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賽博前夕·崩壞前的日落 第一百五十五章 井靜

    三分鐘。

    這是從吳桐倒下，到城市安全局的人到來的時間。

    城安局的飛行器呼嘯着穿過夜雨的天空，像是黑色的大鳥一樣落在了弄子外。

    所有圍觀的人們被驅離現場。

    全副武裝的幽藍色防暴士兵踩着飄滿了組織液的雨水小心翼翼地進了弄子。

    遠處的廣告牌依舊在迸射着火花與電弧，就像是垂死的人在抽搐掙扎一般。

    但吳桐已經沒有了任何生命跡象。

    安靜地躺在弄子裏，鮮血與組織液彌散而去。

    城急處的人匆匆而來，進行了義體神經端口連接，只可惜所有的端口都已經失效，甚至義體神經系統發生了一些不可逆轉的故障——在那人的端口連接的一瞬間，反倒爆發出很是燦爛的電弧，沿着那些巷子裏的雨水一閃而逝，而後變成了沉默的焦炭。

    純良默默地看着這個共事不算太久的同僚，又擡起頭來，四處張望着。

    “聯繫監察科的人，調取附近區域的所有城市監控。”

    “好。”

    很快監察科那邊便給了數據反饋。

    毫無疑問。

    這是個不幸的消息。

    那場大雨損毀了太多的東西，其中便包括許多本應該覆蓋這片區域的監控。

    純良並不覺得意外，事實上，在他擡頭張望的時候，便已經查看了那些樓宇霓虹之間監控的情況。

    城安局的人正在對案發現場進行處理與留證，吳桐的屍體被帶離了這裏。

    原地只剩下那種漂浮在血水裏的油沫色彩。

    純良取下了防暴頭盔，長長的出了一口氣，一路向前而去，直到走出巷子，停在了那塊墜毀的廣告牌前，默默地看了很久，而後伸出手去，從裏面的金屬結構裏，摳出來了一枚變形的彈頭。

    ......

    留在司長辦公室的陳溪午還在想着祝融與城安局系統的事情，極爲銳利的警報聲便響起，有光幕升起。

    這個年輕人無比錯愕地看着那些光幕上的信息，轉頭看去。

    有飛行器倏然升起，劃過一道極爲迅速的弧線，而後落向了夜色遠處。

    很快便有消息傳了回來。

    ——城急處監察科吳桐死了。

    防暴組的人還上傳了一張現場的照片。

    吳桐躺在映照霓虹的水窪裏，後背有極爲鮮明的，十三個彈孔。

    陳溪午瞬間沉默在了那裏，而後關閉了那些光幕，通過星空頭盔，給陸三良發去了一條訊息。

    “你在哪裏！”

    陸三良那邊許久沒有回答。

    陳溪午本想直接將星空頭盔上用以存續信號的芯片扯下來。

    但陸三良的消息在下一刻亮起。

    便在視界右上角閃爍着。

    ——四月失蹤了。

    陳溪午愣了愣，停止了手裏的動作。

    ——發生什麼了，陸紅繩呢？

    ——我不知道，我趕到的時候，房間裏什麼人也沒有。——四月發現了夏林的死訊。

    兩條接連而來的消息，讓陳溪午瞬間沉寂了下來。

    過了少許，陳溪午回了一條消息。

    ——你先回來，我去找四月，監察科吳桐死了，你如果不在，可能會有問題。

    那邊的迴應很是平靜。

    ——好。

    陳溪午切斷了通話，而後呼喚了青絲。

    色素小人正在視界裏看着那些星沫觸角發呆。

    “青絲，你能像上次那樣繼續干擾城安局安全系統嗎？”

    ——沒問題，你要做什麼？

    青絲站了起來，回頭看着陳溪午，頭上冒着氣泡。

    陳溪午沉默了少許，輕聲說道：“幫陸三良遮掩一下行蹤，直到他回來之前，不要讓城安局發現。”

    青絲雖然有些疑惑，但是也沒有說什麼。

    ——那我還是像上次那樣，佔用城安局星沫網絡服務器，讓它直接過載宕機。

    “嗯，順便幫我查一下一些信息。”

    ......

