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家事

    當年，陸長生離開村子，前往黑山府，母親日思夜想，身體一日不如一日，好在，有陸父、耗子和小黑土在。

    到底心中還有依靠，慢慢的也算是平復了下來。

    只不過就在這時，當初離去的那一羣孩子中，有人返回村子。

    緊接着，村裏就傳出噩耗，出去的人死了不少。

    幾人得到消息趕過去詢問。

    回來的人當中，就有那趙家的趙亮，他並不知道陸長生等人的情況，但自認爲自己那麼多人都生存不下來，陸長生幾個人更好不到哪去，於是，便說他們死了。

    陸母當即暈了過去。

    回到家後，沒多久，兩人準備充分後，便是隨着一支商隊前往黑山府，可惜，在路上遇到了‘山嘯’。

    山嘯就是‘泥石流’，在鄉下人看來，是山的怒火。

    道路被阻，二老才不得不返回。

    “那時旱災還沒過，他們怎麼就敢去黑山府的？”陸長生心中感動，但還是忍不住責怪道。

    “父親和娘說，畢竟是他們的兒子，就是死了，也要去看看！”

    陸耗子說道。

    陸長生心中微微顫動了一下。

    那種情況，家裏肯定是十分難熬的，可見，父母真的是不顧忌後果前去了。

    “其實吧，當時情況也不好，家裏吃的已經不夠，母親念着自己年紀大了，在家也是浪費口糧，就想着去黑山府找你，父親雖然沒說什麼，但心裏記掛着母親，也悄悄地跟着去，然後，到了鎮上，才和母親碰面！”

    陸耗子笑了笑。

    作爲孩子，看到父母恩愛，心底是十分歡喜的。

    他作爲老大，還要養小黑土，也要爲老陸家傳宗接代，所以，只能眼睜睜的看着父母踏上黑山府的路途。

    “是我對不住你們！”陸長生沉聲道。

    成爲童生後，雖然回來比較麻煩，但不是沒有機會，只是，那時候最難的大旱已經過去，因此，便按耐了下來，卻不知道，父母爲了他這麼冒險。

    “你肯定有你的苦衷，而今外頭兵荒馬亂，沒有把握還是不要輕易冒險！”

    陸耗子說道。

    相比於五年前，他顯得更加成熟了，只是人看起來有些精瘦，皮膚黝黑。

    “放心吧，以後家裏的事，我來擔着！”

    陸耗子下意識地道：“那不行，這個家，我畢竟是大哥！”

    陸長生笑了笑，心中無比慶幸，自己出生在這麼一個家庭中，即便是苦一些，也是值得的。

    行至半途，他拉上陸耗子，到了馬車上搬運東西。

    看到那一馬車的物品，陸耗子整個都不好了，兩隻手在身上的衣物上來回擦拭，似乎在嫌棄自己的手髒一般。

    陸長生提着兩袋上好的布料，往他手裏塞，又把一大袋的吃的，扔了過去。

    陸耗子手忙腳亂地接過去，不然的話，東西就掉到地上了。

    地上都是塵土，那肯定要比他的手髒的。

    “多拿點，不然等會還要跑幾趟呢！”

    “好······好······”陸耗子不住地點頭，聲音都在顫抖着。

    這麼多東西，得值多少錢啊！

    “需要幫忙麼？”趙虎從馬車上跳下來。

    看到牛高馬大的趙虎，身上還別着一把刀，陸耗子露出一絲驚懼之色。

    這些年，趙虎精於練武，雖然距離不動樁入門還有一段距離，但整個人壯碩了許多，再加上常常與人打鬥，自然而然地帶了一股煞氣。

    陸耗子這種鄉下農夫，如何敢面對？

    “哈哈，你就是陸哥的大兒子吧？”趙虎朝着陸耗子說道。

    見陸耗子一臉的茫然，趙虎解釋道：“我是趙虎，中村出來的，當年和你父親也是有些交情的。”

    “趙叔！”

    陸耗子連忙叫道。

    這時候，王黑猴、牛大壯、李南瓜幾個人也從村口走了過來，開始搬運東西。

    陸長生和他們打了幾下招呼，便和陸耗子、趙虎往家中走去。

    很快就走到了印象中的那座院前，陸長生以爲自己已經做好了準備，但真到了這一刻，一顆心卻是不免跳得劇烈。

    陸耗子走到門前，推門走了進去，回頭一看，陸長生停在幾米外，有些躊躇。

    “快進來吧！”

