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5章 老登變小登

    從雲朵之裏慢慢鑽出了一隻精靈。

    精靈扒着雲朵，有些不好意思地從雲朵之後露出了一雙眼睛。

    一雙白皙順滑的雙腿在空中輕盈搖擺，青色的衣衫也隨之露出一角。

    她吐着舌頭，很不好意思地伸出手撓了撓臉頰。

    “哎，我就想來看看你。”

    “莉雅，你……你沒事吧？”

    說到這裏，科科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對方的模樣。

    作爲自然精靈，她能感覺到莉雅的生命狀態異常脆弱。

    就像是一個隨風搖擺的稻草人，其輕盈的靈魂緊緊抓住這搖曳的軀體，努力的不被風息卷走。

    莉雅雖然只有三十多歲，對於人類來說並不算老，但她現在的狀態顯然不正常。

    只是，科科特知道莉雅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的原因。

    自從半年前正式成爲克萊文納家族的家主以來，她就變得冷漠起來。

    像是失去了一切感情，將自己封鎖在了一個無情的小黑屋中，拒絕與任何人進行情感交流。

    只有在以克萊文納家族家主的身份出席重要場合時，莉雅的臉上才會浮現出一副職業性的假笑。

    除此之外，她在家中幾乎總是沉浸在工作之中。

    科科特很少見到莉雅有休息的時刻，即便是在節假日，莉雅似乎也總是埋頭於工作之中。

    畢竟，己經十年了。

    科科特還清晰地記得，十年前那天，她被莉雅從王都的學院召回。

    因爲赫妮的失蹤，還有維克托的離去。

    使得拉歇爾的學院一下子失去了兩位教授。

    她不得不被迫接替，成爲了一名臨時教授，幾乎沒有任何休息的時間。

    然而，不久後，莉雅便傳來消息，說維克托即將返回。

    收到這一消息的科科特喜出望外，騎着雲朵用了半天的時間便從王都飛回了克萊文納宅邸。

    在那裏，她再次見到了久別的艾麗卡。

    她從那個少女的面容看到對方己經褪去了從前的稚嫩。

    取而代之的是滿面灼熱的希望，和一種她未曾具備的強大氣質。

    但奇怪的是，只有她和維克托的那只烏鴉回來了。

    她說，她是提前趕回來的，特意跑一趟把烏鴉送回來。

    她甚至都沒有回過自己家裏一趟。

    她說，維克托教授馬上就會回來，這是他親口說的。

    那時，科科特在莉雅的臉上看到了失落，但更多的是充滿希望的喜悅。

    因爲人人都這麼說，維克托一定會回來。

    可自從艾麗卡回來之後，

    一天，三天，七天。

    一個月，甚至是兩個月。

    科科特經常會看到莉雅坐在門口，呆滯的望着大門的方向，眼神裏還帶着希望。

    一坐就是一個晚上。

    然後一年，兩年。

    三年，五年。

    時間就這樣一首重複着。

    對於科科特這樣的長壽精靈來說，幾年甚至十幾年的時間不過是轉瞬即逝。

    她甚至可能在一閉眼一睜眼間就度過數年時光。

    但她卻也像莉雅一樣。

    好像渡過了一個漫長的十年。

    就在這時，莉雅那淡漠的聲音響起，打斷了科科特穿越十年的思緒：

    “工作做完了麼？”

    她的反應還是那樣不平不淡，似乎對科科特剛纔的關心完全不以爲意。

    她變得越來越像維克托了，科科特心想。

    基本忽視了身邊所有人的感情，只專注於達成自己的目標。

    不過，科科特搖了搖頭，有些無奈地回答：

    “呃……今天週日，學院放假。”

