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古神

    撲棱撲棱！

    韋恩拍打三對綠色羽翼，遠遠便看到巴特莊園上空陰陰慘慘，籠罩着不祥氣息，心中最後一點僥倖被徹底掐滅。

    來晚了！

    邪神完成了降臨。

    “小家夥，你追過來了。”

    邪神懸浮半空，揮舞龍翼寫意瀟灑，他在空中速度極快，遠比韋恩要輕鬆數倍。

    一想到剛剛被按在地上摩擦的慘敗，邪神便忍不住邪火上涌，但此時的他已經不把韋恩放在眼裏了，還有一批無主的信仰等待收割，而且……

    死亡的法則確實棘手，從某種意義上剋制了他的鮮血法則。

    霸業近在眼前，報仇不急於一時！

    邪神咬咬牙，當務之急，佔據海神之名將無主的信仰籠絡至麾下。

    他單臂揚起，自別墅中騰起數道血箭，這些鮮血來自巴特家族的成員，比如大少爺海登、二少爺斯圖爾德。

    邁倫·巴特和魔鬼的交易中有這麼一則條款，無論成功失敗，魔鬼都要放過巴特家族的血脈，並終斷困擾歷代家主無法長壽的噩夢。

    邪神當時答應了，並表示願意履行條款，他只是沒有告訴邁倫·巴特，第一位簽下契約的巴特家主，早就將血脈後裔全部賣給了他。

    所以，邪神並沒有毀約，他只是在兩個衝突的條款中，選擇了有利於自己的條款。

    邪神：我雖然違背了諾言，但我並沒有違背諾言。

    血箭懸於半空，勾勒地獄的倒五芒星符號，於高空之中飛速擴張，一頭體長超過百米，由鮮血結晶的巨龍鑽出魔法陣，咆哮風浪朝韋恩衝了過去。

    藤蔓觸手拔地而起，巨大的手臂直衝天際，緊扣巨龍的長頸將其拽落大地。

    地面上，遊走的藤蔓蠢蠢欲動，編織牢籠等待巨龍自投羅網。

    邪神淡淡看着這一幕，振翅沖天而起，直奔海神社所在的方位。

    路過韋恩身邊時，他單手捲起呼嘯的狂風，惡狠狠道：“自豪吧，你險些成功阻擋了我，好好珍惜最後的時光，你的鮮血終將歸我所用，我會將你的顱骨鍛造成鮮血聖盃，飲下你的每一滴血液！”

    韋恩揚起藤蔓，試圖留下邪神，因爲陡然出現的紅水晶牆壁無功而返，只在對方身上種下了一枚寄生孢子。

    “吼吼吼————”

    血色巨龍撕碎藤蔓，振翅咆哮而來，血盆大口張至極限，一口將韋恩吞了下去。

    巨龍由鮮血魔法鍛造而生，沒有思維一說，並非魔法生命，殺死目標完成任務，振翅盤踞半空非常茫然。

    就在這時，巨龍腹部猛地膨脹起來，一條條尖銳的藤蔓刺穿水晶，從龍腹、龍頸乃至脊背位置鑽了出來。

    藤蔓纏繞巨龍全身，似一張大網收緊。

    結晶巨龍當空墜落，紅水晶四分五裂，變回最初的施法材料，巴特家族成員的鮮血。

    戰場遍地狼藉，餘波影響到了懸崖邊上的大屋，大概是管家之類的人，正在組織僕人逃難。

    一團藤蔓張開，花苞吐出白色肉團。

    肉團蠕動化作三對肉翼，韋恩故技重施附着綠葉，振翅朝着寄生孢子所在的位置飛去。

    既然不死不休，那就不死不休！

    ————

    海神社。

    今天的海島很不平靜，小範圍的地震接連不斷，前一秒還晴空萬里，後一秒就陰雲翻滾。

    呼聲滾滾，熱氣自地下騰起，大海上漸漸響起了風暴的咆哮，預示着暴風雨即將到來。

    龍心島位於北海，風暴一般發生在冬季，現在是八月，並不屬於風暴的爆發期，而且還是這麼猛烈這麼突然的風暴。

    一定是海神發怒了！

    大片漁船朝着港口靠岸，漁民的家人們自發來到海神社，請求海神平息怒火，保佑信徒們從大海上平安歸來。

    起初只有上百，人數越來越多，漸漸超過了上千。

    在信徒們的祈禱聲中，海神社中央的水池劇烈翻滾，轟一聲水花飛濺，一個身影從中躍出，雙翼張開等待着信徒們的朝拜。

    鮮血的邪神！

    邪神振翅來到廣場中央，那裏豎立着一尊海神雕像，由信徒們出資修建，寄託着他們樸實無華的信仰。

    人賺不到認知以外的錢，同理，也想象不到認知以外的海神。

    祂是什麼模樣，祂有多高有多大，信徒們不得而知，參照天父教廷的建築風格修建了海神社，海神的雕像也是無法辨識面容，雙臂平舉的人類形象。

    至於海神社的信仰標誌，那個奇怪且扭曲的五芒星，沒人知道它的深意，也沒人知道它因何而來。

    邪神收攏雙翼，落在雕像面前，他雙手平舉擺出和海神雕像同樣的姿勢，緩緩開口道：“我的信徒，我的子民，我受你們虔誠的呼喚而來———”