    說着，回頭朝着屋裏叫了一聲：“母親，您看誰來了？”

    院子裏，一個頭髮斑白的婦人正坐在椅子上縫補衣物，聽到陸耗子的聲音，頭也不擡，數落道：“不是剛要出去幹活麼，怎麼又回來了，你這人可不能學懶，不然小心人家小草不要你！”

    陸耗子撓了撓後腦勺，有些不好意思，生怕陸長生看他笑話，回頭看了一眼，卻見陸長生已經走到門前，怔怔地看着院子裏頭的婦人。

    她看着更老了，佝僂着背，斑白的頭髮顯得有些蓬鬆枯燥，椅子有點矮，坐在那裏，像是蜷縮在陰暗中的可憐人。

    老陸家人最多的時候，有足足9口人，然而，這年頭，想要養活一個小孩是很不容易的。

    甚至陸長生自己都記得，他還有一個哥哥，只是在他記事起，就染了風寒，死了。

    老大陸耗子曾經也不是老大，後來，真正的老大接連死了，才輪到他。

    “母親！”

    縫補衣物的婦人終於回過神來，臉上帶着一絲疑惑。

    這聲音，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

    她回過頭，當看到門前站着的青年時，渾濁的眼淚頓時蘊滿了眼眶，然後，斷了線一般滑落。

    “二蛋？”

    “是我，二蛋！”

    陸長生眼眶也溼潤了，大步走到婦人面前，緊緊地抱着婦人。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以後，母親不會再讓你去那麼遠了！”

    “好······二蛋不去那麼遠了！”陸長生輕聲說道。

    婦人抱着陸長生一邊哭一邊不停地唸叨，說着這幾年的家事，說着說着，便是在他懷裏睡了過去。

    陸長生抱着她進了屋子，放在牀上，又蓋好了被子，這才走了出來。

    “讓趙叔見笑了！”

    他看着趙虎，揉了揉有些發紅的雙眼。

    趙虎搖頭道：“挺好的，這次回去，我也該處理一下家事了！”

    “到時候，我與你一起過去！”

    “那就多謝長生了！”

    趙虎過來，也是想和陸長生的父親碰一下面，所以，就在院子裏坐了下來。

    “大哥，父親和小黑土是去哪了？”陸長生問道。

    “父親應該是南村那邊了！”

    南村？

    陸長生眼神有些古怪，然後，陸耗子這才有些扭捏地說了出來。

    大旱過去之後，家裏算是慢慢地喘過氣來了，儘管不願意相信那趙亮等人的話，但理智告訴陸父，自己的小兒子陸二蛋，估計是真的沒了，如今只剩下一個兒子，若是發生什麼意外，那他老陸家就絕後了。

    所以，一旦有空閒的時候，就會找人做媒，幫忙給陸耗子牽橋搭線。

    可惜，陸家現在情況不比當初陸長生在的時候，所以，找了好幾個看着能生養的，也沒能成。

    誰家不想自己的女兒能嫁個條件好的家庭？

    倒是有一兩個願意嫁過來，不過，條件是將小黑土賣給大戶人家，這樣的話，就可以接受。

    陸父陸母，包括陸耗子自己，都不願意這麼做。

    他們認爲，小黑土是陸長生用命換來的，如果還賣掉，那陸長生不是白死了？

    直到最近，才談上了一個，只不過人比較瘦弱，身上還落下了病根子，在村子裏，這樣的女的，倒貼都沒人要。

    “大哥覺得怎樣？如果大哥不願意的話，那就拒絕了，等過段時間，我給你安排一個城裏的！”陸長生說道。

    以他現在的本事，這種事，完全是手到擒來，那些普通的大戶，甚至能給他大哥送一羣女人過來，環肥燕瘦，隨意挑選。

    陸耗子搖頭道：“這不行，我知道你現在有本事，但人不能忘本，小草身子骨雖然不好，但人很溫柔，也懂得爲人着想，我挺喜歡的！”

    見狀，陸長生不再勸阻。

    只要大哥開心，其他的，都是小問題。

    “如此，到時候，我給大哥安排安排，好教別人知道，進我陸家的門，是許多人求都求不來的福分！”

    陸長生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