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賽博前夕·崩壞前的日落 第一百零八章 城市暴亂

類別:科幻靈異 作者:秋雨半浮生字數:2280更新時間:24/06/28 16:50:58
    陳溪午晚上離開巷子的時候,才發現南川街區爆發了一場極爲巨大的暴亂。

    整個城市都陷入了混亂之中。

    那些平日裏極爲繁華靡麗的燈光,此時也暗淡喑啞下來。

    無數人流潮涌在街頭,舉着橫幅,發射着光幕。

    遠處有招牌被砸爛,轟然倒地,火花四濺。

    殘破的時間印照在樓宇間。

    星淵歷699年3月30日19:46。

    陳溪午在這一刻,才意識到原來已經是三月底了。

    那些抗議橫幅之上的東西,與當初二月所見的,已經全然不同。

    “反對星沫權限開放.....”

    “廢除三分鐘法案....”

    更有甚者,舉着一面星火燎原的旗幟,站在高層的天台之上,高聲疾呼。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陳溪午站在那些雜亂的人流裏,很是突然地產生了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但他很是突然地聽見了一種很是顫慄的哭聲。

    這個聲音很是熟悉,猛然回過頭去,只見陸三良手裏夾着一支煙,淚流滿面的站在巷口的廣告牌下,目光灼灼的看着那些暴亂的人羣。

    陳溪午怔怔地站在那裏,滿是不解的看着這個城安局監察科的警官。

    “你哭什麼?”

    這是很難理解的事情。

    已經有好幾日未見的陸三良並未回答,只是淚流滿面地站在那裏,又低頭猛吸着。

    最後顫顫巍巍地丟了菸頭,輕聲說道:“誰不想這樣呢?”

    聽見這一句話之後,陳溪午好像突然明白了陸三良心裏的情緒。

    是的,他又何嘗不是世人呢?

    面對三分鐘法案與星沫權限的聯合部署,這樣一個人又怎麼會喜歡呢?

    但是他是不能的。

    他是城安局的人,是站在規則一面的人。

    總要有人站在大勢劃出的好似大河的線外,越過波濤滾滾,看着對岸那不可觸及的星河燦爛。

    於是那些壓抑的情緒終於潮涌而來。

    陸三良丟了菸頭,又從地上撿起了一個酒瓶,砰然一聲在身後的滿是金屬油污的牆上砸碎。

    “操你媽的!”

    陸三良目光裏像是有着一團火焰一般。

    陳溪午只是默默地站在那裏,看着那場席捲整個城市的罷工與遊行,也看着滿懷渴望卻不得不壓抑的陸三良。

    三分鐘法案已經落實。

    但是哪怕三十分鍾之後,陳溪午都沒有看見城安局的人出現。

    那些好似大鳥一樣的飛行器沒有出現,那些制式的義體神經信號阻斷器也沒有灑落人間。

    起初他還有些不解。

    直到他偶然間一擡頭,看見了某個站在佈滿鏽跡的樓層外廊之上,平靜地看着這一切的夏林的時候。

    才終於明白了過來。

    今晚城安局不會出現。

    城安局的人,將在沉默裏看着另一個壓抑地,不可訴求的自己。

    整個清沅,在三月底,化作了一條星沫滿溢之河。

    遠處有那種腔調古怪的曲子緩緩飄蕩着。

    “Because I’m easy come,easy go,little high,little low(因爲我總是說來就來,說走就走,時而高亢,時而低沉)”

    “Any way the wind blows doesn’t really matter to me,to me(風往何處吹,對我來說,已無關緊要)”

    陸三良安靜了下來,默然地站在那裏。

    .......

    一直到關上窗戶,那些暴亂的聲音才小了下去。

    但那種極爲狂躁的,幾乎要將整個城市都點燃的無形憤怒的火焰,卻是讓這座城市,從未有過如此的光亮。

    陸三良躺在了沙發上,夏四月在角落裏蜷着,一面啃着乾脆面,一面聚精會神地看着電視,全然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

    陳溪午默默地站在窗邊,看着明明那些霓虹熄滅,卻好像比過往更加燦爛的人間。

    這場遊行在城市裏好像一隻暴虐的猛獸,橫衝直撞,路過了沉默的城安局,又向着更遠的地方而去。

    他們似乎要掀開那些霓虹的遮掩,將洪水落向那些城市森林的上層。

    “龍門線停運,他們會停在荊棘之環之外。”

    陸三良已經冷靜了下來,躺在那裏,很是平靜的說着。

    夏四月大概是聽見了一些很是奇怪的詞組,回頭看了一眼二人,但是沒聽懂,又扭頭看電視去了。

    “你曾經去過那裏,自然知道那些地方有多兇險。”

    陸三良輕聲說着。

    “從某種意義而言,其實城安局阻止暴亂,未嘗不是在保護他們。”

    陳溪午沉默了少許,扭頭看着陸三良。

    “那這一次呢?”

    “城市森林雖然不可避免,但總要有一些洪水。下層還沒有漚爛,便總要進行一些反抗。流血犧牲,是不可避免的。”

    陸三良瞥了一眼全神貫注看電視的夏四月,又繼續輕聲說着。

    “而且,這未嘗不是星淵科技的意思。”

    陳溪午神色凜然。

    “什麼意思?”

    “世人的精力是有限的。與其等到他們被壓抑到忍無可忍,徹底揭竿而起。”

    陸三良冷笑一聲。

    “不如先瀉一瀉洪水清一清野火。”

    陳溪午沉默下來,長久地站在那裏看着。

    過了許久,輕聲問道:“這到底是對是錯?”

    陸三良平靜地說道:“我不知道。”

    “城安局到底是怎麼想的?”

    “你覺得我們有想的權利與自由嗎?莊其魚明明已經被抓到了,但東海蓬萊科技的人介入,城安局便不得不放了他,陳溪午,你爲什麼覺得城安局會有抉擇的權利?”

    陸三良很是自嘲地說着。

    “說到底,我們不過是兩種階層之間的一道屏障,一道大壩。究竟誰是洪水,誰會淹死誰......”

    “我們決定不了。我們不是肩挑星河的救世主。”

    “我們只能站在規矩裏,儘可能地去維繫所能維繫的,保護所能保護的。”

    陸三良說着說着便停了下來,回頭看着一旁正好奇地盯着二人的小四月,勉強扯了一個微笑。

    “很晚了,別看了,快去睡覺吧,明天帶你去挑一個機械肺當生日禮物吧。”

    小四月沒有說什麼,看着二人凝重的表情,自然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只是乖巧地爬下了沙發,去了那張牀上。

    二人也沒有繼續說下去,只是各自沉默在了那些昏暗下來的房間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