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我乃陳樸

    幾天後。

    平靜許久的終南山凝陽洞傳道觀忽而變得熱鬧了起來。

    即便遠在五十裏開外西溝城的人們，亦能看見天空中彩雲集結、祥光陣陣朝着終南山墜去。

    “咦，終南山怎麼回事？”

    “你還不知道？據說鍾神仙新收弟子！”

    “喲，誰這麼幸運，竟然能拜鍾神仙爲師？”

    “這我就不知道了，不過聽說吳紳士收到邀請，前往參加赴宴了。”

    西溝城人們議論紛紛，言語間不乏好奇羨慕。

    ……

    凝陽洞，傳道觀。

    被人們喚作“幸運兒”的陳雲正隨王老志迎賓。

    “恭迎純陽真人。”

    “恭迎藥王李真人。”

    “恭迎廣宗真人……”

    一聲聲唱喏聲中，數位仙家按下雲頭進入傳道觀。

    陳雲今日總算知曉鍾離權仙脈有多廣了。

    短短一會兒時間，便有一二十位仙家趕過來。

    其中不乏耳熟能詳的仙家。

    諸如高大偉岸，英俊不凡，揹負寶劍的純陽真人呂洞賓；蓬頭虯髯，巨眼坦腹踱足，模樣醜惡，金箍束髮，鐵柺踱足，背一藥葫蘆的鐵拐李；揹負一道情筒，倒騎白驢的張果老等等。

    另外還有一些未曾粉碎虛空卻已經煉成金丹的真人。

    比如頭戴紗帽，身穿紅袍官服，手持陰陽板的宋國國舅曹佾；手持長笛，風度翩翩的的韓湘子；男扮女裝，手提花籃，身着破爛藍衣裳，一腳穿靴子，一腳赤行的藍采和許堅等等。

    這些仙家全都和鍾離權關係匪淺，或是門人弟子，又或是至交好友。

    當然，這些並不是來頭最大的仙家。

    來頭最大的仙家是東王公王玄甫。

    其作爲鍾離權之師，凝陽洞原本的主人，如今愛徒收親傳弟子，自然親自到場。

    此外，因爲鍾離權讓陳雲找“拜師介紹人”和“保師”。

    因此，陳雲提出邀請了趙公明、關二爺與關係相對熟悉的吳紳士三個人選。

    吳紳士雖爲凡人，但其樂善好施，在西溝城享有很大的聲譽。

    最終鍾離權考慮許久，決定讓其成爲陳雲的拜師介紹人。

    趙公明與關雲長兩位仙家則成爲陳雲的保師。

    拜師介紹人很好理解。

    那何爲保師？

    說白了就是保人，擔保這個弟子會好好練功，不會出去殺人放火之類。

    一般保師由拜師者親人長輩擔任。

    但陳雲早就被賣，與原生家庭斷了塵緣，自然只能請“外援”。

    幸好趙公明與關雲長因爲象棋對陳雲挺喜愛，收到邀請便趕了過來。

    陳雲正回憶間。

    王老志望了望天空，“陳師弟，已辰時末，差不多該進行拜師儀式了，你與我去大殿等候着吧。”

    陳雲應聲道：“喏。”

    兩人朝山門裏面走去。

    一路上看見張乾、李四、王思煙等長工們俱在忙活，或是端茶送水，或是準備着各種仙果。

    這些人彷彿和以前沒什麼區別。

    只是陳雲行走間卻看見，不論張乾、李四等以前關係比較好的，又或者唐師兄等關係一般的，望向自己的眼神變得有些敬畏了。

    來到大殿。

    率先入眼是坐在長案左側的東王公王玄甫。

    其是一名面帶笑容、鬚髮皆白老者，左手還持有扶桑樹枝條。

    在東王公右側位置上坐着的則是鍾離權。

    下方左側一排爲鐵拐李、呂洞賓、張果老和何仙姑等粉碎虛空的仙家。

    趙公明與關雲長俱在列。

    另外，吳紳士因爲作爲陳雲的拜師介紹人，很榮幸坐在了一衆仙家這一排最末尾的位置上。

    右側一排則是坐着全真教教主重陽真人、曹佾、許堅、趙木等金丹真人。

    兩排桌子上俱擺放着紅棗、桃子、梅子、杏仁與荔枝等不同的仙果。

    鄭文叔、蔡如金與王仔昔三位親傳則站立着。

    陳雲在王老志帶領下，又一次一一問好。

    末了，他才在鍾離權所坐位置右側方位站好。

    鍾離權笑容滿面與衆仙家聊了片刻。

    隨後，他朝外望了一眼，側頭對鄭文叔輕聲道：“文叔，時辰到了，開始吧。”

