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間正道是滄桑 第二三〇章 萱鼎

類別:玄幻奇幻 作者:關山正飛雪字數:4064更新時間:24/06/28 16:48:36
    在這靜謐如死寂的夜空中,七星仙劍出鞘,一道仙氣騰然升起,七顆墨綠色的釘天大星宛若破曉而出,鑲嵌在蒼穹之上。閃耀着神異的光華,星光穿透雲層,照亮了漆黑的夜幕。片片霜花如夢似幻地從墨綠星星周圍綻放,隨風飄散,輕柔地落向七星仙劍,使得劍身如秋水微漾,似真似幻。

    風銘融入劍芒虛影,劍意凝聚,七星仙劍似乎有了生命,凌空而起,威勢磅礴,直斬向魔教長老絕心。七顆釘天之星也在這一刻高升,彷彿在不斷汲取九天星辰之力,注入七星仙劍。劍身上爆發出仙芒,光芒萬丈,璀璨奪目,照亮諸鉤山的東山。

    這一劍之威,撕裂黑暗,撕裂虛空,橫掃一切阻擋之物。

    “元始門又出了一個瘋子!”

    絕心衷心長嘆一聲,緩緩閉上雙眼,心臟部位漸漸浮現血光,好似一朵栽在心上的花朵正被喚醒,一道奇異的血香味擴散開來。

    “師父!”碧遊失聲哭喊道,“您尚未修到大成……”

    絕心冷聲道:“遊兒,快帶他們走。我最多能抵禦一次七星仙劍的攻擊。”

    其他人齊聲道:“教主……”

    “這是本教主的命令。”絕心決然道,“遊兒,違抗教主聖令者,該當何罪?”

    碧遊顫聲道:“妻兒老小,殺無赦。”

    絕心哼了聲,在這短暫的時刻裏,整個人彷彿被血淹沒了,只爲使得栽在心上的那朵花兒綻放。可他施法到丈餘高,戛然而止,身子周圍的鮮血漸顯混亂,四散流動,而那朵心上之花馬上顯現出枯萎狀。如同一朵被血染的花,在即將凋零之際,散發着一種神祕的魅力。

    驀地裏,遠處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吟唱道:“九天神魔,奉我修真;以我靈魂,囚天銘志;……;天上人間,地獄烈火……”

    一道黑暗幽光彷彿一層薄紗,彷彿憑空而生,將絕心遮蓋。

    七星仙劍已然斬到,卻見那層薄紗剎那凝結在劍尖,只在一瞬間爆發出極恐怖的力量,將七星仙劍震開,連同天上的七顆墨綠星星被震碎,消散在夜幕上。

    風銘御七星仙劍勉強穩住身子,眼神有些驚慌,對方之強大,將自己施法的結界震崩潰,還差點將七星仙劍震脫手,實是生平第一次鬥法遇到的絕頂高手。

    忽聽得齊萱尖叫道:“小鼎?”

    風銘大驚,氣息稍暢,定睛看去,只見張小鼎扶着魔教長老絕心緩緩落地。張小鼎微微垂首,像是犯了大錯的孩子,等候母親的教誨。

    絕心悽然一笑,道:“這咒語,是你爹融合天書自創?”

    “心姨,是的。”張天鼎微微一怔,繼續說,“名字叫‘銘志咒’。”

    絕心嘆了口氣,道:“小鼎,你跟你爹一樣傻,以後,你還怎麼置身元始門呢?”

    張小鼎的身子一抖,緩緩擡起頭,先看向齊萱,再緩緩看向風銘,一字一頓道:“這是元始門的家事,與心姨您無關。心姨,您已身受重傷,請速速離去。今天,誰也別想害了你的性命。”

    風銘自出道以來,以冷酷著稱,剛剛所施展的“霜冷長河”真法,更是讓人心驚膽戰。

    張小鼎全然不懼,甚至有些躍躍欲試,要與風銘分出個高低。

    “張小鼎,你能替父還情債,做出這樣的選擇,情有可原。

    只是,既然你已經選擇了魔教,那便是魔教的一分子,我斬殺你乃是理所當然的事。

    希望你不要手下留情。”

    風銘朗聲宣戰時,左手已然取出通天權杖,兩件法寶同時在手,那定是要取人性命了。

    “風銘,你住手。”齊萱御劍擋在風銘面前,“你誅殺魔教中人,我會傾力幫你,但是,你不能傷害小鼎。”

    風銘忍住憤怒,問道:“那麼,他現在算什麼?”