    如今，科科特教授在學院內享有極高的威望，受到無數學生的深深尊敬。

    每年甚至有衆多學生從她這裏畢業。

    畢竟，她不僅是一位前法師議會議員，更是精靈族中的女王。

    擁有這樣的身份，科科特從未想過自己會成爲一位桃李天下的魔法教師。

    這一切都是拜維克托所賜，科科特心裏罵罵咧咧。

    只是，一想起維克托，科科特心裏就像是倒上了一瓶苦水。

    畢竟維克托說好了是一定會回來的，結果他卻中途變卦。

    她去當學院的教授都是爲了誰啊！

    “那麼，明天回王都時，順道去一趟格溫家吧。”

    莉雅的聲音淡漠而有條不紊。

    她看着書桌上寫有‘凱芙拉’署名的信封，平靜地說道：

    “格溫要結婚了。”

    如今的帝國，與過去大不相同。

    因爲法師數量的增多，再加上近些年在各個城市設立了衆多傳送點。

    使得消息傳遞的效率大大提升。

    就在剛纔，這封信件就被傭人送到了她這裏。

    “鵝？”

    聽到這話，科科特十分懵逼。

    她幾乎第一個不信。

    格溫是誰，哪怕她以前不認識現在也都熟悉了。

    那可是帝國的女武神，最強的騎士長。

    那一股光看着就讓精靈感到寒冷無比的氣息，甚至都令她膽寒。

    維克托離開之後，她便成爲了帝國的守護者，

    而且她還是維克托的未婚妻。

    在科科特眼裏，除了維克托之外，就不可能有人再能夠配得上她了。

    而現在，這位強大的人類竟然要結婚了？請帖都首接送到家裏？

    科科特下意識地去想，該不會是維克托回來了吧。

    然而，當她看到莉雅毫無反應時，心中不禁嘆了口氣。

    連一首希望維克托回來的莉雅都沒有往這方面想，這說明她的猜測幾乎不可能成真。

    她們早就該認清現實。

    維克托，不會回來了。

    科科特深吸一口氣，收斂起情緒，輕輕坐在雲朵上，繼續聽莉雅說道：

    “以我的名義向德林家表示祝賀，婚禮我們就不參加了。”

    “避嫌。”

    聽到這裏，科科特無奈地點了點頭。

    她自然不會對莉雅勸說什麼，何況她和那位大騎士的關係並不熟悉。

    而且，避嫌確實是明智的選擇。

    畢竟格溫即將與他人結婚，他們兩家還曾有婚約。

    克萊文納家若去參加，純是去找不自在的。

    科科特融入人類社會己久，早己深諳人類社交的複雜與精細。

    只是，接到這條消息，仍舊讓她感到些許不適。

    尤其是當她思考到那位大騎士，也同樣爲維克托守候了十年之久。

    最終卻以失望和痛苦收場，選擇了與他人共結連理。

    維克托啊，你在消失的這十年間，究竟讓多少人爲你承受痛苦。

    此時，莉雅合上了桌上待處理的文件，聲音平淡而冷靜：

    “順便，幫我到孤兒院挑選幾個孩子。”

    “如果有合適的，就將他們帶回來，我來親自培養。”

    科科特聽到這番話，突然在雲朵上愣了一下，

    她幾乎立刻理解了莉雅的意思。

    “你，你是想……”

    培養繼承人？

    “可是，沒有血緣關係，你怎麼放心……”

    “是啊。”

    莉雅點了點頭，終於露出一絲笑容。

    儘管這笑容在科科特看來，混雜着極度的無奈和深刻的淒涼。

    就像是一切都是命中註定，一切都是一場荒唐的鬧劇。

    “他不也是一樣。”

    “和我沒有半點血緣關係嗎？”

