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1章 可是雪,飄進雙眼

類別:網遊競技 作者:一隻湯姆丶字數:3739更新時間:24/06/28 16:10:07
    陌生的話語從口中吐出,奧瑞麗安在這片墓地中愣住了。

    她捂住了驚訝的嘴巴,眼瞳緩緩收縮,直勾勾地望着前方。

    那位老者的身體,似乎在雨中如同縮水一般,越來越佝僂。

    像是一口氣,蒼老了數十年一般,怪異無比。

    直到身體不再向下彎曲的時候,奧瑞麗安看着面前的老者,終於感到了一種熟悉。

    那是她的外公。

    費斯坦·巴洛。

    幽幽綠火被暴雨穿過,冰冷的雨水打在她的身上。

    即使處於亡靈狀態,也能感受到一種深入骨髓的寒意。

    涼風習習,這片墓地的周圍總是能夠掀起一股寒意風息。

    她身體顫抖,因爲寒冷,雞皮疙瘩起滿了身體。

    雖然在亡靈狀態之下不會被人看到。

    忽然,降下的暴雨卻停下了下來。

    奧瑞麗安擡頭看去,眼前密密麻麻的石碑依舊經受着暴雨的拍打,濺起紛亂的水花。

    視線的旁邊,浮現出大公的身影。

    大公站在她的一旁,撐着傘,爲奧瑞麗安遮住了風雨。

    他那渾濁的目光,也向着目的的方向望去。

    “那是我的女兒,雪萊,也是你的母親。”

    “我知道,你是爲了她才來的。”

    奧瑞麗安有些沉默。

    的確,奧瑞麗安是爲了來看望過世的母親所以才來到了坎特王國。

    但外公並沒有直接給她這個機會。

    奧瑞麗安甚至不知道母親的屍體被送回王國之後,被埋葬在了什麼地方。

    而現在,奧瑞麗安終於知道了。

    爲什麼她一直都沒有尋找到母親的墓地。

    那是因爲母親的墓地就在這裏,就在這座宅邸之內。

    就存留在這片空寂無物的死者領域。

    而現在,她在這裏,宛如觀影者一般看完了一切。

    目睹了母親與父皇的愛情的聚合與悲痛的分離。

    然而,最痛苦的人,明明就在她的身邊。

    面前的畫面依舊存在,可站在墓碑前方,任由暴雨澆灌的巴洛大公,身體完全被淋溼。

    那是身爲父親的巴洛大公,將他女兒的屍體,親手送入墓中。

    除了巴洛大公,沒人知道那時候的他到底忍受着怎樣的痛苦。

    一旁真實的巴洛大公緩緩開口:

    “在她死後,我用亡靈魔法去召喚雪萊的亡魂,想聽聽她生前的夙願。”

    “剛剛那句話,就是她在最後一直想告訴我的。”

    不要怪他。

    雪萊希望用她的的夙願來消除巴洛大公心中的怨恨。

    王國和帝國在這之前已經交戰過一次了。

    她不希望兩個國家因她而再度陷入戰爭。

    “我答應了她。”

    巴洛大公的聲音在耳邊繼續響起。

    奧瑞麗安的內心,猶如破碎的水晶,微微顫抖起來。

    一句輕描淡寫的答應,背後深藏着怎樣的痛苦。

    她無法想象。

    這時候,那代表父親的巴洛大公,消失在了墓碑前方。

    “過去看看她吧。”

    巴洛大公的聲音猶如清風般輕輕響起。

    於是,奧瑞麗安拖着沉重的身軀,朝着前方緩緩前行。

    站在墓碑前,細細打量着埋葬着她母親的地方佇立的石碑。

    上面雕刻着屬於奧瑞麗安母親的名字。

    雪萊·巴洛。

    奧瑞麗安伸手撫摸着那塊冰冷墓碑。

    墓碑之下,埋葬在土壤裏的,是她的親人,是她的親生母親,將她帶來這個世界的人。

    在這一刻,她感到了一種刻骨的孤獨。

    化作亡靈狀態的她,似乎也體會到了死亡的寂寥。

    緊接着,一份更深的念頭於心頭浮現。

    她內心的渴望一股腦兒地衝向大腦。

    像是山崩地裂後,在巖壁之間激越而出的洪流,涌滿了她的心頭。

    她清楚地知道其母親早已長眠在此,不應該被打擾。

    她同樣知道,母親在墓碑之下的屍體已經腐爛凋落,或許連枯骨都已經消散。

    但她卻掌控着亡靈魔法,擁有凌駕於生死之上的能力。

    這一刻,她深深地渴望着,渴望着能夠復活她的母親,用親耳聽到她的離世。

    “死去的人,註定不能歸來。”

    宛如心靈的軌道被峽谷的深刻模糊,即將噴薄而出的瘋狂被巴洛大公的回聲所收回。

    奧瑞麗安猛地擡起頭來,恍若夢中驚醒。

    剛剛,她差一點就要步入瘋狂,誤入亡靈魔法的歧途。

    如同那羣被埋葬在關塔監獄底層的亡靈法師們一樣。

    瘋狂而褻瀆。

    可是,她又無法想象。

    明明連她這個素未謀面的女兒都有如此強烈的想法。

    那麼,身爲父親的巴洛大公。

    在注視着其女兒的墳墓時,心中又是多麼破碎,多麼極度的絕望。

    他是這個世界最傳奇的亡靈法師。

    甚至曾親口承認。

    亡靈魔法,是可以復活死者的魔法。

    但即便如此。

    他依然抑制住了那份肆虐的絕望。

    只爲了那心中的底線,那絕不可以褻瀆生死的決心。

    奧瑞麗安靜靜地站在原地,瞭望着被大雨沖刷的墓碑,複雜般的心情盡顯眉宇。

    沉痛與感慨交織在一起,像是溪流潺潺的流過她的心裏。

    她從來沒有見過她的親生母親,甚至連母親的眼眸是什麼樣子,她都不知道。

    相比之下,從未接受過母愛讓她感覺到這份愛意是如此遙遠。

    但她卻知道。

    在這片死寂之地的下方埋葬着的,是她這一生最親近的兩個親人之一。

    奧瑞麗安擡起頭,深吸了一口氣。

    望着巴洛大公,像是鼓足勇氣一樣,開口問道:

    “我可以送她一些禮物嗎?”