    “是，師父。”

    鄭文叔應聲。

    他對着蔡如金與王仔昔遞了個眼色。

    蔡如金與王仔昔立刻把香案擺放整齊，又把老子畫像掛上。

    隨後，蔡如金拎着小鐘“噹噹當”連敲十下。

    王仔昔則是擊鼓三通。

    聽到鐘鼓齊鳴，一衆賓客具是安靜下來。

    鄭文叔這才上前致辭，“承蒙諸位仙家百忙之中抽出空，前來參加吾師收徒儀式，文叔在此代師感謝。”

    下方鐵拐李、張果老等人微笑。

    鄭文叔繼續道：“始祖老子，姓李名耳，字聃……德牟天地，擎臂高呼，道冠古今……”

    然後他又念了一段道經裏面的內容。

    念畢，鄭文叔大聲道：“請恩師正陽真人向始祖，祖師東王公上香奏告，行深揖三拜禮，師每個轉折以拱手禮示敬。”

    鍾離權站起身朝着香案緩緩走過去。

    在場衆仙家齊齊望去。

    鍾離權先是跪拜恩師東王公，而後接過三炷香來到老子畫像面前，中氣十足道：“弟子鍾離權懇請恩師，始祖老子首肯，今日願收陳雲爲徒，弟子入門，首重人品，以誠處事，需守師訓。”

    三拜過後，鍾離權被邀入坐傳統大椅。

    鄭文叔喊來陳雲，讓其先給王玄甫和老子畫像各磕了三個響頭，又讓其跪在鍾離權面前，然後開始介紹陳雲的情況。

    陳雲恭敬地跪在蒲團上，低頭順耳傾聽着。

    這些程序做完以後，鄭文叔繼續主持道：“請徒弟長者向正陽真人獻上拜師禮，與宣讀拜帖，弟子陳雲行頓首跪拜禮。”

    吳紳士趕緊上前，按照鄭文叔說的去做。

    這一切完成之後，陳雲將拜師帖舉過頭頂，請吳紳士呈拜師帖。

    吳紳士高聲朗讀道：“師道大矣哉，歷代相傳，今有愚男陳雲甘願拜正陽真人鍾離權門下，受業養身，修得正道，自後雖分師徒，誼同父子，對於師門，當知恭敬，身受訓誨，沒齒難忘，情出本心，絕無反悔，空口無憑，謹據此字，以昭鄭重。”

    言罷，陳雲簽字畫押。

    趙公明與關雲長身爲保師亦上前畫押。

    上面寫清楚了年份月份日期。

    鄭文叔再道：“弟子向天、地、君、親、師行稽首禮。”

    陳雲照做。

    鍾離權回覆交手禮，表示願意傳道受業解惑。

    之後是拜師受戒禮。

    陳雲朗聲道：“弟子陳雲今叩受尊師訓誡，莊嚴肅靜，恭敬祥和，五體俱微，炎黃大德，弟子謹跪，拜師稽首。”

    他一邊拜一邊高呼，“一拜皇天后土，萬古復焉，載德生物。”

    他第二拜，“再拜先賢祖宗，先聖之道，得蒙庇護。”

    他第三拜，“三拜，德學明師，傳承吾智，學而習之。”

    隨後鄭文叔講了一些入門以後的規矩。

    很長一大段。

    大概意思是說拜師以後要如何供奉師父。

    例如敬師、畏師。

    又比如對待祖師、本師如同父母。

    如果一同居住還要晨昏省覲和顏悅色。

    包括每天請安，師父請坐要三辭，去找師父要三叩門等一系列規矩。

    說真話，許多規矩陳雲都沒聽過。

    比如說拜師以後不僅不能吃師父的用師父的，還要主動孝敬師父衣食住行方面。

    當然，說是這麼說，實際上只是走個形式。

    儘管如此，陳雲還是一一牢記在心頭。

    半晌，鄭文叔講完了規矩。

    這時，王老志端來一杯茶遞給陳雲。

    陳雲接過跪地敬茶。

    鍾離權按照規矩還拱手禮，然後拿起茶杯抿了一口。

    陳雲馬上道：“感謝恩師收我入門。”

    接下來是互贈信物環節。

    陳雲遞上紅喜袋以圖吉利。

    這是弟子的心意，一般不會給太多。

    他按照王老志事先交代包了六兩白銀。

    鍾離權接過紅喜袋。

    鄭文叔大聲道：“請師還贈禮。”

    鍾離權想了想，從袖子裏摸出一柄木劍遞給陳雲，言聲道：“陳雲，此乃爲師用百年雷擊棗木所制法器，上可呼風喚雨，下可斬妖除魔，望你持其能行善懲惡，揚我傳道觀道義。”

