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追蹤
類別:
都市言情
作者:
四條腿的小白兔字數:5630更新時間:24/06/28 16:35:40
清晨的機務段,顯得格外的忙碌。
一隊隊身穿制服的鐵道公安騎着自行車進進出出。
時不時的還有偏三輪和吉普車呼嘯進出。
就連進出的鐵道職工們,也感覺出了嚴肅的氣氛,走起路來的腳步聲,也比以往輕了不少。
賈正義被抓到武裝部時,早已癱軟成了爛泥,很快就全撂了。
只不過讓李愛國和專案組失望的是,他壓根就沒有掌握劉春花的信息。
賈正義被敲上鐐銬後,也意識到他的命運不能更改,轉而向範曉志哀求。
“老範,我的褥子下面,有一百三十塊錢,那是我的工資,是乾淨錢,你能不能跑趟遠道,送給我鄉下的婆娘?”
“你啊,早幹嘛去了!”
範曉志恨鐵不成鋼。
不過還是點頭說道:“等案子完結了,確定這筆錢沒問題,我會幫你跑一趟。”
賈正義被帶到羈押室裏關押起來後。
李愛國和專案組的同志,就等着牛部長那邊的搜查結果了。
這時候,門外傳來一陣爽朗的笑聲:“同志們辛苦了,來來,整碗滷煮火燒。”
推開門看去,只見周克看着一個網兜,網兜裏裝了七八個鋁飯盒,正挨個給專案組的同志發飯盒。
“你怎麼來了,不是讓你在家裏陪弟妹嗎?”
“報告副組長同志,我是得到黃淑嫺同志批准的。”
周克說着話,從網兜裏取出一個飯盒遞過來,“我在家裏幹坐着,心中着急,就想着幫同志們乾點事兒。”
“等送完了飯盒,我就回去。”
癮.
鐵道公安幹久了,遇到了案子如果不參與,就渾身不舒服。
李愛國接過飯盒,裏面是熱乎乎的滷煮火燒。
從昨天晚上到現在,只顧着查案子,本來還不覺得餓。
這會聞到那濃郁別制的香味,李愛國的肚子也咕嚕咕嚕叫起來。
抄起筷子,夾起一根油嘩嘩的滷大腸填進嘴裏。
你別說,機務段食堂大廚的手藝還挺不錯的。
滷煮肥而不膩,滷汁浸香,酥皮透骨,濃郁五味,齒頰留香。
再搭配上硬實的火燒,不大一會功夫就吃得飽飽的。
滿意的打個飽嗝,正準備將飯盒交給周克。
外面跑進來一位年輕同志:“李組長,牛部長在那邊遇到了麻煩,想請你過去!”
“這就來!”李愛國問清楚了地點,騎上車子就要出門。
周克從後面拉住車子座,神情哀求:“愛國哥,能帶我一塊去不?”
李愛國擺擺手:“你知道規矩的。”
周克沉默了片刻,鬆開了手,依依不捨的看着自行車消失在道路盡頭。
他嘆口氣,騎上自行車往菜市場奔去。
三天假期,他得趁着這個機會,在黃淑嫺面前好好表現。
牛馬衚衕距離機務段不遠,夜深人靜的時候,甚至能夠聽到火車的汽笛聲。
‘劉春花真是夠大膽的,竟然帶着劉二峯躲在了這裏。’
李愛國騎着自行車避開衚衕裏的雜物,來到一處大雜院的外面。
此時有兩位同志站在門外執勤,周圍圍了不少附近的住戶。
“大娘,你們認識倒座房裏的住戶嗎?”
“不認識咧,這裏一直沒有住人,就是前陣子裏面有燈光,俺們才知道來了新住戶。
只是人家的門開在院子外,不擱俺門前走,俺也沒見過。“
牛部長正在帶着人做羣衆調查。
見到李愛國過來,將筆和本交給一位同志,他轉身迎了過來。
李愛國看牛部長臉上掛着一宿未睡的疲憊,掏出根菸給他提提神。
“牛部長,情況怎麼樣?”
