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八章 神河夜祭 下

    “見菊思秋，見賢思齊，睹物思人.....”

    立於幽河岸邊，修羅幽幽地自言自語道。

    雖然他是馬伕的兒子，但是自幼卻是跟着莊主的兒子、女兒一起跟先生讀書，世間的道理和筆墨之意自然也學了不少。

    本來應該是坐在堂前，跟先生磨墨寫詩的年紀，無奈之下卻握起了鐵弓鐵劍，遊走在生與死的無間道上。

    午夜夢迴的他，雖然已經拜了清虛爲師，有了妹妹和六師兄......接下來還會有更多的師姐、師兄。

    但是骨子深處的修羅，依然有一種野狗般的孤獨，抹不去的恨意。

    此恨綿綿無絕期。

    想到這裏的修羅擡起頭來，眯眼看向了不遠處的七座祭壇，發現七位祭司已經停止了揮動手裏的香燭法器，開始了漫長的頌經。

    隨着祭司的頌經聲起，幽河船上，河岸兩邊的看臺上，路過，河堤上響起了萬千民衆跟着一起頌讀聲。

    給人一種神祕和莊嚴的感覺。

    然而這種感覺卻不是修羅喜歡的氣氛。

    搖搖頭，少年輕輕地往人羣後退卻。因爲師傅警告他，作爲一個優秀的殺手，不要在同一個地方呆上二刻鐘，最好是一刻鍾也不要。

    因爲貪圖於空那道煙火，他呆在這裏已經超過二刻鐘了，他得換一個地方，或者乾脆離開幽河，一個人先回客棧去。

    身爲馬伕的兒子，清虛的弟子，他提醒自己隨時都必須處清醒之中，不能爲任何外界的事物所迷惑了雙眼。

    這是作爲一個殺手應該具備的好習慣，也是在遇到未知危險之下唯一能保命的手段。

    只是今天例外，因爲他知道離自己不到五丈的地方就是師傅和注師兄，還有自己的妹妹月影，所以他顯得有些大意了。

    警醒之後的修羅象一隻老鼠般從人羣裏悄悄鑽了出來，打算跟六師兄傳音，自己一個人先回客棧歇息。

    這是別人的狂歡，跟自己無關！

    少年看似閒庭信步走着，頭頂竹笠的他相信已經將那些暗梢全甩了，在這千萬人的眼前，想來便是殺手們也不敢動手殺人。

    望着天空飄下的雪花，修羅伸了個懶腰，發現兩邊街角並沒有黑衣人的影子，臉上浮出一絲暗自得意的笑意，這裏終究還是皇城。

    想到這裏，少年忍不住擡步向街角的一個小店進了過去，他打算挑選幾件禮物，送給妹妹和未曾見過面的二位師姐。

    風雪漸薄，街上的人羣越來越多，有寒風從竹笠的縫隙間吹拂着他的黑髮，偶爾有雪花隨風飄落擦過他的臉頰。

    想到妹妹和六師兄，修羅有些不明白，這些所謂的繁華熱鬧有什麼好玩的？他們難道不知道這風雪之中，黑夜深處，暗藏着未知的危險嗎？

    突然間，他有些害怕。

    一邊是爲了自己，另一方面是爲了站在師傅身邊的妹妹。

    小店門外偶有行人路過，有父母抱着孩子趕來湊熱鬧，因爲擠不進河邊的人羣之中，只好站在街角遠遠地望着那壇上的祭司。

    戴着竹笠的修羅，路過的行人自然看不見他臉上此時已經皺起了眉頭。

    感覺到危險的他，緩步離開小店，往一旁的巷口走去。

    一輛馬車從他的身後緩緩走近，似乎是爲了躲避河邊的行人，故意靠着路邊行走。

    在將要跟修羅擦身而過的剎那之間，頭戴竹笠的修羅手腕一翻，一直捏在手裏的匕首暗夜橫着斬了過去！

    咔嚓一聲悶響，匕首橫過車伕打扮的黑衣殺手的喉間，寒光閃過，黑衣殺手倒下馬車。

    不等馬車裏的殺手衝出，修羅已經象一枝利箭一樣射出，像一道影子一樣衝進了路邊的小巷之中，殺人不能在人前，不論是殺手還是自衛。

    一邊奔跑一邊收起了手裏暗夜，瞬間拿出了鐵弓鐵箭。

    一邊奔跑一邊彎弓搭箭，眨眼之間呼啦啦有數人自身後追來，奔跑中的修羅突然間轉過身來，擡手便是三箭齊發，將一個追得最緊的黑衣殺手一箭穿胸。

    嗖嗖！

    接着的二枝鐵箭分毫不差地射進在另外兩個黑衣殺手的身上，一個射進了胸口，一個射進了大腿。

    胸口中箭的跟前面的殺手一樣，掙扎了幾下便不甘地死去。

    最後一個大腿中箭的殺手，看着拎着鐵弓走上來的少年，冷冷地握緊了手裏的鐵劍，打算拼命。

    修羅想了想，停了下來，看着他問道：“我不想知道你是誰，我只想知道是誰派你來的，爲此，我可以放你一條生路。”

    黑衣人殺手因爲蒙着面，看不出具體的長相和年紀。

    只不過，聽了修羅的一番話，殺手卻將手裏的鐵劍握得更緊了一些：“休想，你便是殺了我，自然還會有更多的兄弟們來找你......天上地下，容不下你。”

    修羅輕輕地嘆了一口氣，手一晃又取了三枝鐵箭在手，看着他回道：“如此，一路走好！下輩子不要做殺手。”

