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賽博前夕·崩壞前的日落 第二十七章 色素小人與燈籠

    “忘記？”

    “就是程序的關鍵字符缺失。”

    “好吧。”

    ......

    “但你看起來，好像有些算法遲滯。”

    “這叫做失落，嗯，可能是情緒字符的運算艱難。”

    “爲什麼失落。”

    “因爲我受傷了。”

    ‘靄’轉頭看向了陳溪午的肩頭，那裏有着一個深可見骨的傷口。

    “我從他們的行爲邏輯裏只能夠理解——受了傷會憤怒，害怕。爲什麼會失落？”

    “因爲這意味着，我正在告別一些東西，譬如說堅韌，譬如說強大。當然，這些都是表面的，往深層，從世人永遠沒有答案的定義角度而言——我正在成爲一個人。”

    陳溪午很是認真地說着。

    ‘靄’有些似懂非懂，那些字符正在不住地流淌着，也許是嘗試通過自我的算法邏輯，去判斷陳溪午所說的這些東西的含義。

    這個眸光有着莫名色彩的男人低下頭，看着窗臺上的‘靄’。

    “你也是的.....當你只是一些遊離的未知信號，自由地存在於你的世界裏，世人其實很難對你有什麼想法，除非他們直接摧毀這種文明，否則你總能有所依附之處。但當你.....”

    陳溪午看着字符閃爍的‘靄’，想起了那天陸紅繩掏出來的那把嚴格管控類型的高能粒子束流槍。

    他輕聲笑了笑，有些遺憾地說道。

    “當你具有了‘靄’的身形，成爲了一種具象化的存在，你也便開始有着鮮明的致命的弱點。”

    “存在，就是破綻。”

    窗外的雨淅淅瀝瀝地下着，帶着一些金屬顆粒的雨水總有種別樣的沉重感。

    也許正是因爲這樣，空氣裏有些很是凝重的意味。

    雨越下越大。

    陳溪午伸手關了窗子。

    ‘靄’便在窗臺上，依舊沉思着陳溪午所說的那些東西。

    陳溪午只是合上了匣子，將那些螢火一般的流光關了進去，而後在那張正對着窗戶的牀上躺了下來。

    一直過了許久，‘靄’才穿過了窗戶，出現在了房間裏，只是很顯然的，那些字符看起來暗淡了許多。

    大概是房間裏被電解的粒子並不多的原因。

    ‘靄’似乎是在找着某些東西，一直搜尋了許久，才終於找到了自己的目標——那是房間角落裏的一個智能加溼器，因爲在角落裏的原因，倒是沒有被那天的小賊打爛。

    ‘靄’的身影向着那裏靠了過去，而後字符渙散，化作一些數據流，沒入了加溼器之中。

    那面只是用來簡單展現溼度的顯示屏，卻是突然生動了起來。

    一個由色素塊構成、穿着裙子小女孩出現在了屏幕之上。

    一旁還有一個氣泡和包裹在氣泡裏的字。

    “就像....這樣？”

    陳溪午躺在牀上，微微笑着看着那個正在動來動去的‘靄’。

    “就像這樣，如果這是你的軀體，人們只需要將它拿起來，從窗外丟出去，這副軀體便會粉碎。”

    “>_<！”

    ‘靄’的臉上出現了一種驚恐的表情。

    “不要！”

    很快那些色素塊便消失在了顯示屏上。

    由字符串構成的‘靄’再次出現在了房間裏。

    只是她找來找去，大概也只有那樣一個智能加溼器，可以作爲她的載體——畢竟只有那裏有着一塊還算湊合的顯示屏，可以讓她看看自己在這個機械化世界的樣子。

    畢竟就像那天的小賊罵的那樣。

    陳溪午這裏確實找不到什麼值錢的玩意。

    陳溪午想了想，說道：“今晚也許雨會停，你如果想留在這裏的話，也只有先藏在那裏面，等明天，我去陸紅繩那裏看看，看能不能夠找到什麼合適的東西給你。”

    “是那個不懂風情的女人啊，好吧。”

    ‘靄’最後也只能同意了這樣。

    於是消失在房間裏，加溼器的主控屏上又出現了那個色素塊小女孩。

    陳溪午看着看着，神色就古怪了起來，因爲那塊顯示屏上的色素塊漸漸多了起來，像是高樓和街道，還有一些雨水的模樣，那些畫面也開始動了起來，從右向左的滑動着。

    “你這是在做什麼？”

    陳溪午有些好奇地問道。

    “哦，太無聊了，我要冒險去啦。”

    裹在氣泡裏的文字在開始蹦蹦跳跳的小女孩頭頂飄了起來。

    相比於第一次見面，這一次學習了許多的‘靄’顯然更加生動了一些。

    “......”

    .......

    陸紅繩用着一種很是古怪的眼神看着抱着一個加溼器，在門外等待的陳溪午。

    “你帶這個東西來做什麼？”

    陳溪午想了想，還是沒有和陸紅繩說‘靄’的事。

    這算是他和那只‘靄’的祕密。

    只是又不能說這玩意是帶來用的。

    且不說三月清沅本就溼氣較重，就是溼氣不重，二手義體小店也不會需要加溼器這樣的東西。

    雖然絕大多數義體都是有着不錯的防水性能。

    只是水霧這樣的東西，對於高精度機械而言，威脅自然是極大的。

    所以認真地想了好一陣藉口，陳溪午才含糊着說道：“不是要我開始學着檢查義體神經病毒嗎？那些太複雜了，帶這個簡單的來研究研究。”

    陸紅繩將信將疑，但也沒有再說什麼。

    陳溪午抱着加溼器，走到了小店深處，將它放在了角落，而後開始打掃整理的工作。

    這是一直以來他的工作。

    忙碌了這些之後，陳溪午又去了倉庫，清點着一些義體，然後將藏着‘靄’的加溼器搬了進來。

    主控屏上的小女孩的身影緩緩浮現，似乎是在找着什麼。

    最後什麼也沒有看上，反倒是相中了某個被遺忘在角落的一個小巧的紅色機械燈籠。

    那是一個半個拳頭大小，有着六面簡單的機械屏的扁圓型小裝飾。

    陳溪午也不知道這是哪來的，不過看着上面的灰塵，大概也是什麼不重要的東西，可能是和潮來坊的某個義體一起送來的，也懶得去問陸紅繩了。

    於是讓‘靄’藏進了這裏面。

    而後將它掛到了自己匣子的底角。

    ‘靄’或許確實很喜歡這種有着衆多顯示屏的東西，才藏進裏面，那些機械屏便亮了起來，一個個的色素塊跳動着，像是在下着花雨一樣。

    大概她確實很孤獨吧。

    陳溪午看了一眼，倒也沒有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