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厚土觀主,野狐臉兒

類別:武俠仙俠 作者:刀慢字數:3566更新時間:24/06/28 16:47:05
    文聖老頭兒看了他好久。

    良久才嘖嘖了兩聲,搖頭道:“老夫究竟是不是亂臣賊子,還有待商榷;但你,很像。”

    餘琛沒接話,轉而問道:“老頭兒,雖然你失去了相關記憶,但按你的思維——伱覺得京城什麼祕寶是你哪怕背上亂臣賊子的罪名也要奪走的?”

    文聖老頭兒攤了攤手:“據老夫所知,大夏還沒有這樣的事物。”

    頓了頓,他繼續道:“或者也有可能,這祕寶壓根兒就是個幌子呢?你明白吧?陛下要殺人,特別是要殺老夫這種人,總得有個由頭。”

    餘琛大感驚奇,“可老頭子你作爲三聖之一,他爲何要殺你?”

    “伴君如伴虎,誰知曉?”文聖老頭兒輕撫白鬚,嘆道:“幾十年來,老夫不過就是在朝堂上爭諫了十來次麼?也用不着要砍了老夫腦袋吧?”

    餘琛:“……”

    所謂爭諫,乃是大夏官員進諫的一種方式。

    不同於直諫、忠諫與正諫那些拐彎抹角花裏胡哨的,所謂爭諫,說白了就是跟皇帝吵架。

    還要把他吵贏。

    讓皇帝認同你的觀點。

    這老頭兒,跟皇帝吵了十多次還沒死?

    還是在袞袞諸公的朝堂上?

    餘琛深吸一口氣,豎起大拇指,由衷而嘆,“您,是這個。”

    閒聊叨叨了幾句以後,文聖老頭兒回了判官殿,餘琛見天色已晚,也準備吃了飯菜,歇息去了。

    可這剛剛把飯菜端上桌,香氣四溢間讓守陵人食指大動的時候。

    一陣呼喊聲,從屋外傳來。

    緊接着響起來的,是雜亂的腳步和車輪子軋過雪地上的枯枝爛葉發出的吱嘎聲。

    餘琛推門一看。

    好傢伙!

    一輛輛拉着白布裹屍的板車,在鐘鼓司喪葬部吏目的拖拽下,上了山來。

    魚貫而入。

    餘琛數了數,竟有上千之多。

    他第一反應,跟底下那些老百姓一樣。

    ——這他娘不是打仗了吧?

    可等他找了個眼熟的吏目一問,對方的回答卻讓他整個人都懵了。

    ——厚土觀,被滅了門。

    這些個屍首,都是厚土觀的弟子門徒。

    望着烏泱泱的一片白布,餘琛咕嚕咽了咽口水。

    那大木真人所屬的厚土觀,沒了?

    是!

    他的確把裘貞和胡田受大木真人唆使的證據就給了監地司。

    可這也不至於讓那楊羸去滅了厚土觀滿門吧?

    監地司是官府,又不是土匪窩。

    而後,那吏目繼續講,方纔讓餘琛明白了來龍去脈。

    就說啊,監地司命當時的確想去找厚土觀的麻煩,起碼那大木真人算是死定了。

    ——倘若厚土觀執意庇護,那厚土觀怕也要吃不了兜着走。

    可還沒等這位嫉惡如仇的司命楊羸發泄出來,他到的時候,厚土觀就已經沒了。

    上上下下,上千門徒,一個不剩!

    鐘鼓司喪葬部的吏目們,在萬家陵上忙碌了兩個時辰,方纔把那些個屍首全都入土爲安,下山去了。

    驚愕之餘,餘琛也回了屋。

    與他一同回來的,還有一條腳不沾地的鬼魂。

    要知曉,聽那吏目說,厚土觀被滅門已經過去了十個時辰。

    林林總總上千門徒裏邊兒,哪怕是有執念不消的,估計也已經被天地規則磨滅了。

    而眼前這鬼魂還能保持神智與形態,就說明這人生前怕是個不得了的大人物。

    回到屋裏,昏黃燈光下,餘琛打量着這人。

    一身杏黃色長袍,頭髮高高紮起,年紀約在四十到五十歲之間,五官凌厲,不怒自威。

    與此同時,他也在打量周遭,臉色之間,充滿了仇恨!

    餘琛也難得解釋,打開度人經,就給他攝了進去。

    反正入了度人經,這些個鬼魂也自個兒知曉是自個兒是什麼處境了。

    黃泉河畔,這杏黃道袍的中年男人眼裏露出明悟之色。

    餘琛也跟着走進那度人經裏,黃泉河畔。

    與此同時,一幕幕走馬燈,在他眼前跑了起來。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

    這杏黃道袍的中年人,喚作張尉之,神薹境煉炁士,在整個金陵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

    同時,他也是整個厚土觀的話事人。

    厚土觀主,張尉之!

    他這一生,倒沒啥太多好說的。

    爹孃都是厚土觀的煉炁士,張尉之從小就開始修行煉炁,天資卓越,擁有上品土靈根,無論是修行還是心智,都遠超出同齡人。

    上一任厚土觀主駕鶴西去以後,他自然而然繼任了觀主一職,掌控整個厚土道觀數千門徒。

    而張尉之本人,向來行事囂張霸道,曾因爲一個州府的另一個道觀也在做稀土礦的生意,惹得張尉之不喜。

    便讓一個門徒在對方山門外去,一頭撞在石壁上,鮮血橫流。

    厚土觀便以此爲因,直接殺上人家山門,滅了人家觀主,千刀萬剮;搶了人家道侶,當衆凌虐至死;佔了人家山頭,一把火燒了個乾乾淨淨!