    嗖嗖嗖三聲箭響，如三道黑色閃電飛向黑衣殺手、

    黑衣殺手擋住了兩枝鐵箭，卻沒能接下第三枝射進他胸口的致命一箭。

    上前收起了三個殺手的兵器和空間戒，修羅收起鐵弓拿出匕首暗夜，用竹笠遮住了自己的面容，不急不忙地往巷口走去。

    直到小店的門口，只見倒在路邊雪地的殺手並沒有引起過往行人的注意。

    因爲受驚的馬兒已經拉着馬車離開了這裏，地上的黑衣人不一會就被風雪蓋住了。

    一伸手，取下了黑衣人的空間戒，這可是送上門的東西，不能浪費。

    走進小店，才發現這裏賣的是冰糖葫蘆和冰糖凍梨。

    想着妹妹還在岸邊看熱鬧，修羅買了一包冰糖葫蘆和凍梨。

    從小店出來，修羅確認了暫時再沒有人跟蹤自己，心道姜果然還是老的辣，師傅教自己的那些本事，今夜果然派上了用場。

    估計那個扮成馬車的殺手，倒死也沒想到自己的行藏怎麼會被看穿。而且還是一刀倒命，連回手的機會都沒有。

    要知道這四個殺手，可都是築基期的高手，如果給他們近身，斷沒有修羅逃命的機會。

    走出小店之後，他沒有馬上離開，而是緩緩地行走在街道邊上，努力把自己扮成一個來參加夜祭的行人。

    這個時候祭臺之上的祭司已經唸完了經文，開始了第三儀式，爲衆人祝福分發端在手裏的冰糖。

    一時間河邊的信衆紛紛往祭壇擁去，人羣漸漸多了起來。藉着人羣的掩護，修羅低着頭，一手捏着一串冰糖葫蘆，沉默地行走在神河夜祭的人羣之中。

    這是他頭一回獨自面對四個比他修高了許多的黑衣殺手，憑藉着自己聰明大膽，將四個殺手斬於眼前。

    望着祭壇邊上熱鬧的人羣，少年知道這會應該離開了。

    否則一會夜祭結束，人羣更回擁擠，他的危險係數也將攀升數倍。

    他需要安全離開這裏，他不想再依靠師傅，他想一個人試試。

    咬了一顆冰糖葫蘆，一邊感受着嘴裏的一酸甜，一邊感應身前身後的行人。

    危險無論大小，他人試着去發現。

    只是走了不到一刻鍾，還沒離開幽河夜祭的會場，他再次感受到了身後的危險。

    嘆了口氣，察覺到身後有幾道黑衣人已經暗中遁到了離他不足五丈開外的地方，微微皺了一下眉頭，向左偏頭看着依舊熱鬧的祭壇，不由得苦笑起來。

    忽然間，少年毫無徵兆地腳踩路邊積雪，假裝身體滑向了路的一側......只是剎那之間，一枝鐵箭往身後飛了過去！

    嗖嗖！

    他的人已經倒在了路過的雪地這上，手裏的鐵弓不知何時已經握在了手裏。