    齊萱已然流下兩行清淚,哭道:“你先等等,好不好……”

    她沒等風銘回答,御劍落地,站在張小鼎對面,沉默片刻,道:“小鼎……”

    “師姐,我愛你。”張小鼎肅然道,“但是,今天,我救定我心姨了。”

    齊萱道:“自古正邪不兩立。魔教包藏禍心,知道我四正名門長盛不衰,虎踞神州腹地,實爲萬世楷模,魔教屢屢走出大荒,便千方百計地想從中破壞,挑撥離間,無所不用其極。魔教屢屢慘敗後龜縮進大荒,休養生息,於蒼生只有禍亂,沒有福廕。陸師叔素來操守謹嚴,珍視門楣,你怎的如此糊塗?”

    張小鼎漠然道:“是誰說了,我們正道就一定是正義的呢?”

    齊萱向後退開一步,喊道:“你瘋了?”

    “我沒有。”張小鼎正色道,“那些所謂的正道人士,互相殘殺,不分老幼,只怕比魔教中人有過之而無不及。在我看來,只有活着的人,才能定義正與邪、道與魔。”

    齊萱上前抓住張小鼎的雙手,顫聲道:“爹爹說,魔教的可怕,倒不在武功陰毒,而是在於種種詭計令人防不勝防。你是中了魔教中人的邪了。爹爹說‘君子之過,如日月之食,人所共知,知過能改,善莫大焉。’”

    她突然停下來,是因爲她爹還說:“魔教和以四正名門爲首的正道近萬年來爭鬥仇殺,是是非非,早已說之不盡。”

    “我是過來人,卻也無法阻止你們過來。”魔教長老絕心淡笑道,“齊姑娘,魔教中人若真如你說的那般陰險狡詐,你還能活麼?正道中人若真有你認爲的那般神聖高潔,爲什麼不消除每天進行在大地各處的殘殺,護佑蒼生平等,興旺繁榮?那些正道中人,難道不是打着正義的幌子佔據仙山福地,躲在福地中延年益壽,逍遙自在?什麼時候真正地顧得上蒼生之苦了?”

    此言一出,元始門衆弟子羣相聳動,沉默了。

    齊萱亦沉默了,緊抓着張小鼎的雙手漸漸放鬆,她的手裏像是捏着一把細沙,沙子緩緩流淌,被風吹起,遮住她的雙眼,張小鼎越來越虛無了。

    風銘祭出通天權杖,砸向魔教長老絕心。

    張小鼎掙開齊萱的雙手,祭出一顆赤色如血的珠子,硬碰硬地撞在盤古鑑上,盤古鑑上的紅黑光澤驟然一暗,而通天權杖亦被撞得原路返回丈餘。風銘趕緊隨手一招,將權杖收回。

    張小鼎沉聲道:“風銘,收手,讓我心姨走。”

    “我乃堂堂正正的正道弟子,若要與魔教妖人討價還價,豈不是辱沒了元始門的歷代先祖?”

    風銘手中的七星仙劍,再次綻放出通天的墨綠光芒,輕呼一聲“人神合體”,人便融進劍芒,化作一柄似可開天的巨劍。

    這一劍,便要斬了天地間的妖魔,澄清寰宇。

    張小鼎仍然祭起那顆詭異的血珠,他彷彿走進血池,化作血人,緩緩飄起。

    轉眼,本是正魔廝殺,變成一派兩脈弟子的拼命。

    七星仙劍,攜帶天雷狂威,斬在血珠,將血珠打落。

    下一瞬,風銘狂嘯一聲“三清歸元氣”,雙手託舉出一顆玄青色大水球,砸向張小鼎,絕不留情。

    眼見着玄青色大水球砸中張小鼎,一道勁風破空而至,將玄青色大水球瞬間化得無影無蹤,而風銘被震退數丈,才勉強站穩。

    一個中年文士悠然現身,道:“風銘,你好兇殘,連同門都殺。”

    “曲洋?”另一個聲音傳來,十分詫異,“魔教十大護法之首的曲洋,竟然能死而復生?”

    元始門衆弟子聽到這個聲音,大喜過望,紛紛看去,只見林斬、齊春秋、陸婉清等人陸續現身,而魔教一方的中年文士一邊,亦陸續現身着裝怪異的人,有老嫗,有乞丐,有大胖子,有細竹竿。

    正魔雙方,竟然拉開對峙的架勢。

    齊萱重新抓住張小鼎的雙手,哭笑道:“小鼎,我們走。”

    她帶着張小鼎御空而起,來到齊春秋身邊,自個兒委屈地哭了起來。

    田心語看着張小鼎,亦是哭笑不得,她還是將女兒摟進懷裏,輕聲安慰道:“傻孩子,你插手此事幹什麼呢?你擋不住他的。”