    這般行事風格,自然影響了底下的諸多門徒。

    可以說,在金陵的煉炁圈子裏,厚土觀的名聲就好似黑水幫在渭水的名聲。

    臭不可聞。

    其他煉炁士,特別是一些小道觀的煉炁士和一些散修,見了厚土觀的人都特意繞着走。

    惹不起,還躲不起嗎?

    而張尉之並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好,他認爲煉炁圈子,弱肉強食,強者就應當欺凌弱者才對。

    可最近啊,張尉之遇上了麻煩。

    先是仨門徒被那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判官給殺了。

    而他的徒弟大木真人做事也是不小心,讓人發現了鄭家滅門案與厚土觀的關係。

    一想到要應付那監地司命楊羸,張尉之就頭疼。

    但很快啊,他就不頭疼了。

    且說那天晚上,有一黑衣黑帽戴野狐面具的煉炁士,上了厚土觀,說是要買厚土觀裏現存的所有稀土礦。

    而他開出的價格,卻遠遠低於市場價。

    張尉之當然不願,倆人不歡而……哦,沒散。

    在被張尉之拒絕以後,那野狐臉兒直接圖窮匕見,無盡幽綠霧氣從他背後噴薄而出,籠罩整個無憂山。

    張尉之與厚土觀一衆長老大怒,當即就要鎮殺惡徒!

    紛紛出手。

    可他們到底是低估了對方,哪怕是神薹境的張尉之發動了護山大陣,竭一觀之力而戰之,也不是那野狐臉兒的對手。

    短短一刻,就被屠了滿門。

    最後因爲人鬼殊途的原因,張尉之的鬼魂只能眼睜睜看着對方在滿山門徒的屍首上,將所有稀土礦盡數帶走。

    恨極!

    怒極!

    直到餘琛留下的證據被監地司發現,楊羸怒而殺上山去,這才發現厚土觀,已成了一座死觀。

    仵作之後,鐘鼓司將其千餘具屍首,都搬上萬家陵來,埋了。

    走馬燈,到這兒就算是結束了。

    但張尉之,可瞑不了目啊!

    他這一輩子,只有讓別人吃虧,可沒吃過別人的虧!

    只有欺負別人,還沒被別人欺負了!

    無論是那所謂的判官,還是那野狐臉兒!

    都要付出代價!

    在明悟了度人經的規則以後,這位觀主面露獰笑!

    死了又如何?

    他同樣也要把那倆傢伙一起拉進地獄裏!

    於是,當餘琛來到他面前的時候,這位厚土觀主冷聲開口:“厚土觀主張尉之,請上師殺了那金陵判官與野狐臉兒——要讓他們凌遲!車裂!剝皮抽筋!受盡折磨而死!”

    看過了走馬燈以後,餘琛凝望着眼前這位厚土觀主。

    嘖了聲。

    嘆一句,果然上樑不正下樑歪!

    若非這張尉之如此橫行霸道,厚土觀那些個弟子又怎麼可能欺行霸市,殺人奪寶,滅人滿門?

    “你要殺那金陵的陰司判官?”

    餘琛擡起頭,森羅鬼臉在他血肉之下浮現,轉眼間就化作黑白戲袍,判官臉譜,加之於身。

    “——那你先看看,咱是誰?”

    那一刻,這位厚土觀主的臉色,驟然變了,心底那些猙獰與仇恨,瞬間爆發!

    “是你?”

    “你就是那判官!”

    餘琛搖頭:“咱不止是金陵的判官,還是……你的判官。”

    說話之間,他輕輕搖頭。

    拒了眼前這張尉之的遺願。

    緊接着,那黃泉擺渡人的小姑娘從迷霧中出現,一船槳敲暈了這位厚土觀主,像拖死狗一樣拖着走了。

    等張尉之再醒過來的時候,已是在森羅肅穆的判官殿上。

    兩名鬼差,分別押着他肩膀兩邊兒。

    青面獠牙的鬼吏,肅立兩旁,威嚴肅穆。

    而那堂上,正是那年輕判官!

    張尉之那叫一個又怒又絕望,死死盯着餘琛,好似要將他剝皮抽筋!

    然後,突然掙脫了兩名鬼差的束縛,雙手呈爪,向餘琛面龐抓去!

    冽冽恨意,昭然若揭!

    就像條瘋狗,死前也要咬你兩口!

    啪。

    下一刻,只看那年輕判官打了個響指。

    一股無法形容的恐怖的壓力就從天而降,狠狠壓在張尉之身上!

    壓得他身子驟然砸在冷硬大殿上!

    餘琛看着他,緩緩搖頭。

    “你在那陽間作威作福,橫行霸道,咱管不了。”

    “但在這兒,在陰間,在判官殿,莫說是你,皇帝佬兒,也得跪着!”

    話音落下,兩名鬼差上來,噼裏啪啦一陣抽打,將張尉之抽得鼻青臉腫,架起來跪着!

    緊接着,就聽高聲宣判。

    “張尉之,金陵人士,壽一百五十餘載,陽壽之時,燒殺搶掠,無惡不作,犯身之惡——殺!盜!淫!犯心之惡——嗔!癡!怒!當受二等罰,依次打入銅柱地獄!刀山地獄!油鍋地獄!蒸籠地獄!”

    話音落下,幾個小鬼兒獰笑着從地獄門裏走出來,拉着怒罵的張尉之,下了地獄。

    不一會兒,怒罵不聞,只剩慘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