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你知道的，布蘭登·羅伊是我的好兄弟

    於飛在西雅圖的最後一晚，是在布蘭登·羅伊的家裏度過的。

    最初是羅伊的邀請，因爲他是西雅圖本地人，而本次耐克地區邀請賽就在西雅圖西北部舉辦，正好在他家附近。

    於飛和漢克·賽爾萬說過之後，就與羅伊一起回家了。

    於飛之所以接受羅伊的邀請，主要有三個原因。最主要的原因是他和羅伊合得來。羅伊渾身上下都不符合於飛對黑人的刻板印象，他很謙遜，有禮貌，會爲身邊人考慮，並且沒有滿嘴的地區俚語和“哎喲”、“what's up”之類的口頭禪。

    從這點看，羅伊在行爲上趨近於白人。

    由於前世在國內看多了黑人的負面新聞，於飛對黑人有一點刻板的歧視心理，哪怕他和安東尼·勞森這種純正的黑人是朋友，這種印象也沒有消失。

    這是羅伊可貴的地方，他與於飛性格合拍，又沒有於飛不喜歡的黑人秉性。

    然後是兩個次要原因，羅伊是訓練營裏，於飛唯一一個確認未來能打上NBA的人，他想知道一個未來的NBA全明星在成名之前過着怎樣的生活。

    結果讓於飛有些意外。

    和NBA裏常見的那種好萊塢式的小丑鴨變鳳凰的故事情節不同，羅伊的生活很正常。他的父親託尼是西雅圖地鐵站外的公共汽車司機，經常早上5點出門上班，晚上7點回家。羅伊的母親吉娜在自助餐廳工作，她經常給那些買不起午餐的孩子們提供免費午餐。

    就這一點來說，和大多數黑人相比，羅伊已經贏太多了，至少他有爸爸。

    這一點，連於飛都輸了。

    羅伊一家的生活並不富裕，但也從未困頓過。最困難的時候，一家六口會擠在兩間臥室的公寓裏，或者住在西雅圖比肯山(Beacon Hill)的祖母家。但羅伊從不覺得自己的生活有什麼缺憾。

    當羅伊問起於飛的家庭時，於飛簡單地回答道：“我和媽媽一起生活，嗯，我也沒有什麼缺憾。”

    羅伊沒有問於飛爸爸的事，因爲於飛沒有提。

    正常來說，爸爸只有幾種情況才會在這個情境中缺席。

    A，不管什麼原因，他死了。

    B，與妻子離婚了，並且對家庭漠不關心。

    C，他是個不負責任的人間渣滓。

    羅伊避開了那些會讓他和於飛都感到尷尬的話題，在吃過晚飯後，兩人待在房間裏銳評起了GOAT。

    作爲土生土長的西雅圖人，羅伊自小就是超音速的球迷，他不喜歡喬丹。

    所以，他直接對喬丹的奇才GM生涯釋放了詛咒：“我可以肯定地說，MJ在華盛頓的任期已經失敗一半了！”

    於飛吃着羅伊媽媽送來的點心，笑問：“何以見得？”

    這時，羅伊的臉上呈現出了於飛見過的最複雜的表情之一，那裏有對喬丹即將面臨慘敗的幸災樂禍，又有對過去痛苦回憶的瞬間回顧，還有對喬丹的統治力的忌憚。

    種種情緒糅雜成了羅伊此刻的表情，他想笑沒笑出來，想大膽預言卻又沒有足夠的底氣。

    “因爲他從來沒有輸過！”羅伊的話語與其說是預言，不如說更接近於哲學。

    於飛不想做預言家，所以說道：“但他是有史以來最大的混蛋，你不能低估他。”

    “沒錯，他是有史以來最可惡的混蛋！”羅伊的言語和神情之間，充斥着被喬丹統治過的那種後怕，“每當你以爲他只能到這種程度的時候，他就會上升到更混蛋的領域！”

    沒錯，但是有一說一，雖然96超音速對公牛全程沒有贏下系列賽的希望，可也通過羅恩·哈珀口中的“限制級防守”成功把喬丹防成了科比。那是喬丹六座總冠軍裏最依賴隊友的一座，早早拿捏住賽點的公牛被超音速連翻兩場，卻又成就了喬丹富有故事性的父親節奪冠。

    在後世，媒體們傾向於從“喬丹故意放兩場以成就父親節奪冠”的敘事角度來吹喬丹，彼時的超音速球迷早已麻木，心情毫無波動，因爲他們的球隊在2008年之後就被偷了。

    球隊都沒了，再去追溯往事又有什麼意義？

    羅伊最討厭喬丹的就是這裏。喬丹的團隊把父親節奪冠炒作得太過分了，以至於那張喬丹懷抱籃球趴在更衣室裏悼念亡父的海報照片有段時間非常火。

    “你看過那張海報嗎？那是我見過的最可恥的炒作！每個有洞察力的人都看得出邁克爾腳下的鞋是嶄新的，他完全是在推銷他的鞋子！”