    百年雷擊棗木可是號稱“法器之王”。

    陳雲沒想到鍾離權拜師儀式會回贈如此寶貝。

    他趕緊接過棗木劍道：“感謝恩師賞賜。”

    接下來就是宣佈師訓門規，及賜名等，還要“戒尺加身”。

    鍾離權開口講師訓道：“入我門沒有太多繁瑣的規矩，第一，尊師重道，第二，不得泄露本門長生祕術，第三，切勿懈怠修行，第四，要時常行善積德，陳雲，你可聽明白？”

    陳雲迴應道：“弟子受訓。”

    鍾離權繼續說道：“此外，爲師還有一言要贈，望你能牢記。”

    陳雲恭聽道：“請恩師指明。”

    鍾離權緩緩說道；“前幾日爲師攜門人弟子對你試探，伱發現端倪反制之，若按傳統規矩，我定然不會收入門，然你在生死大恐怖之間明志，爲師覺得還是一可造之材，慎重考慮這才決定收你入門，望以後切勿再以小智慧當作大智慧，可曾知曉？”

    鍾離權還有一句話未曾說出口。

    他覺得陳雲此子實在太聰慧了，聰慧到有點讓人不太放心。

    若是今日他不收之爲徒每日以道法感化，他還真怕陳雲以後會化作爲禍一方的“巨魔”。

    可以說，這才是他願意收陳雲爲徒的真正原因之一。

    另外一點，陳雲昨天在接受“施捨”試探之時，並未察覺到異常。

    鍾離權由此可以推測出，陳雲內心還是符合道家的善良，並且，行善的運用方式與世人諸多不同。

    他倒要看看，在自身孜孜不倦的調教下，到底是能夠將陳雲調教成“巨魔”，還是雨潤天下的“至人”。

    陳雲不知道鍾離權心中所想，但明白其教訓的是，“謹遵恩師訓導。”

    鍾離權嗯道：“既已入我門，當給你取個法名……”

    說到這裏，他目光變得認真且犀利，“你名叫陳雲，人如其名，表面謙遜柔和，實則內心與那天上的雲一般，頗爲自傲不羈。”

    陳雲恭敬地聽着恩師點明自己性格上的缺陷。

    “我道門講究無爲而無不爲，修心養性。”鍾離權還在諄諄教誨，“故而爲師希望你有朝一日能性子平和樸質，便給你取法名爲陳樸，字爲衝用，如此可好？”

    在場除了關二爺、吳紳士之外，具是道門仙家，自然明白“衝用”二字取自《老子》“道衝，而用之久不盈”。

    其意思爲謙和、中和。

    即，鍾離權希望陳雲不要做一個自視甚高、自命不凡之人，保持中庸。

    陳雲自然也明白含義。

    可是他在聽到鍾離權這番話時卻整個人呆若木雞。

    我？

    陳樸？

    我竟然是陳樸？

    陳雲一陣不敢置信。

    前世他瞭解一些道家文化，知曉鍾離權有個徒弟叫做陳樸。

    只是來到傳道觀許久一直未曾見得或者聽說過，他還以爲此方世界沒有陳樸這個人。

    未曾想，陳樸竟然是自己！

    陳雲一時間失神不已，第一次懷疑自己從現代社會穿越到此方世界並非偶然。

    “陳師弟？陳師弟？”

    耳邊傳來鄭文叔提醒。

    陳雲這才幡然醒悟正在進行拜師禮。

    他急忙磕頭道：“謝恩師賜名。”

    鍾離權倒也沒有因爲其失神失態有所責備，只是完成戒尺加身。

    最後，鍾離權在拜師帖簽上他的名字。

    陳雲在揖禮表示感謝和敬意之後，又被鍾離權帶着向祖師王玄甫共同行深揖三拜禮。

    王玄甫望着陳雲笑道：“你乃我徒孫也，做師祖當給予見面禮，然，貧道來的匆忙，身無長物，也無他物可給，要不贈你一節枝條？”

    陳雲一開始沒反應過來師祖給自己枝條幹什麼。

    不過他還是磕首感謝道：“謝師祖賞賜。”

    王玄甫微微頷首，伸出右手將其左手所持扶桑樹枝折下一小條，“此乃扶桑樹枝，今日貧道就贈予徒孫你了。”

    臥槽！

    扶桑樹枝？

    陳雲當真驚呆了。

    他怎麼都沒有想到，自己拜鍾離權爲師，能從師祖王玄甫手裏獲得扶桑樹枝這樣的寶貝！

    要知道大羅靈湯共計一百多味藥材中，正好有扶桑樹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