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賽博前夕·崩壞前的日落 第一百七十七章 青絲·吹雪

    “星沫之下，無所遁形。陸三良。”

    木邯山一字一句的說道。

    “我希望何獄的死，可以讓你看得更清楚一些。”

    陸三良只是像個殘損朝陽之下的木塑一般站在那裏，一直過了許久，才木然的說道；“好”

    只是。

    陸三良怎麼會是說好的人呢？

    與木然二字截然相反，那個字眼甚至還沒有砸落在城安局光滑冰冷的地面之上。

    這個男人便已經動了起來。

    他像是一隻冷靜的狩獵的野獸，在經過了漫長的等待之後，終於找到了一個時機。

    動如脫兔。

    一身機械組織迅速嗡鳴，整個人向着窗邊無比突然地撲了過去。

    只是這樣極爲突然的襲擊，卻在靠近了木邯山的那一剎那，像是一團凌亂的破布一樣滑稽的摔落。

    落地砰然有聲。

    陸三良的眼眸裏不停地閃爍着權限異常的雪花點。

    木邯山轉身，靜靜地看着像是一個虔誠信徒一樣跪在身後的陸三良。

    “不得不承認，如果是我，面對着這樣的情境，也會選擇慷個人之慨而成天下之大義。”

    他的語調依舊平和，近於冷漠。

    “犧牲自己，抱着我從這裏掉下去，於是清沅的故事便結束了，一切又可以再次喘息。”

    “但陸三良。”

    木邯山低頭靜靜地看着男人有些不甘的眼眸。

    “你自己都說過，機械時代，無人自由。”

    “不是嗎？”

    .......

    陳溪午不知道自己應該怎樣去回答秋山的那個問題。

    所以他只是一言不發地站在那裏。

    秋山等待了很久，什麼也沒有再說，轉身向着那些愈發迷亂的霓虹深處而去。

    漫長的沉默的之後，陳溪午也離開了這裏。

    他在回去的路上，再次遇見了周星海。

    這個年輕人今天沒有撐傘，只是揹着匣子，安安靜靜地站在路邊。

    陳溪午停了下來。

    二人在不見朝日的清晨街頭，隔着滿街的霓虹對視着。

    “冷氣可以強行送你離開清沅。”

    “怎麼送？”

    周星海並沒有說話。

    只是這一片的霓虹都暗了下來。

    城市陰雲之下，明明都還只是清晨，但卻漆黑得有如深夜。

    但有燈火亮了起來。

    在某處樓頂。

    那是......

    陳溪午愣了愣。

    那是一具機甲。

    體型碩大，倘若是在某個遊戲裏，這個東西一定有着一個名字。

    青絲·吹雪。

    當初陳溪午闖入澄明會地盤的時候，從那裏面帶出來的一具機甲。

    “這是星淵戰爭末期的產物。在戰時協議大多廢除之後，基本上在城市之中銷聲匿跡。”

    周星海同樣擡起頭來，向着那具佇立在樓頂的機甲看去。

    “這不是來自星淵科技的限制，而是星淵政府。你知道爲什麼嗎？”

    陳溪午搖了搖頭。

    “因爲披甲之士，可以一當千。”

    周星海平靜的說着：“星淵政府並不禁止常規熱武器的私有，管控力度也不會太大，因爲這些東西雖然具有殺傷力，但是處理起來，並不是很困難。”

    “但是機甲不一樣，這個東西，一旦落到世人手中，帶來的麻煩，遠比一些熱武器嚴重得多。私藏機甲，等同於謀反。”

    “這也是爲數不多，星淵政府真正落實下來的法案。”

    周星海看向了陳溪午。

    “你應該深有體會。”

    陳溪午靜靜地看着那具機甲。

    “是的。”

    一具機甲可以帶來極強的護覆能力，以一當千，自然並不是什麼誇張的說法。

    “蓬萊科技當年與東海軍區來往密切，接收了不少廢棄的機甲——這未嘗不是那些改革派的底氣之一。他們給了一些給澄明會，大概便是寄希望於他們能夠作爲一些打前陣的炮灰。”

    陳溪午皺起了眉頭，突然有些不明白周星海想要說什麼。

    “冷氣聯繫上了蓬萊科技。”

    直到這一句話落下，陳溪午終於反應了過來。

    “蓬萊科技的人，打算與星淵科技撕破臉皮了？”

    “二者從來就不曾共存過，星沫網絡全面覆蓋，對於蓬萊科技而言，同樣是一種巨大的威脅。”

    這句話並非來自周星海。

    而是一個依舊有些日子沒有聽見過的，很是愁苦的聲音。

    陳溪午驟然轉回頭去。

    自詡是個飛在霓虹裏苦苦尋覓的白色蝴蝶的莊其魚，帶着一身尚未痊癒的傷勢，出現在了街頭。

    看見陳溪午轉過頭來，這個眉眼愁苦的男人嘆了一口氣。

    “幹完這一票，我就真離開清沅了，你別想着叫陸三良再來揍我一頓。”

    陳溪午沉默下來。

    莊其魚咳嗽了一聲，正色說道：“蓬萊科技會給予你們一定程度的援助。比如一些笨笨又重重的大塊頭。”

    天色愈發漆黑。

    似乎有着許多的閃爍的燈火在街頭亮了起來，一如樓頂一般。

    那是許多機甲。

    “武備兵團那邊，會進行協議通行塔的代碼重置，應該會讓星淵科技的控制陷入一段失效期。”

    周星海沒有理會莊其魚，看着陳溪午繼續說着。

    莊其魚繼續搶着話。

    “雖然我不知道爲什麼他們要廢這麼大勁送你離開清沅，但是我希望你能夠明白。我們付出這麼大代價，給你在這座森林裏鑿出一條通路，你可別半路掉鏈子。”

    周星海瞥了一眼莊其魚，依舊沒有說什麼。

    陳溪午沉默少許之後，看向了那些機甲，輕聲說道：“什麼時候？”

    “三天後。”

    周星海緩緩說道。

    “武備兵團那邊正在進行戰時協議的搭建與重構。”

    “我覺得似乎事情並沒有這麼簡單。”陳溪午一字一句的說道，看着周星海。“你們是不是還想着別的事情？”

    周星海沉默了很久，輕聲說道：“接下來，冷氣與武備兵團包括蓬萊科技，將會一同進入無限制暴力允許階段，直到......”

    年輕人深吸了一口氣，擡起頭來，看向燈火熄滅，卻並不顯得膏盲的人間。

    “直到確認清沅擺脫星淵科技的控制。”

    “這是東海軍區的前哨站，也是人間最後的暮色流連之地。”

    “我們不會讓它落入星淵科技的掌控。”

    周星海撐開傘，向着來時的方向而去。

    “希望你能夠給我們帶回好消息。”

    莊其魚終於沒有再說什麼，眉毛聳搭着，也許有些愁苦有些擔憂。

    那些燈火重新亮了起來。

    照着那個青絲一點也不喜歡的大肚子機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