    秋山處於停職期間，只是這個年輕人並沒有回去，只是撐着傘，站在淅瀝的雨水裏，靜靜的看着那條街道盡頭的森冷大樓。

    有飛行器來來往往。

    城市安全局幾個大字無比顯眼。

    有人從城安局裏離開。

    陳溪午。

    秋山只是默默的站在那裏，直到他消失在了街角，才聯繫了三司監察司的一個同事。

    ——清沅又發生什麼事了嗎？

    ——吳桐死了。

    ——哪個吳桐？

    ——城急處監察科吳桐。

    ——多謝。

    秋山斷開了通話連接，沉默很久之後，在傘下喚出了一道光幕。

    上面是下午時分的某個畫面。

    一個叫做陸三良的男人，低着頭，從城安局後門離開了這個地方。

    至於去了哪裏，這大概已經不重要了——在秋山從那些並不尋常的風聲裏，嗅到了一些血腥的味道的時候。

    秋山神色冷漠地看着那個視頻，而後關閉了光幕，而後向着城安局而去。

    .......

    井靜遇見了一些麻煩。

    她走在南川街區某條街道上，滿是憂心的看着這場大雨的時候，突然便感覺到似乎有人在扯着自己的裙角。

    低頭看去，是一個小小的梨花頭的小女孩，哭得眼淚汪汪的，似乎還跌了不少跤，一身泥水。

    但眼神怯生生的，只是小心地攥着自己裙子的一角。

    井靜愣在了那裏。

    她不知道這個小女孩是哪裏跑過來的。

    但看着小女孩的模樣，還是產生了一些憐意，蹲下身子來，替她擦了擦臉上的污水，輕聲說道：“你怎麼了？怎麼摔成這樣了？你爸媽呢？你.....”

    但下一刻小女孩哇的一聲就哭出來了。

    “媽媽，媽媽.....”

    井靜有些慌亂。

    身爲三司監察司的人，哪怕是陸三良那樣的人，她也能夠應付得來。

    但她哪裏面對過這種情況呢？

    一時間有些手忙腳亂，幫小女孩擦着眼淚。

    但小女孩下一刻，突然就一口咬在了她的手臂上。

    井靜瞬間就瞪大了眼睛，吃痛的抽回手來，惱怒地看着小女孩。

    “你幹嘛！”

    小女孩止住了哭聲，淚眼婆娑地看着井靜，又擡手擦着眼淚，轉身一個人自顧自的走着。

    井靜眉頭緊皺地看着這一幕，本有些生氣心想隨她去算了。

    只是看着這場還未停息的雨，與依舊淹沒在雨水裏的城市。

    她還是嘆了口氣，快走幾步追了上去。

    “你叫什麼名字？”

    但讓她沒有想到的是，剛纔還怯生生地看着自己的小女孩，此刻回頭看了一眼自己，卻是抹着眼淚，又跌跌撞撞地向前跑開去。

    “不要媽媽，壞媽媽，嗚嗚嗚嗚......”

    井靜看着跑開的小女孩，神色一變，衝上去一把將小女孩抱起，而後向着一旁閃開去。

    下一刻，一根毀壞的電線，崩閃着電弧從高空垂落下來，幾乎是擦着二人甩了過去。

    被這一幕嚇了一跳的小女孩也忘記了哭泣，只是睜着眼睛怔怔地縮在了井靜的懷裏。

    但下一刻，她又反應了過來，掙扎着要跳下來。

    井靜皺起了眉頭恐嚇着她。

    “你再這樣，我就真不管你了。”

    小女孩沒有再掙扎，眼淚汪汪地看着井靜。

    但張大了嘴，哭得更大聲更難過了。

    四月的清沅，雨水淅瀝。

    井靜有些被感染了，抱着不再掙扎的小女孩站在街邊，她不知道這場陰雨什麼時候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