    這聲音並不響亮，非常溫和，清晰地響徹在廣場上空。

    從深入人心到振聾發聵，每一個音節都重重敲擊在信徒們心頭，直接打消了他們的疑慮，對着雕像前方的邪神開始了朝拜。

    虔誠的跪拜聲接連而起，規模越來越大，就連海神社的成員也信以爲真，發自內心表達了自己對信仰的忠誠。

    信徒等待神的檢閱和考覈，他們期待這一天很久了。

    肉眼無法觀測的光芒自雕像中轉移，被張開雙手的邪神吸納，他閉目發出愉悅呻吟，口中喃喃自語。

    “純潔且沒有索取不求回報的信仰，無比的美味，比那些貪婪的傢伙要美味太多了……”

    邪神忍不住放聲大笑，藉助信仰，他的力量再次壯大，與此同時，他的思維前所未有地清晰起來。

    和地獄的渾渾噩噩，終日都有着強烈的毀滅慾望不同，他逐漸瞭解了一切，也逐漸看清了這個世界。

    “純粹的信仰果然是世間最珍貴的寶物，也難怪他們都要將自己粉飾完美！”

    邪神掃過跪拜在周邊的子民，不知何時，這些純樸的信徒已經雙目赤紅，口喘粗氣，五官扭曲散發出嗜血的慾望。

    “桀桀桀桀————”

    邪神放聲大笑，不愧是他的信徒，這麼快就掌握了鮮血的真諦。

    但還不夠！

    無形力場透體而發，順着邪神的笑聲飛速擴散，力場內部的島民身軀膨脹，喉中發出無意識的低吼，綠色鱗片撕裂衣衫，變作一個個雙足行走的鱷魚。

    “去吧，我的子民，追逐心中的嗜血，追逐伱們最原始的慾望。”邪神雙臂揚起，聲線蓋過呼嘯的狂風，壓倒了陰雲中血紅色的閃電。

    在這嗜血的刺激下，鱷魚怪物們低吼不止，烏壓壓衝出海神社。

    嗡嗡嗡！！

    一道強光劈開陰雲天幕，牽引陽光從天而降，溫暖的陽光此時如同熱油，刺痛鱷魚怪物的雙眼，灼燒體表鱗片，讓他們忍不住發出悽慘的哀嚎。

    騎士鎧甲手握長劍而來，沐浴陽光之下，鎧甲褪去鏽跡再次綻放光芒。

    鎧甲上模糊的紋路漸漸清晰，烙印在鎧甲上的思維之火一瞬熊熊高漲，顯化出騎士令人驚嘆的聖潔面容。

    鼻樑高挺，目光如炬，五官輪廓優雅深邃，金色長髮飄揚之間，露出好似精靈一般的長耳。

    “太陽女神的騎士……”

    邪神眉頭一挑，不明白爲什麼總有人跳出來阻止他，尤其是這次，一個死去多年的騎士，僅存一縷思維都敢攔路。

    小小騎士可笑可笑！

    騎士的目標並不是邪神，她追逐龍血而來，放眼全場，剛好邪神體內流淌着龍血，騎士鎧甲跨步衝刺，短暫的加速快如瞬移，光芒躍至邪神上方，騎士長劍直斬而下。

    叮！

    邪神手握鮮血結晶，化作造型古怪的劍刃格擋，兩把兵器碰撞，有着龍血加持的邪神連連後退，直接撞碎了身後的海神雕像。

    邪神雙腳犁地，驚歎騎士的強大，但也僅此而已，他的思維已經蛻變，別說一個死去的騎士，再來幾個活的也只能看着他爲所欲爲。

    騎士踏步連續揮舞長劍，招招勢大力沉，直取邪神心臟，後者逐漸習慣騎士的力道，精準把握變招的間隙，血色劍刃直刺騎士面門。

    騎士身軀化作光點散開，連同鎧甲在內一併消失，重組後來到邪神身後，雙手持劍重重劈落。

    邪神驚訝不已，以頭上的犄角擋住劍鋒，抽身後退，再次打量起眼前的女騎士。

    “非常古老的鎧甲，我記得上面的紋路，是上個時代的遺物，你是個不錯的對手，可惜你死得太早，也來得太晚。”

