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水長東 第一二八章 荒唐言
類別:
玄幻奇幻
作者:
關山正飛雪字數:3394更新時間:24/06/28 16:48:36
“那柄大黃劍是寒鴉村村東頭小草廟裏的。”
胖男孩指着風銘吼道,他還想繼續吼,被老頭一個眼神制止。
“風銘?”
聚攏過來的人羣中,一道顫抖的聲音叫出這個名字。
風銘的心頭一震,尋聲看去,犀利的目光落在一張憨憨的肥臉上,失聲道:“白弼大哥哥?”
“風銘!”
那人確認眼前的青年後,衝出人羣,雙手死死抓住風銘的雙臂,一雙牛眼睜得怒圓,上下打量。
“都死了,死絕了,……,死人,鬼啊,……”
白弼的眼淚如泉涌,身子劇烈顫抖,口中喃喃自語,整個人像是陷入瘋狂與混亂。
風銘暗自運轉真法,精純的太玄靈力注入白弼的經絡,使他鎮定下來,平靜下來。
“小文,小武,將你姐夫扶回家去。”
老頭喚人過來,兩個青年壯漢上前,左右攙扶着白弼走開。
老頭又道:“年輕人,請到寒舍一敘!”
風銘跟着老頭走。
圍觀的衆人很快從白弼的情緒中走出來,交頭接耳,議論着小毛驢、小蜥蜴、小藍豬,小老虎天生的威懾之威讓大家謹慎許多。
胖男孩噔噔跑過來,抓住老頭的左手,不住瞄着風銘。
“小純的爹躲在地窖,逃過一劫。
我們發現他時,他在寒煙鎮附近遊蕩,瘋瘋癲癲,人事不知,鎮上的醫師不能醫治。
他來的半年後,路過寒煙鎮的一名中年文士,出手治好了他。”
老頭舉重若輕地說道。
“我一直在找兇手……”
“是鬼殺的人。”白小純打斷風銘的話,扯着嗓門說道,“是一個沒有頭的鬼,身上長滿了滴血的紅毛,一雙眼睛中燃燒着碧綠火焰,把一個個活人撕碎。”
風銘的呼吸一窒,一顆心怦怦亂跳。
十三年前那個晚上發生的事,他完全沒有記憶,所有的記憶停留在早上醒來時,眼前滿是血肉模糊,殘肢斷臂。
“寒煙鎮,地處偏僻,苦寒貧瘠之地,只這鎮上的一百五十來戶人家,已很難養活。
你看到的馱隊,是一鎮人往後三年的所有生存資源。
如果沒有那位仙子從天而降,打跑山中怪獸,這一趟還是會失敗。”
老頭絮叨着,抱怨着,指着前面十丈外的店鋪,繼續說,
“這是一鎮人活下去的惟一希望所在。
老夫繼承先祖遺志,勉力支撐着,艱難經營。
這代村裏的青年人,已完全失去進山打獵的能力,也沒有護衛馱隊出入大山的能力。
我們那代人,還能進山打獵,給村子補充大量的妖獸肉,偶爾還能採摘到一些品質上佳的靈材。
爲什麼會一代不如一代呢?”
老頭說到最後,嘟嘟囔囔,喃喃自語。
他掀起店鋪的門簾,招呼兩個兒子開飯。
“這裏原本沒有什麼鎮長,但歷代以來,鎮上的鄉鄰們習慣上稱呼我們家的家主爲‘鎮長’。”老頭示意風銘落座,“老夫叫黑鎮,是第三百三十六代黑家後人,是第一百七十六代鎮長。”
“這世上本也沒有什麼救世的神仙。
但在人族一代代繁衍傳承下來的記憶中,總覺得都是自己得神仙的護佑,安然生存,繁衍子嗣。
而他們誤認爲那些斷了香火的人家,都是對神靈不夠虔誠,甚至是因爲大不敬而得到懲罰。
他們眼見諸般奇異之事,電閃雷鳴,狂風暴雨,山洪肆虐,大地陷裂,虔誠的認定,這一切非人力所能爲,所能抵擋。
於是,他們修建廟宇,虔誠祈禱,誠心叩拜,以祭祀九天之上的諸般神靈,寄希望鎮壓帶來諸般厄運的九幽邪祟。
他們總會將一切厄運歸結爲四個字——‘這都是命’,虔誠地認定存在着一個‘遙遠的救世主’保佑着自己。”
鎮長黑鎮叨叨而談,最後,斬釘截鐵地問道:“你們修道中人,是不是也這樣認爲?”
“都是人類,皆惡死而愛生。”風銘鄭重地回道,“在我看來,所有人類子民,沒有不同。”
“人類,相比於其它生靈物種,存在着許多的先天劣勢,卻有一個獨一無二的優勢——‘天性之惡’。
當人類感覺到自己至高無上的時候,便無從發現自我。
所有的人類,在這點上沒有任何不同。
甚至,那些自以爲掌握了強大力量的人類,變本加厲,更加的狂妄與肆無忌憚。
即使那些犯下殺戮罪的、德高望重的人,會被無限寬容,無限崇拜,被人立下豐功偉業的石碑。”
鎮長黑鎮平靜地說。
風銘捉摸不透老鎮長高深的話內話外之音,隨口說道:
“桶裏裝滿了水,但只要桶底有一個小孔,水也會流乾。”
風銘隨心隨意的一句話,的確令鎮長爲之訝然,一時對不上話。
“那天晚上,天鴻城方向的動靜,很大。”鎮長終於言歸正傳,“你一路而來,未發現什麼異狀。可是,向南過了‘龍淵’,那裏有大量的峽谷、懸崖坍塌,有異光現世。直到前兩日,那光芒才不再出現。”
正在此時,白弼與黑氏兄弟走了進來,白弼挨着風銘坐下,黑氏兄弟站在鎮長那一側。
“那個殺人的怪物,最開始是一個骷髏的影子。”
白弼將自己記得的事,簡要敘述,他問道:“小銘,這些年你在那兒?”
