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6章 南陸戰爭（一）

    東西拜朗之間有一段距離。

    巧的是，死神途徑的非凡者雖然不像門途徑非凡者那樣精於長距離傳送，但也是趕路的一把好手。

    從冥界借道，‘皇室派’大軍很快就奔赴戰場。

    嚴格意義上說，這是克萊恩經歷的第一場非凡戰爭——上次在弗薩克帝國，他是散兵遊勇，與這次的主力軍完全不能相提並論。

    “有點緊張？”阿茲克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克萊恩身邊。

    克萊恩搖搖頭。

    開玩笑，更大的場面他都不知道見過多少次了，區區原初魔女。

    他在想，這樣好的機會，詭祕之主是不是也不甘寂寞，搞不好就抽冷子陰他一下。陰差陽錯，鬧出點什麼笑話來，可就不好收場了。

    還有在出發前，喬恩·喬斯達用一種若無其事、雲淡風輕的語氣和他談了談有關福根之犬的問題。

    克萊恩看出這傢伙就是想故意在他面前裝逼，但是對於情報的真實性卻沒有任何懷疑。

    汪汪隊出了問題。

    下一步是不是就輪到源堡了。

    上次自己離開的時候應該好好鎖住了門吧？

    搖搖頭，擺脫腦海中那些無端想法，克萊恩對阿茲克說：“阿茲克先生，您見多識廣，能不能和我說說非凡者之間的正面戰鬥是怎麼樣的？我的意思是，您身爲拜朗帝國曾經的死亡執政官，應該指揮過很多重大戰役吧？”

    阿茲克聞言，褐色的眼眸中露出追憶的神色：“所謂戰爭，無非就是用命去填，屍山血海，聽起來威風凜凜，可誰又知道組成如日軍勢，靠的是一具又一具平民的屍骸啊。”

    死亡籠罩下的國度，拜朗帝國，活人和死人之間的界限並沒有那麼清晰。生前要爲帝國奉獻，死後依舊要爲帝國服務，能夠掌權的永遠是執掌了死亡權柄的上位者，即死神嫡系。

    曾經的阿茲克冷漠無情，視生靈爲螻蟻，依靠冰冷的軍法和強大的力量，爲拜朗帝國立下赫赫戰功。

    但如今……

    克萊恩望向阿茲克的眼睛。

    從那裏面他看到了不忍，懊悔以及悲憫。

    “對於您的過去，我沒有資格評論，只是當下，請您振作起來。”克萊恩認真地說。

    阿茲克失笑道：“怎麼回事，分明是我來勸慰你不要緊張，到頭來，你倒安慰起我來了。”

    神色一正：“克萊恩你聽好了，魔女們的手段向來陰狠，更難纏的地方在於防不勝防，要千萬小心啊。”

    克萊恩正想點頭。

    忽然，頭頂莫名一暗。

    許多烏雲猶如毒蛇，扭曲而至，蟠踞天穹。

    “來了！”阿茲克眼神一凜，低聲提醒。

    克萊恩輕磕牙關。

    打開靈性開關，他隱約可以看到在濃濃的烏雲之後，詭異的出現了一張半實半虛的女人臉。

    她面無表情，宛若高高在上的神靈，俯視世間一切。

    從烏雲凝聚到狂風大作不過幾個眨眼的工夫。

    領頭的希雅女皇亦是心有所感，舉手示意道：“警戒，起陣！”

    陣，源自靈教團的薩滿巫術，和古老的死神祭祀儀式密切相關。

    血祭牛羊。

    以牲畜靈魂作引，勾出一條完全由靈性凝聚的巨大羽蛇。

    羽蛇逆飛沖天，一頭扎入烏雲深處。

    天候漸緩。

    衆人臉上的表情也漸漸放鬆。

    但一衆高序列者卻沒有多少樂觀。

    卻見——

    天穹開裂，豁然露出一道缺口。

    血色的痕跡，猙獰可怖，帶着抹殺一切的威壓，徑直把羽蛇折成兩節！

    不僅如此，魔女祕術的餘威縱貫向下，彷彿要將大地截斷，許多‘皇室派’成員瀕臨崩潰，五臟六腑開始由內而外石化。

    “該死！”原初魔女的襲擊來的那麼快，又那麼猛烈，等希雅女皇回過神，自家的軍士已減損大半。

    她單手指天。

    屬於不死鳥始祖的力量瞬間激發。

    生死輪轉。

    蒼白靈性猶如陰影，活動着擴散着，將生與死的界限模糊。

    “如此一來，就可以暫時穩住局勢了。”希雅女皇鬆了口氣。

    可掃過那些將死未死的‘皇室派’成員，她的心又在狠狠滴血。

    ‘出師未捷’，說的就是現在這種情況吧？

    連敵人的面都沒有見到，就被不知從何而來的魔女祕術折磨至此。

    深吸口氣，希雅女皇忍不住看向阿茲克和克萊恩。

    愚者教會的援助呢？

    愚者先生的庇護呢？

    這和之前說的根本不一樣！

    阿茲克和克萊恩沉默不語。

    他們在等……

    果不其然，冥冥中傳來一聲古怪的語調。

    砰。

    伴隨一聲微不可聞的爆炸。

    天地崩壞，時間開始逆轉。

    墜落的重新上升，流失的再次融回。

    那些被石化的‘皇室派’成員驚異地發現，自己的身體居然恢復了完好。

    而天上的層層烏雲，以及那一抹毀天滅地的血痕卻消失的無影無蹤，彷彿從未出現……

    愚者大人的力量竟然恐怖如斯？！

    希雅女皇下意識認爲是愚者教會的神靈出手了，而知根知底的克萊恩和阿茲克卻相視一笑。

    關鍵時刻，阿喬還是給力呀～

    克萊恩壓低聲音道：“阿茲克先生，原初魔女那邊的壓力暫時不用擔心，不過復活的薩林格爾……”