    巴洛大公並沒有多說什麼,只是默默地點了點頭,默許了她的行爲。

    於是,奧瑞麗安從懷裏拿出了一個小小的禮物盒子。

    她蹲下身子,將那盒中的物品拿了出來。

    那是一顆小小的水晶球。

    水晶球的內部,一棟小巧的紅磚房子被厚厚的白雪覆蓋。

    周圍林立着幾顆小巧卻又茂盛的針葉樹,枝頭同樣被白雪壓彎。

    雪花在水晶球中飄揚,彷彿映照出了寧靜的冬日。

    巴洛大公看着它,渾濁的雙眼微微睜開了幾分。

    或許,這也是他從未見過的新奇玩意。

    奧瑞麗安輕輕轉動了一下水晶球的後方的發條。

    下一刻,水晶球內開始緩緩飄落白雪,水晶球的底部也散發出了光芒。

    連帶着八音盒般的音樂,滴答響起。

    奧瑞麗安重新站起身來,轉頭向着巴洛大公解釋:

    “這是維克托老師在一名矮人議員的那裏爲我訂製的生日禮物。”

    光線中的水晶球無比顯眼,也無比珍貴。

    儘管它的價值沒有明確的數值。

    但是,奧瑞麗安十分珍愛它。

    因爲對她來說,那裏面裝着溫暖人心的意義。

    下一秒,從水晶球中綻放出了溫和的星光。

    彷彿是一個盛開的彩光花朵,淹沒了周圍的空間。

    空間內的綠色濃霧被無數細碎的微光穿過,融入了四方無盡的虛無。

    被星光淹沒的天空像是一面微微顫動的湖水,光芒輕微搖晃,紛紛飄落了遮蔽天空般廣闊的輕盈白絮。

    眼前的墓碑也變得虛幻,一抹紅色的巨大影子在空間中央忽隱忽現。

    很快,偌大的墓地中竟然憑空出現了一座披着白雪,紅磚堆砌而成的溫暖房屋代替了那些冰冷石碑。

    周圍也憑空生長出了數棵被壓彎的針葉樹,紛紛撐着重重的白雪。

    每一片雪花落在手心上,都帶着獨特的溫度。

    霎時間,天上的雨停了,只剩化作了溫暖的擁抱漫天飛雪,將這片空間完全溫柔地擁入懷中。

    奧瑞麗安擡起頭來,望着天空,眼中流過一陣不捨。

    閉上眼睛,仔細感受着落在臉上的點點溫暖:

    “對我來說,這就是最好的禮物。”

    ……

    天空依舊飄落充盈暖意的白雪,一座紅磚房屋佇立在中央。

    而站在房屋前方的,卻只有巴洛大公一人。

    溫暖的白雪鋪滿了巴洛大公的全身,除了柔和暖意之外,感覺不到半點寒冷。

    這片死者領域附近,悠悠而輕靈的音樂一秒一秒地響起。

    “叮..叮..叮...”

    巴洛大公望着那顆擺放在房屋窗臺之上的小水晶球,閉上了眼睛,似乎在聆聽這輕盈的音樂。

    奧瑞麗安已經離開了,但她在這裏,留下了一件禮物。

    那是她送給母親的禮物。

    巴洛大公擡起頭來,感受着落在臉龐之上的溫熱:

    “你生下了一個很棒的孩子。”

    “她與你很像。”

    風聲在這片溫馨的死者領域中揚起,天空之中緩緩飄蕩的白雪也因此輕柔捲動。

    猶如對大公的話做出了迴應。

    大公似乎聽到了什麼般,開口問道

    “你想再去看她最後一面嗎?”

    他深呼吸了一口氣,久久沉默。

    好像是在進行一場艱難的抉擇。

    最終,他睜開了那雙渾濁的眼睛,望着前方的房屋,輕輕按下了手杖。下一刻,一道幽靈般的影子從房子中飛出。

    天空之上的白雪悠悠飄蕩,飄落在了這幽魂無形的身體之上,露出了一位女子的輪廓。

    但卻看不清楚她的面龐。

    她順着巴洛大公的身體,微微環繞了幾周,最後冰冷地抱了他一下。

    很快,幽魂向着天空飄散,直到離開這片死者領域。

    離開了這片墓碑,離開了漫天的鵝毛大雪。

    這一刻,大公徹底閉上了雙眼。

    他站在風雪之中,

    佝僂的身體顯得卸下了許多的重擔,緩緩向上擡起了許多。

    任由自己融入漫天捲動的白絮,呼出了一口沉重的氣。

    她在這裏,等了足足十六年。在奧瑞麗安到來的這一天,她那十六年的執念終於得以解脫。

    大雪依舊飄蕩,針葉樹的枝頭也被壓得更彎。

    可是雪,飄進雙眼。

    模糊的再也看不清片刻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