牛部長划着火柴,深深吸一口,眉頭皺得跟田壟似的:“不理想。”
“我們根據劉二峯提供的線索,找到了這座倒座房,可是劉春花已經溜走了。”
“據大雜院裏的管事大爺介紹,這倒座房原本是一個破落戶的房子,劉春花姐弟聲稱是破落戶的親戚,來到京城是給劉二峯看病的,沒地方落腳,暫時住在這裏。”
“當時他們還給管事大爺出示了紅星公社的介紹信,這條線索我已經派人去查了,不過沒有抱太大的希望,介紹信很可能是僞造的。”
“平日裏他們跟大雜院的住戶幾乎沒來往,所以大娘們也不知道他們的情況。”
這個結果並沒有出乎李愛國的預料。
劉春花背後的那個老商。
那人能夠在京城隱藏那麼多年,辦事情肯定無比的小心,不會輕易留下收尾。
“我這次請你過來,是想讓你瞅瞅現場。”
牛部長拉着李愛國進到了屋子裏:“這裏畢竟是劉春花住過的地方,說不定會留下什麼線索。”
倒座房沒有窗戶,屋內黑乎乎的。
啪嗒。
牛部長拉開燈繩,昏黃燈光驅散黑暗。
椅子也是缺胳膊少腿的,破舊的傢俱上落了一層灰,這座房子在之前,確實是很久沒有住過人了。
屋內收拾得很乾淨,屬於劉春花和劉二峯的行李幾乎都不見了,只有幾個破碗擺在八仙桌上。
等等
李愛國突然走到八仙桌前,彎下了腰,似乎在查看什麼。
牛部長連忙湊上去:“發現什麼了?”
“取雙筷子過來。”
李愛國接過筷子,將筷子伸進桌子下,從裏面夾出了一個髒乎乎的東西。
“菸頭?”牛部長看到菸頭,皺皺眉頭:“劉二峯和劉春花都抽菸,這裏有菸頭也不足爲奇。”
“有菸頭確實不足爲奇,但是這菸頭有點不同。”
李愛國讓人在八仙桌上攤上一張紙,將菸頭放在紙上,又找來手電筒,照着菸頭。
雪白的手電筒燈光下,菸頭一覽無餘的出現在衆人面前,就連裏面燒焦的菸絲,都能看得清清楚楚的。
只是衆人還是覺得有些納悶。
牛部長道:“就是個菸頭啊,只不過有濾咀嘴罷了.”
李愛國這會也將菸頭認真的觀察了一遍,拿起筷子在上面指指點點:“首先,這是大刀牌的濾咀嘴菸頭,大刀一般用來供給部隊.”
“你是說,老商是部隊上的?”牛部長臉色大變。
李愛國擺擺手:“不是,這種煙大部分供給了部隊,也有少部分通過供銷社銷售,只不過因爲價格低廉,跟最便宜的乙級煙一個價,所以大部分被供銷社裏的人私分了,壓根就沒有流入市場。”
牛部長心中大喜,嘴角動動,見李愛國沒說完,又閉上了嘴。
“還有,這煙的菸頭足有一公分,說明抽菸人經濟條件好,平日裏抽菸都是霍霍的。”
李愛國用筷子夾起菸頭,將菸屁股置於手電筒光中:“菸嘴也沒有咬過的痕跡,說明這人不是幹體力活的。”
牛部長仔細想想,機務段那些上煤工們確實喜歡咬着菸嘴幹活,心中俺暗歎李愛國觀察細微。
“能搞到供銷社內的私煙,經濟條件好,這兩個條件就能曬出一大批人,我馬上就去佈置,讓地方派出所的同志幫忙篩選。”
這時候,一位負責檢查屋子的同志拎着一條淡紫色旗袍跑了出來。
“組長,這是我們在牀下面發現的,很可能是劉春花不小心落下的。”
牛部長拿筷子挑起絲綢旗袍,瞪大眼:“絲綢的旗袍愛國同志,你怎麼看?”
“當然是用眼睛看了。”李愛國看着那條做工精良的絲綢旗袍,半開玩笑的說道:“我一個火車司機,又是位男同志,哪懂得婆姨的玩意,您啊,還是得找幾個裁縫。”
“也是.”
