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賽博前夕·崩壞前的日落 第八十五章 所謂機械之神

    陳溪午是不是劍修，其實並不重要。

    陸三良的注意力其實一直都在那個跟在陳溪午身旁的提着劍的仿生人身上。

    歷經了一系列戰鬥之後的無界，看起來其實模樣有些慘淡，身上那種銀白色的外皮都已經脫落，四處沾染着駁雜的組織液和機械元件。

    但這樣的慘淡，反倒更加讓它看起來具有一種慷慨而悲壯的意味。

    尤其是那樣一柄機械聚合劍極爲凌厲而迅速地刺出的時候。

    它的身形敏捷而利落，在那些截斷的廊橋之上，一人一劍，大有無敵之勢。

    陳溪午向着陸三良那邊靠着。

    “我真不是劍修。”

    青山草木之靄一腳蹬開了面前被劈得東倒西歪的仿生人，而後擡頭看着上方的陸三良，很是誠懇的說着。

    陸三良只是掐了菸頭，挑眉看向跟在他身後而來的無界。

    “他是誰？”

    陳溪午猶豫着。

    但青絲自己倒是跑了過來，一劍劈開了身後的仿生人，轉過身來，橫劍行着不倫不類的禮。

    機械生物特有的冰冷的語調很是沉穩地在那條廊橋之下響起。

    “無界——一個有良知的仿生人劍修。”

    這句話顯然直接將陳溪午和陸三良一起幹沉默了。

    二人面面相覷。

    過了許久，陳溪午才艱難地說道：“應該是這樣的。”

    ......

    對於上城區基座區的情況，其實陸三良也不瞭解。

    但他還是誠懇地闖了進來。

    不過終究這樣一個城安局的人，還是可以帶來不少的幫助。

    比如如何隱藏機械信號，躲避基座區的追蹤和干擾。

    在3月25日凌晨4點的時候，陳溪午與青絲倒是成功地擺脫了那些源源不斷的仿生人追兵。

    至於最開始那一塊區域那種大規模殺傷性機械造物，倒是沒有再出現。

    三人躲在了這片基座區鋼鐵叢林的角落裏。

    這裏是一個大型鋼鐵承重柱，就像一個巨大的雄偉的煙囪一般。

    有一圈圈的鋼鐵長階向着上方而去。

    三人並沒有上去，只是躲在了那些光澤幽冷的長階之下。

    遠處依舊有着許多光幕灑落，有數據流不斷地滾動着，似乎是在進行着某些邏輯判斷。

    “它們很蠢的。”

    陸三良點了一支煙，靠着牆很是平靜的說着。

    “除非人爲操控，否則在固有邏輯之下，一旦信號追蹤徹底丟失，監測系統便會進入休眠期。”

    陳溪午皺了皺眉頭，沉聲說道：“但萬一有人爲操作怎麼辦？”

    “他娘的，別說傻話。”陸三良很是誠懇，“我當然知道基座區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十有八九會引起上城區的注意，那些公司駐派員們可能會介入。”

    陳溪午愣了一愣。

    “那爲什麼不能說。”

    “求神拜佛就是這樣的啊，當你無能爲力的時候，總是需要一些心理安慰。”

    “......”

    遠處依舊有着諸多仿生人在那裏晃盪着，那些鋼鐵壁壘的外牆不住地灑落監測追蹤的幽藍色光芒。

    “你看起來並不像信神的人。”

    陳溪午回過頭來，看着陸三良說道。

    這個男人只是抽着煙，卻不看陳溪午，眯着眼睛靜靜的看着一旁的仿生人無界。

    “我信，怎麼不信？我陸三良一生有三大信仰，機械，正義，還有劍仙。當然，這大概是因爲我不得不走在肉體，沉淪和槍械的道路上。”

    “這樣聽起來是不是顯得很愚昧？”陸三良笑了笑。

    陳溪午想了想，點點頭。

    “但你想一想，你一不小心跌倒在了某個深不見底的水坑裏，你是大聲呼喊草你大爺的我要出去，還是虔誠地認真的說着——啊，偉大的機械之神啊，請您運用您浩瀚雄偉的電子神力，將您的子民救出去吧。你覺得哪種更能夠給自己一種希望呢？”陸三良誠懇地說着。“機械之神未必在現實存在，但是他必然要在心裏存在。”

    無界的聲音很是空洞冰冷地在一旁響起。

    “你不應該說祂嗎？”

    陸三良愣一愣，手裏有些灼熱，低頭看着已經燒到了指頭的菸頭，掐滅捏在手裏，而後擡頭看着無界誠懇的說道：“因爲我是心誠意不誠。”

    “像我這樣的人，不會說什麼偉大的機械之神，我只會雅俗共賞地說大炮起兮轟他娘，操你大爺的機械之神。”

    “........”

    “但是話又說回來。”陸三良卻是驟然眯起了眼睛，深深的看着無界。“如果沒有所謂的機械之神，你又是誰？”

    陳溪午一直聽到這裏，才終於明白過來，說來說去，陸三良其實還是在懷疑這個古怪的仿生人的來歷。

    不得不承認，在繞了這麼一大圈，突然被問起了這樣一個問題，青絲其實心裏有些發虛。

    嘶，這就是恐怖直立猿？混沌邏輯？

    這確實是一種不符合機械邏輯的思維方式。

    青絲在那一刻愣了許久。

    但陸三良反倒沒有繼續問下去，只是微微笑了笑，說道：“當然，人有祕密是理所當然的，這樣冒昧地問這種東西，確實不太好，認識一下，我叫陸三良，城市安全局緊急事務處理司監察科組長。”

    青絲忙不迭地點着頭，大失一騎當千的機械仿生人劍仙風範。

    “....無界。”

    聲音倒是依舊冰冷。

    畢竟高擬態的聲音系統，用在這種基座區的機械勞工之上，確實有些浪費。

    陳溪午倒是安靜地站在一旁，神色有些古怪。

    他並不確定陸三良是不是在詐青絲。

    陸三良重新點了一支煙，沒有再說什麼，轉頭看向了遠方。

    這一處承重柱位於整片區域的邊緣，確實很難引起什麼注意。

    事實上，三人在躲到這裏之前，便已經躲過了好幾輪信號搜撿。

    遠處的那些光幕之上的數據流平緩下來，森白色的光芒安靜的灑落，那些仿生人正在向着別的區域而去。

    陳溪午看向了在那裏安靜沉思的陸三良，緩緩問道：“先前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陸三良沉默了少許，張了張嘴，又閉上了，只是平靜地說道：“這件事有些複雜，先離開這裏再說。”

    這確實是當務之急。

    陳溪午看了陸三良一眼，沒有再說什麼。

    陸三良則是看向了無界。

    “遠程端口侵入協議？”

    無界似乎是愣了一愣，而後聲線冰冷的說道：“是的。”

    陳溪午靜靜的看着二人，但依舊沒有說什麼。

    有臺階當然是最好的。

    “你查看下深層系統，基座區的仿生人，系統內部肯定會有基座區的分區路線圖，只有先確定了位置，我們才能離開這裏。”

    無界點了點頭，而後整個人的眼眸之中開始滾動着大量的森白字符。

    過了少許，一面光幕從眸中傾灑而出，一幅極爲浩瀚立體的圖畫，出現在了三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