    田心語說的“他”是指風銘,她早已看出風銘很有乃師祖之風,爲了維護信仰的正道道義,可以不惜犧牲一切。

    她看慣了人間慘劇,有多少人能真的顧全朋友義氣?只要有足夠的利益,那便是不分正邪,不問是非,誰強誰作惡,誰弱誰身死。彷彿,自古以來,皆是如此。她有時候問月神,上古時期的三皇五帝時期,真的人人生而平等嗎?她認爲不是。可她生的這個傻丫頭,要陷進去了。

    齊春秋一言不發,暗自裏卻也是一番說不出來的滋味。此番要挑風銘的理,那是很難的。只是,陸婉清會如何處理兒子、老公與掌門人之間的關係,是他最爲期盼的事。

    齊春秋開口道:“陸師妹,魔教勢大,你意下如何?”

    陸婉清像是被叫醒了似的,沒有說話,將愛子摟進懷裏,略微停頓後,御空離去。

    她好似再也不理會正邪兩派的仇殺了,什麼蒼生,什麼禍害,統統與他們母子無關了。

    齊春秋又看向林斬,低聲道:“師弟?”

    林斬皺了皺眉,道:“師兄,你說吧,該怎麼辦?”

    齊春秋道:“魔教勢大,我們最好與鎮龍、凌霄、巡天三派的人會合,再做打算。”

    林斬微一點頭,看向元始門衆弟子,眼神中露出擔憂之色。而他的擔憂很快實現了。當他與師兄齊春秋、其他長老先後離開時,靈霄峯的弟子跟上,但是,風銘沒有動,於是,另六脈的弟子都沒有動,他們竟然選擇與風銘並肩作戰。尤其是仙鶴峯的弟子,凌青霞早已哭成淚人,輕聲涰泣。

    魔教一方的中年文士對風銘說道:“風公子,你率領的這點人手,不是聖教的對手呢。”

    風銘沉聲道:“那就把我們變成一具具屍體吧!”

    風銘御起七星仙劍,劍芒盈天,衝向中年文士。

    那一刻,他便是要以己之死,讓世人相信這世間仍有正邪之分,有道魔之辨。

    縱使孤身絕影,飛蛾撲火,便也要一往無前,絕不退縮。

    中年文士名叫曲洋,乃是近百年來魔教極速衰敗時遺留下來的罕有的高手,憑藉一人之力,將早已被廢除的魔教護法重新恢復,並自任首席大護法。一度掌控着魔教,魔教的振興有他的很大功勞。譬如,樹立絕心爲教主,重新凝聚魔教潰散的勢力,讓魔教元氣恢復,再次走出大荒,爭雄天下。

    風銘自是遠遠不如,可曲洋仍然足夠謹慎,祭出一張紫黑色的獸皮符籙,打向風銘。這一下要是打中,風銘必死無疑。然而,風銘突然祭出一件古怪的、像是鳥頭的法寶,法寶幻化出大鵬鳥,將獸皮符籙吞沒。下一瞬,風銘已然衝到曲洋身邊,劍氣衝盈,努力穿梭向曲洋的肉身。

    “天鵬?”曲洋輕聲驚呼,“賊小子,一趟羽山之行,沒少殺人越貨,搶奪到那麼多寶物。”

    曲洋凝神間,右手的大拇指搭在中指上,輕輕一彈,一顆沙粒飛出,打向七星仙劍的劍尖。

    風銘悶哼一聲,被一粒沙撞飛到幾十丈開外,只覺得腦袋昏昏沉沉。

    曲洋“咦”了聲,好似見鬼地說道:“這都不能一擊斬殺他麼?”

    曲洋亦被一道古怪的力量震顫了經脈,而那道力量不似來自風銘身上,而是來自風銘所在的虛空深處。

    “阿彌陀佛~”

    佛吟高唱,遠遠而來。

    一人道:“鎮龍殿的鴻晦禿驢來了。”

    另一人道:“說明天鴻城八大世家、巡天宗、凌霄宗的人都來了,而元始門的人很有可能去而復返。”

    曲洋無奈地苦笑了笑,對風銘說道:“算你小子命硬,下次相遇,定殺不赦。”

    風銘被震的經脈顫抖,心脈紊亂,再也難以發起攻擊,只能十分不甘地目睹魔教妖人離去。

    杜天雄等人圍上前,紛紛問道:“風師弟,你怎麼樣?”

    風銘道:“我沒事。我們先佔了那個山岰。”

    他指着東南邊一處山岰,努力說,此刻的丹田紫府中再起異響,攪動的風銘鑽心之痛,快要痛暈過去了。

    元始門的人佔了山岰,大家抓緊時間休息,主要是休息昏沉的大腦,可一想到先前的一幕幕,個個愈發覺得難受,思維混亂。

    何謂正?

    何謂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