牛部長哈哈笑,他感覺自個把李愛國當成神探了。
確定了調查的方向,專案組兵分兩路。
牛部長因爲跟地方上關係好,帶人去調查供銷社。
李愛國則找來宣傳科的同志,對着那條絲綢旗袍拍了幾張黑白照片。
照片洗出來後,帶了兩位同志,拿着照片走訪京城的裁縫鋪。
這年月公私合營纔剛開始,街道上還有很多私人裁縫鋪。
裁縫鋪的老闆對身穿制服的同志,都比較有戒心。
雖然李愛國表示事情跟他們沒關係,那些老闆還是三緘其口。
調查過程並不順利。
“這是今天上午的最後一家了,走訪完,咱們就回段裏吃飯。”
李愛國帶着兩位同志來到一家名爲‘陳記裁縫鋪’的商鋪前。
商鋪的老闆名叫陳方軒是位四十多歲的中年人。
嘴脣上掛着兩個八字鬍,身材消瘦,看上去就是那種不老實的類型。
這種人是老油子了,很難從他嘴裏得到想要的。
果然。
看到那條絲綢旗袍,陳方軒立刻擺手否認:“對不住了您幾位,這旗袍不是小店做的。”
“老闆,您再仔細瞅瞅,看認得出是哪個裁縫的手藝嗎?”
“這哪裏能認得出嘞,大兵同志,您也知道,咱們京城是皇城根,人們都要體面,裁縫沒有八百,也有一千。”
見沒有收穫,李愛國也沒囉嗦,將他的話記在本子上,帶人離開了。
背影在門口晃動了平靜的日光,陳方軒的臉色逐漸陰沉下來。
他擦擦額頭上的汗水。
小聲嘟囔道:“早知道就不該貪圖那十塊錢了。”
嘟囔兩句,陳方軒也沒有心情仔細縫製衣服。
看看時間到了正午,朝着店鋪後面喊了一聲:“雪茹,別忙活了,趕緊回去吃飯,下午你還得人民公園那邊。相親哩!”
裏屋的簾子門撩開,走出一位年輕的小姑娘。
“爹,剛纔是誰來了?調查啥旗袍的?”
“沒誰,就是街道辦的同志理性詢問。”
看着女兒,陳方軒的眼神中充滿了溺愛。
“下午你好好表現,這次我可是託了老關係,介紹的對象是爲火車司機,是體面人。”
“我還不想那麼早嫁人”
陳雪茹拉住陳方軒的胳膊,撒嬌道。
陳方軒臉色舒緩起來:“爹也舍不得你啊,可是女孩子長大了,總得嫁人的。”
“這年月,說颳風就颳風,說下雨就下雨。
大街上穿旗袍的越來越少了。
咱家的裁縫鋪說不定什麼時間就得關門。
再說了,侯家那邊盯着,你要是不嫁人,侯家就不死心。”
陳方軒扭頭看看牆壁上掛着的旗袍,本來筆直的身子矮了不少,嘆口氣道:“你嫁個好人家,爹也能安心了”
“知道了爹.”
陳雪茹看到陳方軒一臉的憂愁,連忙答應下來。
她心中對那位火車司機也充滿了期待。
這次拉縴的是陳方軒年輕時的鄰居,姓劉。
劉大娘小的時候還抱過陳雪茹。
前陣子在菜市場買菜,認出了陳方軒,算是老朋友重逢。
不幾天後。
劉大娘就表示她家有個子侄,年紀跟陳雪茹差不多,在機務段裏當火車司機。
想要介紹給陳雪茹。
陳方軒當場就答應了下來,約定了見面的時間。
誰承想,那火車司機工作比較忙,沒能抽出時間。
昨天下午。
一個身材乾瘦,戴着眼鏡的老頭登門。
表示他是劉大娘大院裏的三大爺,是來說媒的。
再次約陳雪茹到劉大孃家跟火車司機相看。
火車司機在陳雪茹的想象中,是那種滿身黑乎乎,胳膊上長滿疙瘩肉的男人。
那人到底長什麼樣子呢?
小姑娘的心情有些激動,連飯也吃不下了,回到屋裏就開始選衣服。
她是在縫紉機邊長大的,手藝也學了個七七八八,衣服都是自己做的。
有旗袍,有對襟褂子,有短袖襯衫.