    邪神說着遺憾的話語，額頭雙角凝聚紅光，命中反應不及時的騎士，將其轟出海神社，重重砸落在地。

    落地後，騎士鎧甲貼着地面滑行，直到一隻腳踩住肩膀，幫助她停了下來。

    韋恩低頭看着腳下的幽靈騎士，半透明，姑且是幽靈，可濃郁的陽光是怎麼回事，閣下路子挺野的嘛。

    女騎士持劍立起，始終一言不發，她沒有理會韋恩，看都沒看一眼，機械式的走向海神社，只知道追逐龍血而戰。

    韋恩身後，維羅妮卡小聲說了兩句，講明前因後果，她們在地下河發現了騎士鎧甲，後者被薇莉的太陽魔法喚醒。

    根據壁畫上的描述，女騎士是屠龍九人組之一。

    “壁畫？什麼壁畫？！”

    韋恩聽得一知半解，他錯過什麼了嗎，沒見着這幅壁畫呀。

    薇莉雙目放光看着女騎士，深吸一口氣，擲地有聲立下誓言：“她是女神的騎士，以後我也要像她一樣成爲屠龍者！”

    嘭！

    挨了一發手刀。

    韋恩無語看着薇莉，白長了這麼大城府，說話一點也不過腦子，他也想屠龍，殺得惡龍丟盔卸甲，他有說出來嗎？

    好在問題不大，看在朋友的份上，韋恩決定屠龍的時候讓薇莉按住惡龍的雙手。

    轟！！

    金光倒飛而出，貼地滑行了一段距離，韋恩再次腳剎幫助女騎士停下。

    看得出來，邪神強大到了一個匪夷所思的程度，根本就是在玩弄女騎士。

    韋恩掂量了一下自己的斤兩，結果不是很好，除非他能拔出陰影夢魘，否則有情人終入墳墓，今天只能和維羅妮卡、薇莉殉情了。

    女騎士這次沒有盲目衝鋒，單膝跪地倒插長劍，似乎在準備什麼大招。

    她的身軀逐漸透明，透明到有些黑暗，源源不斷汲取周邊的陽光，薇莉望之出神，變身小光人，充電寶一樣將自己的魔力全部轉化成太陽，一股腦送入女騎士體內。

    邪神振翅而起，懸浮在海神社上空，戲謔看着下方的困獸，等待是否還有驚喜。

    太穩了！

    穩到他放水都輸不了，實在想不到今天還有什麼理由失敗！

    韋恩記得貪慾之書上有一顆代表太陽的小眼球，沒有像自然、死亡一樣睜開，但如果他強行轉化魔力，製造的光芒肯定比薇莉更多。

    或許可以一試！

    韋恩腦筋轉得飛快，利用身邊有限的條件，思索着各種戰術，正想着，他突然愣在了原地，瞠目結舌看着高空的邪神。

    準確來說，是看向邪神的背後。

    維羅妮卡和薇莉亦是張大嘴巴，就連表情一成不變的女騎士，此刻也不禁露出了驚容。

    邪神嗤笑：“老套的花招，想騙我回頭……真可笑，我就算上當了你們又能怎樣？”

    說着，他假裝上當，轉頭看了過去。

    這一看，頓時驚在原地。

    陰雲籠罩的龍心島不知何時投下了黑色天幕，扭曲的黑暗光芒起於破碎的海神雕像，連天遮地，渲染了無盡星空，彷彿是真理之門打開了一般。

    在無盡的星空之中，一道視線降臨而下，恐怖的思維令邪神戰戰兢兢不敢反抗。

    古神！

    爲什麼這裏會有古神？

    邪神的思維恐懼到了極點，一想到自己竊取了古神的信仰，身軀便止不住顫抖起來。他只希望古書中的描述是正確的，古神並不在乎，沒有喜惡更不會憤怒。

    那視線掃過全場，散去信徒變化的鱷魚形態，收回信仰並重塑了海神雕像。

    順便，對在場的所有人予以了一次獎勵。

    狂暴的意志無情碾壓而下，一視同仁，不偏不倚。

    無邊的低語縈繞在每個人耳邊，古老神祕如同來自大洋深處，浪潮般密密麻麻、雜亂無序，時而輕柔呢喃，時而尖銳刺耳，對每個人講述無法理解的旋律，讓整個龍心島在短暫的混亂後陷入平靜。

    無法承受的普通人直接昏死過去，縱有一些魔法師可以堅持，比如維羅妮卡、薇莉，她們經歷過真理之門，或多或少獲得了一些免疫，也在這嘲弄秩序的聲音下合上了雙眼。

    閉目前，她們看到了深淵，以及海神臃腫且畸形的身軀。

    余光中，身旁同樣有一個畸形的軀體正在膨脹。

    嘶啦！

    韋恩蒼白的胸口，豎線裂開，睜開一隻巨大的眼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