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2001年選秀大會

    2001年6月27日

    紐約，麥迪遜廣場花園

    於飛一行四人來到了小綠屋，這裏還有其他的潛在樂透秀。

    已經得到奇才隊的狀元承諾的誇梅·布朗熱情地招呼着於飛，“弗萊，這裏！”

    布朗家族遠比於飛想象的要龐大。

    布朗身邊有十幾個人，其中有七個哥哥姐姐，他是家裏最小的孩子，然後是獨自將他們養大的母親喬伊斯——這一點都不讓人意外——還有一些上了年紀的大人，有的與喬伊斯差不多，有的更老一些，應該是他的姨嬸之類的親戚。

    他們都來自布朗斯維克，一個人口僅有15000人的小城市，那裏美麗而骯髒，擁有南部古老魅力的矛盾之美。

    根據布朗的說法，他們一家近十口人生活在一個有着撕破的窗紗和坍塌沙發的小木板A字形房屋裏。

    但是，今天之後，這種生活也會隨之結束。

    於飛簡單地介紹了自己的媽媽和同伴就入座了。

    很快，埃迪·庫裏也出現了，他簡單地和布朗打了個招呼。

    然後是泰森·錢德勒，看見布朗志得意滿的樣子，他很難受。

    隨後是傑森·理查德森和肖恩·巴蒂爾...

    人的個性從第一面就能看出許些端倪。

    作爲本屆選秀大會少有的達到美國法定飲酒年齡的潛在樂透秀，巴蒂爾是個渾身都散發着友善氣場的人。

    入座前，巴蒂爾主動對在場的人說：“我很榮幸與你們參加同一屆選秀大會，希望我們都可以圓滿地結束這一天。”

    是不是所有打滿大學四年的人說話都這麼好聽？如果是的話，大衛·斯特恩要考慮的不是把參加選秀的球員的年齡限定在20歲⑴，而是22歲。甚至可以規定每個美國本土球員都需要打滿大學四年才可以參加選秀。

    ⑴新世紀初，隨着大量高中生參加NBA選秀，限制參選球員年齡是勞資雙方的主要議題。最初的時候，聯盟的主張是把參選球員的年齡限定爲20歲而不是我們現在所知道的19歲。

    埃迪·格裏芬出現的時候，小綠屋的氛圍微妙了許多。

    格裏芬狠狠地瞪着於飛。

    於飛毫不在意地回看他。

    “埃迪，我這裏有空位。”

    巴蒂爾熱情地招呼他。

    格裏芬奇怪地看過去，他和巴蒂爾並不熟。

    而且，他們還可以說是競爭對手。

    格裏芬和身邊的人走到巴蒂爾附近的空座位坐下。

    巴蒂爾說道：“你知道嗎，埃迪，我很嫉妒你，我打了四年的大學才勉強獲得樂透的前景，而你只打一年就有人拿狀元籤考慮你了，這世界真是不公平。”

    謝天謝地，這屆選秀有巴蒂爾，不然於飛真不知道在等待斯特恩那個陰陽人上臺之前的這段時間會有多難熬。

    巴蒂爾就像《延禧攻略》裏的富察皇后一樣淨化了所有人的戾氣。

    就連格裏芬這種情緒不穩定的神經病也被他說笑了。

    晚上7:35，NBA總裁大衛·斯特恩走上領獎臺，發表了開場白：“晚上好，歡迎來到NBA選秀大會。你可能知道，也可能不知道，這將是最後一次有高中生參加的選秀，因爲我計劃再次解散球員工會，並爲選秀設置強制性的最低年齡。比利·亨特（球員工會顧問），你最好現在就滾蛋。我要胖揍你。你聽到了嗎？我要胖揍你。你絕對想象不到那個畫面！”

    好吧，後面斯特恩說的話是於飛YY的，實際上人家總裁正兒八經地跟大家問好了，並且貼心地給了華盛頓奇才隊五分鐘最後一次考慮是不是要拿狀元籤去選擇高中生。

    「黑的白的紅的黃的

    紫的綠的藍的灰的

    你的我的他的她的

    大的小的圓的扁的

    好的壞的美的醜的

    新的舊的各種款式

    各種花色任你選擇」

    沒有哪首歌的歌詞比許佩哲的《氣球》更能反應持有狀元籤球隊的處境。

    他們就像地球上最邪惡的人，前往最邪惡的暗黑俱樂部，現場排列出無數個美人讓其挑選。

    自1984年之後再沒親臨選秀現場的邁克爾·喬丹再次來到了現場，他對麥迪遜廣場花園很熟悉，但是，對於這個專門用於選秀大會的劇場卻不是那麼瞭解。

    五分鐘內，籃球界的目光完全落到了奇才隊的身上。

    世界想知道他們要如何使用隊史第二枚狀元籤。

    沒有任何反轉，就像於飛所知道的那樣，華盛頓奇才隊用首輪第一順位選中了誇梅·布朗。

    ABC的解說員，TNT的評論員開始評價奇才隊的選擇。

    就在布朗走上臺的那幾秒鐘，ABC的特邀評論員裏克·皮蒂諾對布朗表現出了濃郁的欣賞之情，“完美的選擇，D.C得到了本屆選秀的大獎，誇梅·布朗會成爲比克里斯·韋伯更好的球員。”

