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出乎

    等付明州醒過來後，發現他正躺在自己的洞府裏。

    而他與紀先真尊相遇對視的一幕，他已經不記得了，只知道自己似乎做了個夢，夢見了一片星海，和一顆耀眼無比的星星，令他倍覺親切又莫名渴望。

    兩日後，付明州接到掌門傳訊，趕到了鶴鳴峯。

    一條如白練般的瀑布從鶴鳴峯峯頂之上飛瀉而下，霧靄氤氳；又有白羽仙鶴紛飛其中，鶴鳴陣陣——鶴鳴峯，果真不愧其名。

    峯頂之上，有一座恢宏大氣的殿宇，那是歷代掌門的辦公之地，亦是整個萬衍宗歷年來舉行某種大典、或者重要會議時的重要場所。

    付明州一進入大殿裏，就看到萬衍宗掌門馮君安正安坐在大殿的高堂之上，神色溫和的望着自己。

    付明州當即拱手作拜：“弟子付明州拜見掌門。”

    “嗯。”馮君安的聲音亦是很溫和，“本君今日喚你前來，是有一件好事要與你分說，所以你不必拘謹。”

    “是。”付明州淡然垂手，面色平靜的站在殿下靜候掌門發話。

    馮君安心想，果然，這就是氣運之子啊！

    先前，馮君安也曾聽說過：付明州執意要學時瑤去修無情道的傳言。

    那時，他還未曾真正見過付明州，當時只覺得這小子真是莽撞，簡直不知天高地厚。

    如今卻不一樣了，他只覺得付明州哪哪都挑不出錯來，這沉穩有度的氣質，那寵辱不驚的模樣，真是讓他越看越滿意。

    馮君安心中欣慰，溫和道：“你本是金屬單靈根，修煉資質和天賦都是極佳。其實，本君早就有意要收你爲親傳弟子。”

    聞言，付明州只覺得心中詫異，不由擡起頭來，望向馮君安。

    馮君安從座位上起身，雙手揹負在身後，繼續道：

    “只是，你的性子太過執拗，心氣太盛，於修行大不利。因而，本君便沒有聲張，任由你遭受這一年多的冷落和打壓，本就是有意多磨磨你的性子，這樣你將來的路，才能走得更寬、更穩。”

    馮君安自知道付明州就是氣運之子後，立馬將有關付明州的事都調查得一清二楚了，這一年多來，門內某些小弟子經常爲難付明州的事，他也知道了。

    爲了讓接下來的話更加合情合理，馮君安也只能這樣說了。

    “如今，你的性子果然越發沉穩，想來這番磨鍊對你的確大有用處。”

    付明州重新垂下頭來，肅立不語，仍是一副認真聆聽掌門教誨的模樣，讓馮君安又滿意的點點頭，也不想繼續繞彎子了，直接道：

    “所以，本君今日就正式宣佈，要收你爲本君的親傳弟子，亦是本君的關門弟子，你，可願意？”

    一宗掌門的親傳弟子、且又是關門弟子，這份量，可比別的元嬰真君親傳弟子的份量要重多了，因而馮君安相信，只要付明州腦子沒犯傻，就不會拒絕。

    而付明州此時，他真的無法說得清自己此刻到底是何種心情，又該如何作答。

    從他被突然測出身具靈根，自此擺脫了沐家家奴的身份後，再到踏入了這萬衍宗，成爲了宗門內的一名弟子後，他就知道，自己的修煉資質和天賦極佳。

    因此他早就知道，等他築基了，一定會成爲宗門內某個元嬰真君的親傳弟子。

    他也一直都清楚，若是沒了宗門和修煉資源的相助，任由他是個天才，想必亦會慢慢泯然衆人。

    付明州亦是知道，他實在不應該再拒絕這來之不易的機會，也不能輕易駁了一宗掌門的面子；就此成爲掌門的親傳弟子，那是多麼榮耀又理所當然的選擇。

    只是——

    付明州忽然又想起了，時瑤真君在渡結嬰雷劫時，她劍意所化的那一劍。

    驚天動地，可噬雷劫，平劍峯，令人震顫，亦令人嚮往。

    當她站在弟子堂的高堂臺之上，定定的望向他時，他似乎能感受到她的觸動，讓他自以爲是有機會當她的徒弟的。

    又當她說出鏗鏘之語，表明只一心向道，心無旁騖時，他的心，亦是跟着一陣陣震盪。

    ——我輩修士，自當如此！

    可到底是少年人，總會多出些期盼來，想得到時瑤真君的關注，想要向她依靠，想要成爲她的弟子。

    強者，歷來是世人崇拜的對象。

    而時瑤真君在他的眼中，就是強者，與宗門內其他的元嬰真君都不一樣的強者。

    只是，她最終還是沒有收他爲徒。

    ——他心裏覺得既萬分失落，又隱隱認爲理當如此。

    而她所修的道，是無情道。

    所以，他之後毅然拒絕了柳長老的好意，不願成爲誰人的弟子，決心自此也要去修無情道。

    傳聞，時瑤真君方一築基就離開了宗門，當年她也沒有拜任何人爲師，獨自在外歷煉百年方回，回宗之後直接順利結嬰。

    而他付明州，又有什麼不可以呢？

    只是他沒想到，會在離開宗門之際，再次遇到了時瑤真君。

    當時，時瑤真君對他說“……了卻你我之間的因果”後，他覺得自己多了些迷茫，隱隱覺得，事情，本不應該是這樣子的。

    所以，他恍恍惚惚的再次回到了宗門，腦子裏一片空白，整個人無知無覺的過了兩天後，他決心要去飛雪峯，去飛雪峯找到他想要的答案。

    當他踏入了飛雪峯後，心中隱隱有種聲音在告訴他，他要踏上這飛雪峯的峯頂，要留在飛雪峯，他的道，就在那裏……

    馮君安還以爲付明州是因他的這番話而心中感懷、激動非常，因而萬分震驚到愣在當場了。

    所以，付明州明顯失神的失態表現，他一點都不介懷，依然十分寬和的望着付明州，耐心等待他的回答。

    等付明州似是終於慢慢回過神來，開始雙膝下跪，拱手作拜，馮君安的臉上也慢慢露出了溫和又寬容的笑意。

    只是隨後，馮君安臉上的笑容頓時僵住，有那麼一瞬間，他懷疑自己是聽錯了。

    “請掌門恕罪，弟子現已決心修習無情道，不能再拜您爲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