風銘道:“元始門,一名普通的修仙弟子!”
風銘思索着說:“弼哥哥,你確定是一張長方形的紙片打在骷髏影子上,骷髏影子便開始現出真身?開始殺人?”
白弼肯定地說道:“是。那張黑黑的紙片是從天上掉下來的,正好打在骷髏影子的腦袋上。”
白弼瞄着風銘,小心問道:“你現在是神仙……”
“弼哥哥,我只是一個力量大一些的凡人,不是我們小時候說的那種雲裏來霧裏去、能夠呼風喚雨的神仙。”風銘繼續說道,“咱們村的雲烈,也活着,也在元始門。”
“我見過他。”白弼翻了個白眼,“七年前,他與一個仙女到過寒煙鎮。他認得我,但只是瞥了我一眼。”
白小純雙拳緊握,低吼道:“他們兩個人還說,村裏的屍骨不對,少了七人。”
白弼看一眼風銘,道:“是我與媳婦說話時,兒子聽去。小純今年剛七歲。”
“按輩分,我是叔叔輩,該給大侄子見面禮。”
風銘略一忖度,從儲物袋中取出一顆紅綠藍三色的雲珠,放到白小純肉乎乎的大手中,叮囑道:
“此珠名爲‘天逆珠’,對人類體質有很好的潤養作用。
每天子時,放在雙手心,盤膝打坐一個時辰。”
風銘鄭重叮囑道:“切記,千萬不要輕易示人,至寶之物往往也是至兇之物。”
風銘再取出一大堆金銀、靈丹、靈材,道:“這些年,我攢了不少金銀,這些全當見面禮,你們貼補家用。”
鎮長微一點頭,親自走進後院,不多時,提着一塊藍色的、不規則的鐵塊走來,道:“來而不往非禮也。這塊奇鐵,是黑氏先祖得到,留傳至今。我覺得該是時候交還給風家。”
風銘一怔。
鎮長擺手道:“先人們的事,沒有人說得清楚。
我觀你始終很平靜,應該是已經知道‘寒鴉城’的事了。
那城,深埋地下,已無人知曉具體所在。
我們的祖上都是從那城裏逃亡來,散落在這片大地上。”
風銘點頭道:“晚輩明白。”
風銘輕輕拍了拍白弼的肩膀,一縷微風拂過白弼顫動的髮絲,白弼更清醒了。
風銘沒有再說話,獨自走出店鋪,夜風吹過,臉上一片冰涼,與鎮長的緊張氛圍隨之消散。
天空璀璨繁星,宛如千萬顆鑽石鑲嵌在深邃的天幕上。
星光透過夜空的帷幕,灑在小鎮的每一寸土地上,化爲微弱的光斑,猶如大地上閃爍的夢境。
小鎮顯得分外寧靜。
風銘向南街走去,街道筆直而堅實,星光沐浴下的石板路在夜色中熠熠生輝。
風銘不去多想,感受着吹拂而來的野風,彷彿是那深山峻嶺間吹拂而來的自然之息。
陰森的氣息瀰漫在街頭巷尾,溼冷的空氣帶着山谷的味道。
在那深山幽谷中,每一片樹葉、每一根樹幹都在默默述說着古老的傳說,還有無數洪荒遺種相關的傳說。
這座距離寒鴉村不算遠的小鎮,竟有幾分異常的氛圍。
風銘的視線始終凝視着遠處的山巒。
然而,這片寧謐的夜晚並非只是星光的璀璨。
風銘的內心在靜謐之中卻涌動着澎湃的波濤。
他意識到這不尋常的氛圍中蘊含着一股神祕的力量,是那些深山中流淌的靈氣,是星空之上宇宙的謎團,也是這片古老小鎮所包裹的神祕底蘊。
他在走出小鎮時,不禁深深吸一口氣,緊了緊手中的黃土劍柄,護體真法徐徐運轉。
在某個街角,一個古老的亭子佇立,星光映照下,似乎能看到一個曼妙的身影。
縱使夜幕如墨,他的目光似乎能穿透黑夜,盯着風銘的背影。
風銘隱隱感受到一絲不自在,駐足在山岰,右手心多了一張黃色符籙。
忽然,他聽到了遠處傳來的樂聲。
那是一曲古老而悠揚的旋律,如同古老的傳說在星空下迴盪。
音律穿越時間的長河,喚起了一幕幕古老的畫面,讓人彷彿置身於一個神祕而美麗的時空之中。
風銘置身於這種穿越時光的奇妙感覺,彷彿在這裏,過去與現在在音律中交匯,創造出一幅美麗的畫卷。
這種感覺,與青龍山脈中所遇,異曲同工。
而隨着音樂的高潮,星空中的繁星也彷彿因爲這美妙的旋律而愈發明亮。
風銘祭出符籙,隱身在黑夜。
一刻後,夜幕中傳來淡淡的幽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