    嗯...於飛爲羅伊的洞察力感到欽佩，就像他也欽佩那些發現詹姆斯每次讀書都在讀扉頁的人一樣。

    但是，這也不能證明GOAT拿已故的親爹來推銷自己的鞋，對吧？除非有像詹姆斯的馬爾科姆X自傳讀後感那麼生草的事情發生了⑴。

    銳評喬丹之後，羅伊說起了他之後的計劃。

    他準備帶着五虎隊繼續參加AAU比賽。

    而且，羅伊還邀請於飛加入五虎隊。

    看得出來，這是羅伊最初的計劃。

    論實力，羅伊絕對屬於高中頂尖球員，但他們的內線缺乏統治力。如果於飛能夠加入，那麼五虎隊的實力會有質變，即使去加州參加那些競爭激烈的AAU比賽也有一戰之力。

    “謝謝你的邀請，布蘭登，但我要鄭重地拒絕你。”於飛一個人吃完了羅伊媽媽做的點心，“因爲我之後另有計劃。”

    羅伊進一步遊說道：“福來，你剛剛打出名聲，還需要繼續通過AAU比賽來鞏固它，不然的話，我敢保證，不出半個月，別人就會忘記你。”

    於飛相信AAU的炒作力量，但他現在不需要炒作。

    參加耐克地區邀請賽的目的已經全部達到了，通過這次比賽，於飛至少確立了作爲華盛頓州頂尖高中生的地位。

    此後的幾個月，雖然各地都有AAU比賽，但那些比賽除了增加於飛的大學Offer和提升高中排名之外，沒有其他的幫助。

    上大學一直是於飛的候補選擇。

    他的目標是從高中直升NBA。

    “華盛頓州頂尖高中生”的光環對他來說就是一張門票。

    一張晉升全國頂尖高中生的門票。

    如果他可以在明年成爲全國頂尖高中生，便有了跳過大學，報名參加2001年選秀大會，並在選秀大會上被NBA球隊在首輪選中的資格。

    在那之前，於飛需要繼續修煉內功。

    他的體能問題還沒有徹底解決，內線基礎還要進一步鞏固，而投籃是高四賽季要重點開發的弱項。

    有這麼多的短板需要補齊，大量的比賽對此刻的於飛來說並沒有益處。

    未能說服於飛的羅伊嘆了口氣，不禁感到遺憾。

    但這終歸取決於個人意願，不可強求。

    然後，羅伊提到了另一件事，“福來，你聽過ABCD訓練營嗎？”

    於飛一臉茫然。

    “那是全國最好的訓練營。”羅伊說，“KG、科比、T-MAC都是在那裏成名的。”

    於飛問：“你參加過嗎？”

    “我今年得到了邀請，但是沒敢去...”羅伊一臉懊悔地說，“我當時狀態不佳。但是，明年我一定要去參加，如果我到時候在ABCD訓練營表現出色，也許我會在高中畢業後直接參加NBA選秀大會。”

    沒想到羅伊還有這個計劃。

    於飛一直以爲羅伊是那種會去乖乖上大學的人，竟然也動了跳過大學的心思？

    這是你該想的事嗎？

    “你不想上大學？”

    於飛問。

    “想啊。”

    羅伊答。

    “那你還想跳過大學直接參加NBA選秀？”

    “上大學的前提是有大學能上...”羅伊化身悲觀主義者，“如果說我有10%的機會從高中直接進入NBA的話，那麼我上大學的機會則是0。”

    雖然中美課程有區別，但於飛穿越之後很快就適應了高中課程，可以說是訓練學習兩不誤，他不敢相信羅伊上不了大學的原因是成績不夠。

    儘管很想笑，但於飛看在羅伊媽媽的點心分份上忍住了，並且說道：“嗯...布蘭登，聽到這些我很遺憾。”

    ⑴“額我差不多從前幾天開始讀，這幾年我讀了很多書，這是我第一次把這本書從頭讀到尾。額，馬克是一位非常..非常聰明的人，非常非常非常聰明的人。實際上額，他在60年代說的話，做的事，那個年代所發生的事，現在也在發生。他還讓我知道，黑人的力量有多麼強大，我們的力量很強大，但我們要團結，統一戰線，因爲困難永遠都有，困難會削弱我們，讓我們覺得黑人不是國王和王后，他是一位思想強大的人。”——勒布朗·詹姆斯的馬爾科姆X自傳讀後感⑵。

    ⑵某播客詢問理查德·傑弗森：“理查德，勒布朗真的很喜歡在更衣室裏看書嗎？”

    傑弗森：“我說實話，他只是喜歡在上面塗鴉⑶。”

    ⑶我認爲這是唯一可以解釋他讀了一本書卻說出如此語無倫次的讀後感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