最後,陳雪茹考慮再三,選了一件碎花短袖,搭配了一條黑勞動布褲子。
雖然看上去沒有旗袍漂亮,但是考慮到對方火車司機的身份,這種樸實的搭配正合適。
出了裁縫鋪。
外面陽光刺眼。
李愛國總感覺有雙眼睛在盯着自己。
手掌遮住在眉毛上擡頭環視了一圈。
此時將近正午,街道上行人往來不斷。
“李司機,怎麼了?”小王好奇的問道。
“沒什麼,可能看錯了,走咱們回去吃飯。”
李愛國沒有發現異常,這才騎上自行車,帶着兩位同志回了機務段。
西直門街道臨街的商鋪二層。
木質的窗櫺微微開啓,露出一道縫隙,一雙陰霾的眼睛從窗戶裏居高臨下,一直緊盯着裁縫鋪。
看到李愛國擡起頭,商崇厚嚇得倒退了一步,連忙躲在了一旁。
“好機警的小子!這次遇到對手了!”
劉春花正坐在沙發上哭哭啼啼。
“老商,我弟弟是爲了幫你,才被抓起來的,你可得救救他啊!”
商崇厚本來就一肚子火,聽到這話,更是氣得鼻孔冒煙。
他大步衝過去,將劉春花從沙發上揪起來,甩了兩個耳光,一把將她推倒在牀上。
劉春花的臉頓時紅腫起來,發出一陣慘叫聲,捂着臉:“老商,你,你這是幹什麼?”
“幹什麼?我還問要問你幹了什麼!”
商崇厚再次將劉春花揪起來,拉扯到窗戶旁,指着李愛國的背影。
“我問你,他們怎麼調查到了裁縫鋪,是不是劉二峯告訴他們的?”
“李愛國!!”
劉春花一眼就認出了李愛國的背影,憤恨的罵道:“該死的李愛國,你算是陰魂不散了!”
“啪!”
商崇厚將劉春花拖回去,甩出一記耳光,將她打倒在地上,緊跟着一腳踩在她的心口上。
“我問你話呢!是不是你泄露了我的蹤跡?”
“沒有,絕對沒有!”劉春花接觸到商崇厚毒蛇般的眼神。
她清楚這個男人是真敢殺人的。
嚇得打個哆嗦,臉色蒼白起來,連忙辯解:“老商,你知道,我一向很聽話的,你交代我不要泄露你的身份,我一直記在心裏,肯定是機務段的人,從別的地方發現了線索。”
別的地方
商崇厚細細品味片刻,似乎想起了什麼,臉色大變。
衝到櫃子前,將劉春花的竹編手提箱拎了下來。
他發瘋似的在裏面亂翻了一陣,臉色逐漸陰冷下來,扭過頭雙眼緊盯劉春花。
屋內想起了冰冷的聲音。
“我給你買的那條絲綢旗袍呢?”
“啊不在箱子裏嗎?我記得裝進去了“劉春花的心臟提到了喉嚨眼裏。
絲綢旗袍是她跟商崇厚一塊在對面的陳記裁縫鋪,找老闆陳方軒訂做買的。
當時陳記裁縫的老闆跟商崇厚是熟人,還特意少收了兩塊錢。
現在李愛國查到了裁縫鋪.難倒是因爲那條絲綢旗袍。
劉春花意識到問題不妙,聲音越來越小,最後低着頭小聲啜泣起來。
亂糟糟的頭髮,浮腫的面頰,雪亮的淚水,無不讓人看了心生猶憐。
可惜的是,對於商崇厚這種在刀尖上過日子的人來說,卻沒有一點用處。
“你個臭表子,敢誤我!”
商崇厚從懷中摸出一把駁殼槍,手指扣在扳機上,就想扣下扳機。
突然又停住了手。
劉春花嚇了個半死,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挪動到商崇厚的雙腿間,哭喪道:“老商,我真不是故意的,你饒過我這一遭,我以後一定什麼都聽你的。”
槍口在劉春花的臉上滑動,最終撩開衣服,滑落到她的心臟部位,商崇厚冷聲說道:“你幫我幹掉陳方軒!”
“啊殺人啊。”劉春花瞪大眼。
“怎麼?你不敢?”
槍口微微用力,劉春花感覺到心臟好像被戳穿了。
“敢,敢,我晚上就行動!”
“也許只是偶然,這個窩點來之不易,不能輕易暴漏。咱們不能打草驚蛇,要穩住,再等兩天。”
商崇厚低下頭,看着面前的劉春花,突然覺得這女人好像更加臊情了。
他嘴角勾起一絲邪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