我看到那媳婦給小孩把尿，故而發笑。”

    老和尚一怔，接着又問：“那我擊鼓，你又爲何瘋笑？”

    “師父.......”小和尚欲言又止，面有難色。

    老方丈嘆了一口氣，揮手叫小和尚下去，老方丈說道：“這裏面的故事還是由我來說吧。”

    原來在這寺院附近有一家員外，他家養了一頭牛，後來這頭牛就老死了。

    員外可憐牛一世勞苦，沒有宰殺，就選個地方將牛掩埋了。

    後來牛要轉世了，它轉生爲人，可他身上牛皮未脫。老牛就給這寺廟裏的住持報夢。

    後來老住持就將夢裏說的事告知了員外，員外立即派人將牛挖起。

    將牛挖起時，牛皮還完好無缺。員外讓人把皮剝下，捐到大廟做了個鼓，這個鼓現在還在呢。

    “這鼓還在？”老和尚有些驚奇。

    老方丈搖搖頭，輕聲回道：“不僅鼓在，而且當年被託夢的老住持，那頭轉世的牛今天都在這裏。”

    老和尚一怔，繼續問道：“他們如今在哪？”

    老方丈回道：“那鼓就是你今天擂的鼓，那頭牛後來轉生後，爲了報答廟裏住持的恩德，也出家爲僧，服侍住持......他就是和尚你啊。”

    老和尚聽完大吃一驚，問道：“那牛是我？難怪我那頑徒說我是自己擂了自己的皮！那老住持是......“

    老和尚說到這裏，已若有所悟。

    老方丈笑道：“那老住持就是你的那位頑徒啊！他前輩子修得不錯，但沒有修成。所以這輩子接着修。”

    “由於他前世的修爲，結下了善因，所以他這一世是開着天眼的。他說的那些稀奇古怪的話，都是他神目所見。”

    老和尚應了一聲。對老方丈謝道：“多謝師傅指教，是我錯怪他了。”

    老方丈輕嘆了一聲，接着說道：“你也不必過於自責，嚴師出高徒。他雖說慧根不錯，但好玉也要好人雕琢嘛。”

    “如果他這世能修成正果，那和尚你也是功不可沒的，以後的日子裏，和尚可是要嚴加管教才好。”

    ......

    孟婆一時沒回過神來，看着胖和尚問道：“這一世修不成，還能分成二世來修啊？那他前世得積下多大的福報？”

    胖和沒啥看着他微笑着回道：“和尚我這不是也沒有修成，所以趕着來喝婆婆這碗湯，希望我這一世的積下的一些善因，能夠讓我重修一世。”

    孟婆看着他微笑着說道：“善念善果，開花結果。和尚你若心懷慈悲，上天自然會給你一個重修的機緣。”

    胖和尚一聽笑了，回道：“不圓滿的人生，才是真實，這一世和尚我已經非常開心了。”

    孟婆一聽，淡淡問道：“如何說？”起身給打了一碗湯，放在了胖和尚的跟前。

    胖和尚笑道：“佛說這是一個有缺陷的世界，人生也不可能圓滿。若非要說圓滿也只有一條路那便是圓寂......在佛陀稱爲娑婆世界，本來就是一個有缺陷的世界。”

    孟婆點頭微笑：“想不到大和尚已經修到了如此的高度，看來你來世當如那小和尚一樣開一雙天眼看世界，生就一雙慧眼看人生啊。”

    大老尚搖搖頭道：“還是婆婆這裏風光好，可以看盡三界的六道衆生。你才是真的自在快活啊，和尚我也是羨慕得很。”

    看着端起碗來喝湯的胖和尚，孟婆指着橋的一側問道：“和尚眼裏的橋是什麼名？”

    和尚一口喝光的碗裏的湯，看着她哈哈大笑道：“回孟婆，和尚看見的是自在。多謝婆婆聽我一頓嘮叨，和尚要去輪迴了。”

    說完這番話，也不待孟婆回話，放下手裏的木碗，擡腳往橋對岸走了過去。”

    “自在橋？有意思！”孟婆望着胖和尚消失的地方呢喃：“果然是千人千眼，不盡相同啊。”

    忘川橋兩岸的蘆葦在風中輕輕搖擺，孟婆靜靜地佇立在橋上。

    看着河水中一個中年婦女的倒影，不知道這一刻的她是替她守橋百年的李修元，還是在這裏枯安了千年萬年的孟婆。

    化身孟婆的李修元甚至在想：“孟婆是不是也是一個職務，人人皆可爲之？就象看他過的佛經裏說的那般：三十二相非三十二相，是名三十二相？”

    這橋下悠悠的河水，彷彿載着千萬來不同孟婆的情感，隨着過橋的衆生飄往三道之中，開花結果，生出一方娑婆世界的景觀？

    再低頭，河水幽幽映入眼底，只見橋上站着一個青年女子，一身碎花白裙在風中飄揚，披着一肩的黑髮，正癡癡地看着忘川河。

    橋上的孟婆突然輕聲說道：“你在橋上看衆生，河裏的衆生也在看你......這一刻的我，到底是衆生？還是孟婆？”

    這一天夜裏，一共有一百二十八人過橋。

    有二十七個入了畜生道，有七十個入了餓鬼道，十個入了修羅道......

    只有二十一個入了人道輪迴。

    今天的孟婆跟昨天的孟婆一樣，沒有爲誰入了人道而歡呼，也沒有爲誰入了畜生道、餓鬼道而悲哀。

    就象她跟之前的胖和尚說的：“善念善果，開花結果。”

    她在在這裏站了不到一個月，眼前秋風就要過去。

    她的責任是替過往的衆生施湯，只能見證衆生的過往，不能干涉衆生的輪迴的軌跡。

    這一夜，因爲有了跟和尚的一番交談，她睡得很安穩。

    沒有被屋外的秋風打擾，也沒有被早起的鳥兒驚醒。

    一直睡到辰時才懶懶地起牀，洗漱一番便往靈山而去，今天的藥還沒采，得去山上採回來洗乾淨後去煮湯。

    只是堅持了一個月，便便明白這是一份相當枯燥而沒有新鮮感的事情。跟自己以往的修行完會不同，因爲自己修行可以不用堅持。

    想早起就早起，說不修煉便可以歇息一日。

    而作爲孟婆的她不行，這裏除了每月十月圓之夜可以歇息一日，其它的日子都得按步就班，每天採藥、煮湯、施湯、如此便要耗費半天的時辰。

    剛開始的時候，她還有興致跟達往的衆生聊上幾句，後來聽得太多，發現這一個個都是重複地犯着相同的錯誤，便不想再說了。

    說象之前問已經離開的白裙女子一樣：“他她它們今生已經犯了連自己都不能原諒的錯誤，爲何還一世還要一犯再犯？”

    白裙女子告訴她：“因爲他她它們喝了我的湯，前世盡忘......輪迴之後便是新的開始，又有幾個傢伙能有智慧，打開天眼看世界，看自己？”

    孟婆問道：“上天爲何不給衆生一個機會？”

    白裙女子回道：“世間本是不完美的娑婆世界，正因爲有缺才顯得可愛，才需要衆生去修行......”

    孟婆默默地說道：“衆生皆苦。”

    白裙女子輕撫額前一縷青絲，幽幽回道：“誰不苦？不苦不成佛，佛都尚苦，何況孟婆和衆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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