    這是一個剛剛結束災難性NBA任期的教練，並且臉皮厚到可以在結束NBA生涯後寫出一本名叫《成功是一種選擇》（Success Is a Choice）的人。

    你覺得被他盛讚是一件好事嗎？

    TNT的巴克利對選秀標準的變化有些感慨：“曾幾何時，選秀的黃金標準是打滿四年大學，當選過全美最佳球員，並隨隊取得NCAA總冠軍。但現在，年輕、天賦才是NBA球隊想要的。一個在大學裏用四年的時間反復證明自己的天賦的球員更好，還是一塊需要細心雕琢的璞玉更好，我想每個人都有答案。”

    按照巴克利的標準，奇才隊應該用狀元籤選擇肖恩·巴蒂爾。

    可是，再給喬丹一百次機會，他也不會用狀元籤選巴蒂爾，更別說他是杜克的人了。

    TNT的分析員約翰·湯普森在現場對喬丹進行了一次簡短的採訪。

    奇怪的是，湯普森沒有問奇才爲什麼選布朗，反而對喬丹的肋骨在上週被阿泰斯特撞斷的事情是真是假。

    如果是真的，說明喬丹決心復出，因爲只有他真的決定要復出，才會這麼認真地復健。

    喬丹並未給出正面的回答。

    “我不是今天的主角，你還是問一些關於誇梅的問題吧。”

    不得不佩服大狗特的保密工作做得好，面對無孔不入的狗崽和媒體，愣是把阿泰斯特將他的肋骨撞斷的故事遮掩得毫無痕跡，如果不是道格·柯林斯對外透露這個事，外界還什麼都不知道呢。

    這保密工作比被大學生隔扣還要沒收人家錄像結果被爆出來導致整件事變得更丟人的副狗特強太多了。

    晚上7:45，洛杉磯快船隊用榜眼籤選中了家鄉男孩泰森·錢德勒。

    錢德勒是2001級的球員裏成名最早的。

    他在升入高中之前就在全美範圍內出名了，從小到大一直在聚光燈中長大。

    只是，成名再早，狀元也不是他的。

    而且還被快船選中，錢德勒的命運彷彿急轉直下，就連他爲自己精心挑選的白棕色西裝在此刻看起來也多了幾分喪氣。

    ABC的專家們開始預測之後的三個選秀權分別會選中誰，看起來一點都不難。

    埃迪·庫裏、肖恩·巴蒂爾、埃迪·格裏芬。

    這是他們的預測。

    於飛不關心這些預測，他甚至有一個願望，那就是加快時間流逝的速度，爲什麼現實的選秀不能像NBA2K遊戲那樣跳到主角的選秀環節？這太煎熬了。

    然後，現實就打爛了ABC專家的臉。

    三號籤本屬於亞特蘭大老鷹，但他們在選秀開始前將其交給了孟菲斯灰熊隊，換回沙里夫·阿卜杜勒-拉希姆和賈馬爾·廷斯利

    灰熊隊不走尋常路，使用探花籤選中西班牙長人保羅·加索爾。

    噓聲！噓聲！還是噓聲！

    哪怕不是自己主隊的選擇，紐約人也不喜歡灰熊拿探花籤選這個玩意兒。

    難道我大紐約在1999年用首輪15順位選中那個法國大中鋒留下的教訓還不夠深刻嗎？那個低能法國人除了在2000年的奧運會上給文斯·卡特創造FIBA歷史第二場面⑵之外還有什麼貢獻？

    紐約人討厭歐洲球員。

    灰熊用探花籤選中大加索爾的爭議之大，遠超想象。

    在此之前，加索爾的選秀預測一直在第十位左右，對他心心念念的球隊是凱爾特人。

    然而，加索爾用一場滿分試訓改變了灰熊管理層的想法。

    他們甚至沒考慮過向下交易選秀權來保證利益最大化，一定要用三號籤拿下大加，確保這人被自己選中。

    而且，此時的大加和皇馬依然有合同在身，按照規定，NBA無法爲他全額支付買斷費。所以如果大加想下賽季就打NBA，除了灰熊幫忙墊付的一小部分，他自己還得拿出200萬美元來買斷合同。