    射出的二枝漆黑的鐵箭，如二道奪命閃電，往後直刺而去。

    箭若電光，破空嗡嗡作響，只是眨眼之間，離他不到五丈的雪地再次有三個黑衣人重重地倒在地上。

    快若猛虎下山的修羅，一手握弓，一手捏着暗夜匕首，象一隻野狼一般從雪地上如閃電一般往黑衣殺手撲了過去！

    噗嗤聲響起，不管中箭的殺手有沒有死去，撲上來的修羅用刀手的暗夜一刀割嚨，收了殺手的兵器、戒指，然後迅速消失在雪夜之中。

    先前四名黑衣殺手衛已經暗中佔據了有利地形，他們以爲自己是獵手，所以並不緊張。

    卻不料修羅竟然先發制人，突然發起了偷襲，三枝鐵箭先是射進了三人的胸口，然後沒等三人回過爲神來，自己已經被冷血少年割喉。

    一時間雪夜綻放了數朵血花，飛濺在堆積着白雪的地面，奪人心魂！

    這樣迅猛的攻勢，這樣準備行動，不要說前眼幾個築基境的殺手，就算是派出金丹境的殺手，只怕也會狼狽不堪，非傷即死！

    再次收穫了三枚空間戒的修羅，迅速逃離了現場，連正在施糖的祭司都沒有看一眼，便頭也不回地往街底的轉彎處狂奔而去。

    只要轉過街角，他就安全了。

    ......

    轟轟！

    奔跑中的修羅象一片樹葉一樣，被一股強大的力量震的倒飛出去。

    一身黑色衣的少年，像一塊巨石一般被一黑衣人一掌控轟出，真氣涌動之下，修羅哇地吐了一口鮮血！

    一直隱身街角轉彎處的殺手，好不容易覷到如此的機會，怎肯錯過？

    電光火石間，修羅與黑衣殺手再次撞到了一處，只見他手腕翻出，閃耀着黑光的暗夜匕首，狠狠向黑衣殺手的咽喉處刺了過去！

    只見黑衣殺的一聲狂嘯，雙手極其迅速地一錯，接住了修羅持刀的手腕，另一只手像裏的匕首只毒蛇一般，刺向少年的胸口。

    二人衝勢未停，狠狠地撞在街邊的雪地之上。

    黑衣殺手將這一切力量都算計在內，肘彎竟是藉着反震的力量，刀鋒雖然錯過了少年的胸口，卻無情地刺中了他的左臂。

    一道血花，在夜色中綻放。

    黑衣殺手看上去十分恐怖，修羅沒有退卻的意思。

    他知道自己不能退，往後退便意味着要死在眼前殺手的手裏。

    雪霧飛濺之中，現人再次糾纏在了一起，黑衣殺手的眼中閃過一絲怪誕的感覺，似乎不知道左臂中刀的少年如何能扛住這巨大的痛苦。

    畢竟那一刀可是深可見肉，便是他自己恐怕也扛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