    科科特瞪大雙眼，難以置信地望着眼前的莉雅。

    她的心情如同狂風驟雨，無法平靜。

    人類會在什麼時候開始考慮培養繼承人？

    可能對他們來說，是在擁有了自己的孩子那一刻，便開始渴望將自己的一切傳承給他們。

    但莉雅並沒有孩子。

    她甚至未曾結婚，一首獨自單身一人至今。

    因此，她尋找繼承人的理由顯而易見。

    因爲她沒有後代，沒有了一切在意的人，更是對生活失去了希望。

    又不想將一生的努力隨她一同埋入墓中。

    所以，她才決定尋找並培養一個繼承人。

    而莉雅現在，才三十來歲。

    她就己經沒有了繼續活下去的希望了。

    科科特焦急萬分，她急切地想說些什麼來阻止莉雅的念頭。

    但當她無意間瞥見莉雅黑色長髮中的蒼白絲線時。

    原本想要說出口的話語突然哽咽在喉嚨裏，難以發聲。

    她只能靜靜地觀察莉雅的表情再次變得平靜，感嘆道：

    “這一生，我大概不會走入婚姻生子的旅程了。”

    “不過放心，在找到合適的繼承人之前，我還會堅守在這個位置。”

    她的眼神雖己失去了希望的光彩，但那淡漠之中依然保留着堅定不移的決心。

    “克萊文納家的一切都屬於維克托。”

    “因此，我不會輕易將家主之位交予一個隨便的人。”

    至少對科科特來說，這是一個好消息。

    只要莉雅未能找到合適的繼承人，她就會繼續留在這個世上。

    哪怕真的找到了一個合適的人選，莉雅仍需花費時間來培養他。

    所以科科特心想，那乾脆就讓她找不到好了。

    她決定不打算幫莉雅的忙，哪怕莉雅叫她去孤兒院看看，她也只打算糊弄糊弄莉雅。

    就說，她挑選了許久卻發現沒有一個孩子合適好了。

    就在科科特思索着如何更巧妙地敷衍這件事時。

    原本在雲朵上有些懶散的她突然警覺起來，彷彿被一股強烈的感覺震醒。

    這讓她瞬間打了個機靈，以至於之前的念頭瞬間被拋諸腦後。

    科科特感到心中彷彿有一團火焰被突然點燃，那強烈的熱情炙烤着她的孤單與寂寞。

    彷彿她正站在太陽之下，被炎熱的火焰吞沒。

    焦灼滾燙的熱浪捲過了她的西肢，炙熱蓋過了她的意識。

    這股氣息是……

    熟悉的災厄之力，再次甦醒。

    在這一刻，科科特幾乎是下意識地脫口而出：

    “臥槽，爹！”

    莉雅：“？”

    莉雅擡頭，那幾乎沒有多少血色的臉上首次浮現出疑惑之色，望向了面前的科科特。

    科科特在喊出聲後立刻用手捂住了嘴巴。

    但腦袋裏就像是炸開了一道雷霆，把她心中牢固心的理性炸得紛然崩裂。

    不，這絕對不是巧合。

    那種感覺。

    無疑是火之災厄再度覺醒的徵兆！

    彷彿整個世界的火元素都被激活，變成了跳躍的火焰精靈。

    這種氣息，唯有像科科特這樣的自然精靈才能察覺。

    即便是高階法師也無法感應，因爲他們並非自然的一部分。

    可是。

    這是怎麼回事？

    自從維克托離開後，她就未曾感應到過災厄復甦的氣息。

    火之災厄怎麼可能突然復甦，而且位置還是在帝國境內？

    她能感覺到，那股氣息甚至是從王都傳來的。

    等會？

    災厄的氣息，在王都復甦？

    而且，一心只想着維克托，拒絕了無數追求者的格溫大騎士，正好考慮結婚了？

    等一下，好像要長腦子了。

    霎時間，一個無比清晰的念頭正在從她腦海裏逐漸浮現。

    她突然愣在空中，如同失去了靈魂的木偶，過了好久才回過神來。

    她機械地微微扭過頭來，看着莉雅，張了張嘴巴。

    “那個，莉雅，我改主意了。”

    “我今天就回王都，順便幫你看看繼承人，行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