    從這一點看，大加有很大概率像當年的佩賈或基裏連科那樣在歐洲多打幾個賽季，等他登陸NBA的時候，也許漲球期已經被浪費了。

    風險如此巨大，但灰熊就是一往無前。

    究其原因，與灰熊自身微妙的處境有關。上賽季，由於球市低迷，灰熊幾次告訴溫哥華球迷，如果情況不能得到改善，球隊將會考慮搬遷。結果溫哥華人真不把爛隊的隊尊當回事，你愛搬哪搬哪，哥們把錢喂狗也不會支持爛隊。

    歷史上，因爲球隊經營情況不佳，球市凋敝因而想要換主場的隊伍並不少，但像灰熊這種一秒鐘都待不下去的，直接在賽季期間換主場的卻堪稱換主場界的蒂花之秀。

    孟菲斯還沒有球迷基礎，球隊上下一眼望去就一個爛字而已，這時候，他們賭得起，賭輸了就繼續擺爛，賭贏了那真是前途光明。

    梭哈，真是一種智慧。

    灰熊隊的選擇揭曉的剎那，喬丹的臉色變了。

    這是什麼怪選？

    放着一堆好苗子不要選個歐洲撈逼？

    灰熊隊這一選所產生的蝴蝶效應是不可估量的，本來對四號籤該選誰而糾結不已的芝加哥公牛隊欣喜若狂地拿下佔據各大主流榜單的2001級頭號高中生埃迪·庫裏。

    裏克·皮蒂諾又開始了，他向傑裏·克勞斯表示祝賀，恭喜他的煙幕彈奏效了，真有傻逼拿三號籤選了加索爾，要不然，公牛怎可能用四號籤染指小鯊魚？

    作爲一個已然可以成爲NBA管理層的失敗者標杆，皮蒂諾如此讚揚克勞斯，在喬丹眼裏就像是有人把一隻黑貓扔到克勞斯的大肥肚子上。

    那頭蠢豬...

    喬丹心裏罵着，腦子轉得更快了。

    灰熊“截胡”加索爾的後果就是讓擁有首輪第四至第十選秀權的球隊得到了比原來更好的選擇。

    一些原本選擇無望的目標會掉到伸手可及的位置。

    喬丹的眼光轉向小綠屋的於飛，他兩眼無神，對緩慢的選秀進程很是不滿。

    “誇梅，你認爲弗萊怎麼樣？”

    與布朗正處於蜜月期的喬丹就像前者的親叔叔一樣溫和地問道。

    身爲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布朗爲於飛說了所有他能說的好話：“弗萊是個很棒的球員，他是我兄弟，他比埃迪·格裏芬更棒，比其他人都更棒，是這屆選秀第二好的球員。”

    布朗對於飛的態度加劇了喬丹的某種慾望，“你想和他一起打球嗎？”

    “如果可以的話，那可真是太棒了！”

    喬丹笑了笑，沒再說話。

    隨後，選秀大會上第二個賭怪出現了。

    既然你灰熊可以冒着白搭一個探花籤的風險去選歐洲撈逼，那我勇士就可以無視全美最佳大學籃球員肖恩·巴蒂爾，拿五號籤去選一個天賦更好但成熟度遠遠不如巴蒂爾的傑森·理查德森。

    兩個公認的前五順位選手（巴蒂爾和格裏芬）掉出了前五。

    除非灰熊隊發瘋（六號籤是灰熊自己的），否則他們一定會用這個籤位選擇巴蒂爾和格裏芬的其中一人。

    而擁有第七順位的籃網絕無可能錯過那個掉到第七順位的人。

    根據喬丹得到的消息，心繫埃迪·格裏芬的籃網在得知後者的選秀行情穩居前五的情況下，本來已經打定主意要用七號籤選擇於飛。

    奇才沒有籃網感興趣的球員，因此，喬丹無法交易。

    可是，選秀大會出現了灰熊和勇士這兩家“選秀高手”，忽然間，選中於飛的機會大大增加。

    喬丹在等灰熊的決定。

    灰熊才是本屆選秀最大的變數，他既然可以瘋到用三號籤選歐洲撈逼，再用六號籤做出一個離譜的選擇也不是不可能。

    晚上8:10，斯特恩回到臺前，宣佈灰熊隊以首輪第六順位選中肖恩·巴蒂爾。

    這說明灰熊隊的病情得到了控制。

    喬丹立刻起身，快速走進過道裏打電話。

    “羅德，馬上給克利夫蘭打電話。”喬丹斬釘截鐵地說，“按照我們事先談好的，康特尼·亞歷山大、2002年首輪選秀權（前五順位保護）、2004年首輪選秀權（樂透保護）換取他們的八號籤。只要選秀進行到這個順位，我要的人還在，交易就有效！”

    片刻，希金斯回電：“克利夫蘭要求我們把2002年的首輪選秀權改成無保護...”

