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賽博前夕·崩壞前的日落 第三十章 人與妖與靄

    陸三良也沒有再說什麼，二人在前面街角分頭而去。

    回到那棟破舊的老樓裏，穿過過道的時候，陳溪午便發現自己的房門已經煥然一新。

    富有科技感的銀色大門與這棟老舊的樓房看起來格格不入。

    陳溪午走到門前，一個悅耳的女聲便傳了過來。

    “身份已錄入，陳溪午先生，歡迎回家。”

    “......”

    隨着一些銀白色數據流在門上閃爍變換，有氣流推涌，房門緩緩開啓。

    看見這一幕，陳溪午倒是確定了，陸三良那邊可能是確實搞不到一瓶雲中君。

    所以在維修自己的房間上，加大了籌碼。

    匣子上懸着的小燈籠晃動了起來。

    陳溪午把它摘了下來，果然便看見色素小人正趴在機械屏上，眼睛裏冒着星星。

    青絲，好像很喜歡這種風格？

    陳溪午挑了挑眉頭。

    走進了房間，身後的房門自動關閉。

    陸三良確實很真誠，不是只弄了一扇大門來敷衍而言。

    房間裏的牆壁都是一種銀灰色極富有科技感的基調，裏面的陳設亦是煥然一新，白色的桌椅沙發，還有配套的很是柔軟的像是太空艙一樣的牀。

    甚至還配備了一些光幕發射器，用來進行全息投影。

    陳溪午正在那裏看着，房間裏卻是響起了一些動靜，低頭看去，小燈籠裏的色素小人已經消失了。

    而不遠處的那張沙發上，卻是出現了青絲的字符身軀。

    “這裏面也搭載着智能系統的？”

    陳溪午有些驚訝。

    青絲的身影在沙發表層之上行走着，就像是一幅灰白色的畫一樣。

    有一行字在一旁跳動了出來。

    “是的。這裏面的畫，比紅繩義體小店的畫要好看多了。哦，是程序算法，很是簡潔優美。”

    青絲在那裏驚歎着，而後走到了沙發邊緣，像是站在海崖上跳水一般，縱身一躍。

    許多散發着白芒的字符從沙發上脫落而出，像是一些螢蟲一樣，落到了牆壁上——青絲的身影在牆上浮現了出來，就像漫步一樣走着。

    對於陳溪午而言，這大概只是讓房間乾淨整潔了一些。

    但是似乎對於青絲而言，這是來到了她的世界的另一座城市一般。

    這只來歷依舊不清楚的‘靄’，很是新奇地四處走着。

    陳溪午也沒有去管她，將那個小燈籠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而後便去研究着房間中央的光幕主控屏。

    上面有着一行很是鮮明的黑色字眼——尚未進行義體神經系統綁定與連接。

    陳溪午聳了聳肩，沒綁定就沒綁定吧。

    自己也確實綁定不了。

    倒是青絲發現了這裏，身形從牆壁裏掙脫出來，而後出現在了主控屏的光幕上。

    依舊是當初陳溪午第一次見到她的模樣，是由無數字符構成的一個小小白裙姑娘，只是不知道爲什麼，在裙角處有着一些很是斑駁的色彩。

    青絲似乎也注意到了這裏，大概是有些羞意，字符飄動，裙襬落向了後方。

    “這是有段程序被我給弄壞了.....”

    光幕裏的青絲有些不好意思。

    陳溪午愣了愣。

    “怎麼弄壞的？”

    青絲低聲說道：“先前太無聊了，我想給自己的程序裏插一朵花，青草地裏的花，但是我沒有見過，也不知道它應該是怎樣的，結果引用了錯誤的函數，產生了故障.....”

    大概是確實覺得不太好看，青絲的身影很快又回到了小燈籠裏。

    花花綠綠的色素塊構成的青絲，確實看不出有些字符發生了錯誤。

    燈籠裏的青絲已經仰起臉來。氣泡飄在一旁。

    “等我多學習一下，應該就能修復的。你不準偷偷動我的程序。”

    “......”

    陳溪午心想這玩意我想動，大概也不會動。

    但他還是認真地點了點頭。

    “好。”

    ......

    因爲被發現了自己的字符產生了邏輯錯誤，青絲後面倒是賴在燈籠裏不想出來了。

    大概是在燈籠的程序邏輯裏又在鼓搗着什麼，那六個機械屏上時不時便會出現一些奇奇怪怪的字符。

    陳溪午倒也沒有去管她，在牀上研究着那張紙條上的程序語句。

    他有些百思不得其解，自己明明已經按照青絲教的，一點沒有錯的輸進了陸紅繩的工作系統裏，也進行了編譯。

    怎麼就是運行不了呢？

    難道是當初尤春山自己寫的時候，不小心寫錯了？

    但似乎也不應該。

    陳溪午看向了桌上的燈籠，如果是錯的，那麼在青絲的機械字符世界裏，這應該是一些死物，她應該都無法看見這樣一種東西。

    畢竟哪怕是石頭，也需要是正確的函數算法才能表現得出來。

    所以問題出現在哪裏？

    陳溪午有些摸不着頭腦，研究了許久，最後才無奈地將它收了起來。

    夜已深。

    窗外霓虹反倒愈發厚重濃稠。

    陳溪午轉頭看向了自己的肩頭，那一處傷口已經近乎見不到了。

    好像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但是他還是能夠感受到一種更爲柔軟的生命力，正在自己的血肉之間流動着。

    不再是堅韌的。

    他伸手放到匣子邊上，抹了一下，有些鋒利的邊緣將指肚擦出了一線血痕。

    是柔軟的。

    就像人一樣。

    但是。

    陳溪午看向了窗外。

    現在的人們，好像不喜歡這種柔軟了？

    這一樣是想不明白的。

    陳溪午也沒有再想，掀起上衣，一路摸索着，最後在胸腔位置，做了一個記號。

    那種柔軟，應該已經到這裏了。

    似乎是終於注意到了陳溪午的動作。

    青絲的身影再度出現在了燈籠的機械屏上。

    “你真的要變成人了？”

    那個氣泡在屏上跳動着。

    這是一件很令人驚訝的事情。

    陳溪午點了點頭，很是鄭重也很是凝重。

    畢竟。

    畢竟大家都是第一次做人。

    緊張一些，是不可避免的。

    青絲的身影又出現在了那張牀的玻璃艙上。

    字符像是水流一樣地動着。

    看得出來，她也很緊張。

    因爲她也越來越像人了。

    從最開始的夜色裏很是詭異的白色字符，到現而今的色素小人。

    當然更多的變化，在情緒與思維之上。

    “我以後，也會發生這樣的變化嗎？”

    青絲的聲音很是空靈很是忐忑地在陳溪午耳邊響着。

    陳溪午想了想，搖了搖頭。

    “我也不知道。”

    畢竟青山之妖，與機械字符之‘靄’，終究還是有區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