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賽博前夕·崩壞前的日落 第一百九十章 一死成仁義

    劍意接觸網協議通行塔已經停止運作。

    至少當陳溪午站在廊橋之上，擡頭看向那片高空雲層的時候，只是看見了無數聳入其中的高樓，卻沒有再看見許多有序的解離粒子。

    這也就意味着，指望通過青絲來控制這樣一柄機械之劍，變得不太現實。

    陳溪午沉默很久，看着那些緩緩而來的仿生人，解開了自己身後的那個石匣。

    只是那個青綠色的匣子還未打開，陸三良微微喘息的聲音便從廊橋的另一頭傳來。

    陳溪午轉過身去，纔始從城安局飛行器落下的陸三良正在雨裏摘着頭盔，向着這裏走來。

    “我承認，這是一件很扯淡的事。”

    陸三良一面看着義體視界裏不斷閃爍的色素條——陳溪午那個古怪匣子的輻射造成的影響。一面快速地說着。“但我們不得不來。”

    陳溪午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看着他，那隻手放在了匣子上。

    但陸三良的手更快地落下，同樣按在了匣子上。

    怦然有聲。

    “不要這樣，交給我們來處理。”

    陸三良神情極爲嚴肅。

    陳溪午沉默少許，目光落向了陸三良身後，那裏有着許多裹在防暴服裏的人正在雨裏逼近而來——這一刻，他大概又找到了最初在那些人身上所見到的森冷的意象。

    他緩緩開口：“爲什麼？”

    “因爲沒有必要。”陸三良從陳溪午手裏將那個匣子奪了過來，喘着氣，背在了自己的身後。

    陳溪午默然地站在那裏，大量的仿生人已經出現在這座廊橋之上。

    陸三良擡起手來，讓那些防爆士兵停了下來，喚出了一個光幕，確認着執行程序。

    而後彈出來一個通話界面。

    頭像是星淵科技的標識。

    一個很是平靜的男人的聲音響起。

    “什麼事？”

    陸三良深吸了一口氣。

    “城市安全局第四十三起異常事件介入成功，請求解除基座區防御機制。”

    那邊陷入了漫長的沉默。

    那些仿生人已經逼近二人，便在陳溪午的身後，機械之軀上無數字符閃爍，已經進入了過載充能模式。

    陳溪午默默地看着陸三良，神色複雜，輕聲說道：“這大概一點都不像你。”

    陸三良沒有說話，只是認真的看着那面光幕。

    上面的星河閃爍着，就像是一些水波一般，有些奇怪的聲音從那邊傳來，篤篤的，像是啄木鳥在啄着樹幹。

    仿生人的機械臂已經充能完畢，高高舉起，也許下一刻便會有高能射線激射而出，落在陳溪午的頭上。

    但無論是陳溪午，還是陸三良，都沒有任何舉動，只是安靜的站在那裏。

    反倒是遠處，那些城急處的人，似乎有些騷動。

    是外勤組的人。

    他們也許面露憂色。

    但一切都在漸漸密集的雨水之中壓抑着。

    一直過了很久，木邯山的聲音平靜地響起。

    “好。”

    從仿生人的機械臂中的射線在那一瞬間迸發而出，卻也在瞬間偏移方向，落向了遠處，將那一片廊橋切割開來，轟然倒塌。

    陸三良的臉上不住的有着液體滑落着，也不知道那是雨水還是汗水。

    但總之，這個男人在那一瞬間鬆了一口氣，看着陳溪午面色蒼白的笑着。

    “所以你看，有些事情，其實完全沒必要走到不可收拾的局面。”

    陳溪午只是深深地看着陸三良。

    ......

    墓牀三區。

    房門不住地響着。

    有人在叩門。

    其實叩門這樣一種古老的方式，早就已經被上城區的人們遺忘了很多年了。

    機械化時代當然有着更爲便捷的方式，來提醒着房屋的主人有着客人的到來。

    但那人還是選擇了敲門。

    木邯山默然地站在窗前，面前的光幕上是來自陸三良的通話。

    他在等待着一個回答。

    敲門聲依舊在繼續着。

    一直過了很久，木邯山才轉回身去，走到了門前，打開了那扇門。

    門外是一個一身溼漉漉的年輕人。

    並不起眼，哪怕他身在城安局的三司監察司。

    也許在清沅秩序崩塌之前，這樣一個部門，確實看起來高高在上。

    但是現而今，大概也變得落魄了起來。

    所以那個年輕人臉上的神情也頗爲懇切。

    但木邯山的神情變得危險起來，這個其貌不揚的男人站在門口，長久地看着那個據說是真正有着東海軍區背景的年輕人。

    但最後，他的情緒還是收斂了起來，只是平靜的，在通話裏說了一聲好，而後光幕之上的畫面瞬間切換成了許多正在流轉的字符，基座區的防御機制進入了終止程序。

    木邯山終止了通話，門口的年輕人誠懇地伸出手來。

    “城市安全局，三司監察司內部糾察科，程欄。”

    木邯山沉默少許，伸出手。

    “星淵科技，木邯山。”

    ......

    “我來之前，提前聯繫了程欄。”

    陸三良抱着頭盔，站在大雨廊橋之上，輕聲說道：“讓他去墓牀三區那邊，找到木邯山。”

    “理由也很簡單。”

    “城市安全局信息安全科的人，發現了一個城安局系統漏洞。疑似有人對城安局進行了長期監控。”

    “這樣的事情，當然算得上是大事。上報星淵科技，也是合情合理。”

    陸三良面色依舊有些蒼白。

    “當然，我也不確定，木邯山在看見程欄的時候，到底會怎麼想。”

    “如果他不這麼想呢？”

    陳溪午緩緩問道。

    陸三良沉默下來。

    “我也不知道。”

    有人遞來了一副電子鐐銬，陸三良拿了過來，扣在了陳溪午的手上，字符閃爍，自行閉合，機械信號屏蔽器緩緩生效。

    “我知道這玩意關不住你。”

    陸三良確認了扣押程序，誠懇的看着陳溪午。

    “但至少，走個程序。”

    陸三良轉身向着人羣而去。

    陳溪午卻依舊站在那裏。

    陸三良走了兩步，也許也是沒有聽見陳溪午的腳步聲，於是停了下來，長久地站在那裏，而後從懷裏摸出煙來，用頭盔遮着雨，點燃了那支菸。

    “如果他不這麼想。”

    陸三良眯着眼睛看着那些冰冷的高樓。

    “大不了血濺三尺，一死成仁義。”

    陸三良大概依舊是那個陸三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