    喬丹的棕眼裏彷彿凝結出了血絲，他討厭那些出爾反爾的人，但這在交易場上是常態。

    爲自己的球隊獲取最大利益是每個人都會做的事。

    這是遊戲規則，他得接受。

    2002年無保護選秀權？你想要就給你，反正奇才隊在我的帶領下無論如何也不可能爲你們送去高位選秀權，而弗萊·於，他會成爲克利夫蘭騎士隊的交易史上最大的“如果”，我們拭目以待！

    喬丹的內心醞釀着一場風暴，但表面上是平靜的。

    “告訴他們，我可以接受加價，但只此一次。如果他們想要跟多，就去他媽的！”

    晚上8:15，埃迪·格裏芬的名字從斯特恩的口中蹦了出來，他被籃網隊選中了。

    可是，於飛發現格裏芬的臉上沒有笑容，他一點都不高興。

    作爲公認的前五順位居然掉到第七，簡直是奇恥大辱，他沒像德拉蒙德·格林那樣背出所有在他之前被選中的人的名字已經是很有涵養了。

    當然，於飛懷疑是他智商太低，記不住那麼多的名字。

    但他記住了。

    作爲本屆選秀的九號秀，他只需要記住八個名字，比格林簡單多了。這不是因爲他好勝，他只是覺得記住所有排在自己面前的人的名字然後在NBA超越他們的故事很酷，這種故事不應該屬於格林這種神鬼二象性的吸血鬼毒瘤。

    得給天選之子啊！

    他都已經偷走了詹姆斯的外號，再偷一個格林的軼事又有什麼大不了的？

    “輪到你了嗎？”於鳳臨緊張地問。

    於飛記得八號籤是騎士的，但他沒有得到騎士的選秀承諾。

    “他們大概會選擇德薩蓋納·迪奧普吧。”於飛諷刺道，“他們喜歡腳大且帶着傷病隱患的大中鋒。”

    這時，經紀人阿恩·特萊姆快步跑來，把手機交給於飛，“你的電話。”

    於飛接過電話前，心想着活塞隊這麼有儀式感嗎，選個九號秀都要打電話通知一下？

    “弗萊，我們剛剛達成了一筆交易，你最終要來D.C打球。不過，在交易公佈之前，你要假裝對交易不知情。”喬丹嚴肅地說，“有任何問題嗎？”

    “沒有。”於飛不帶感情地回答道，“我很榮幸。”

    於飛把電話交還給特萊姆。

    大家都看着他，想知道發生了什麼。

    “看來我得少記一個名字了。”於飛說。

    晚上8:20，大衛·斯特恩回到臺前，拆開信封，眼睛微微一眯，對他來說，這個名字不特別，特別的是姓氏，他聽說過這個孩子。

    “2001年NBA選秀大會，”斯特恩說道，“克利夫蘭騎士隊以首輪第八順位選中了...弗萊·於，來自肯特·梅里迪安高中！”

    除了於飛和特萊姆，所有人都很驚訝。

    勞森和狄米歐給了於飛一個大大的擁抱，於鳳臨感動得無法言語，只剩下眼淚。

    於飛輕輕抱住了她，“媽媽，我要給你買一個豪宅，一輛豪車，把你的店開滿全國，實現你全部的夢想，我愛你。”

    就好像嫌棄媽媽哭得還不夠似的，於飛的一番話讓於鳳臨的淚腺徹底決堤了。

    然後，於飛轉身，走向那個高臺。

    在這個夜晚，無論是第幾順位被選中，對於參加2001年選秀大會的年輕人來說，可以離開座位走到臺上就是成功。

    這將是他們一生中最美好的夜晚。

    當騎士隊可能將於飛的簽約權交易的消息傳出來的時候，TNT剛好進入了廣告時間。每年的選秀日，TNT在廣告期間都會播放一個簡短的特別節目，叫“NBA歷史經典交易”。

    今天，TNT帶着人們回顧了當年小牛隊從雄鹿隊換取德克·諾維茨基的交易。

    在節目的最後，厄尼·約翰遜用清晰可辨的聲音說：“幾年過去了，達拉斯和密爾沃基將現實生活變成了蕭伯納的兩種悲劇⑵。你會感嘆於達拉斯的運氣，也會驚奇於密爾沃基的厄運，而這不過是每年都會在選秀大會上發生的故事。NBA球隊想要避免的，就是成爲下一個密爾沃基。”

    ⑴ FIBA歷史第一場面是蘇聯在慕尼黑用歷史第一黑哨贏下奧運冠軍。

    ⑵人生有兩種悲劇，一種是萬念俱灰，一種是躊躇滿志。——蕭伯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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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今天真不能說我短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