    阿茲克沉默片刻，說道：“我會想辦法阻止祂。”

    ‘死神之子’這個身份在過去給他帶來了無盡的榮耀，以及許多用言語無法描述的好處。

    可這個身份同樣是詛咒，折磨了阿茲克無盡歲月，每一次輪迴的苦，都狠狠刻在靈魂深處，無法消失忘懷。

    若不是機緣巧合之下，命運讓他結識了克萊恩，他還不知道要在這沉淪中迷失多久。

    “是時候有個了斷了。”阿茲克低語一句，像是故意給克萊恩聽，也像是說給自己。

    序列2的天使位格有些低，不過復活的死神也並非全盛狀態。

    四捨五入，差不多夠用了。

    “神靈護佑！繼續進軍！”最前方，一襲戎裝的希雅女皇振臂高呼。

    應者如雲，士氣大振。

    與此同時。

    西拜朗陣線——

    死屍和骸骨堆積成山，各種毒蟲毒蛇滿地亂爬。

    比起軍營，這裏更像是地獄！

    ‘人造死神派’成員和魔女教派成員陣營分明，也非常好認。

    放眼望去，各類絕色穿插在一個個包頭赤膊的古銅膚色漢子中，宛如迷路的小蝴蝶。

    行走間，不乏有陣陣污言亂語，淫笑連連，可是沒人在意。

    事實上，若不是魔女們身體結構與正常人不同，短短幾個月的相處，這裏不知又要增添多少人口。

    當然，從另一個角度來看，也多虧了這些魔女體下留情，要不然還沒開戰呢，這些叛離靈教團的‘人造死神派’成員就要被吃幹抹淨了……

    克萊恩那邊明面以希雅女皇爲首，而這邊統帥全局的則是一個身穿白色長袍，聖潔宛如苦修者的絕美魔女。

    ‘人造死神派’的頭號人物海特爾只能躬身在她身邊，聽從對方的支配。

    “尊敬的夏奈爾·塞拉雅冕下，按照您所說的，七百七十七具屍體已經佈置完好。您，隨時可以施法。”

    海特爾的樣子和阿茲克印象中已經大爲不同。

    他罩在一身寬大的麻布長袍中，兜帽落下，蓋住半張臉。最奇特的是，他背後高高隆起，脊柱以一種詭異的趨勢扭曲，時不時還會抽搐一下，透露出邪惡之感。

    夏奈爾·塞拉雅輕聲道：“不急，偉大的原初降下神啓，命令我們耐心等待，現在還不是時候。”

    語落，輕輕一笑。

    盼顧之間，宛如一池溫潤的春水。嫺靜美好，讓人忍不住深陷其中，將這塘水染上自己的顏色。

    海特爾一個小小的序列3，即使明知道對方有問題，此刻也難免心猿意馬，只是大敵當頭，他着實沒有別的心思，只是恭恭敬敬的說：“讚美原初”

    夏奈爾·塞拉雅看着眼前這個乾乾瘦瘦的老者，沉吟片刻，關切地問了句，“它的狀態還好嗎？”

    這話可算說到了點子上，海特爾乾瘦乾瘦，沒有幾兩肉的臉上詭異閃過一絲狂熱，“回稟尊貴的冕下，它的狀態非常好，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向世人展露出自己的無上偉力了！”

    伴隨這番話語，海特爾背後的鼓包詭異顫動了兩下，彷彿在迴應。

    見狀，夏奈爾微微一笑：“這樣便好。”

    說話的工夫，兩人腳下的地面開始輕微震顫。

    雖說這動靜十分微小，但無論是夏奈爾還是海特爾都非常敏銳地捕捉到了空氣中散發的死亡氣息。

    海特爾背後的鼓包越發躁動，砰的一聲炸裂開來，竟從中伸出了一隻潔白如玉，嶙峋蒼勁的骨爪！

    海特爾臉上當即露出極爲痛苦的神色，但眼中的狂熱卻越發濃郁。

    神，他感受到了神的氣息！

    “迎接援軍。”夏奈爾·塞拉雅輕輕擡起一隻手。

    寬大的袍袖落下，才能看到她的虎口竟然紋了一隻小巧的蠍子，通體赤紅，毒鉤向天……

    魔女們當即退到外圍，做好了萬全準備。

    死神的權柄雖然落於旁人，但在黑夜女神沒有完全掌握前，薩林格爾就依舊對死亡擁有着絕對的掌控力！

    卻見數不清的殭屍從地下鑽出。

    冤魂嘶吼，惡靈咆哮。

    許多屍塊融合的憎惡、人面鳥身的女妖、身形巨大，雙翼展開鋪天蓋地的骨龍、許多罩在漆黑鎧甲中，不以真面目示人的亡靈騎士……

    太多太多的死亡生物應召而來。

    也就七八分鍾的工夫，夏奈爾這邊的軍力何止擴充了10倍！

    見狀，海特爾已經嗨到不行了。

    他桀桀狂笑着，非常符合靈教團邪惡大長老的人設。

    而背後鼓包鑽出來的骷髏身軀也越完整。

    到最後，已經分不清是他在揹着骷髏，還是那具骷髏在穿着他這層皮了……

    “時機已然成熟。”夏奈爾嘴角勾起溫柔的微笑。

    她看向下方，好像面對着一片花海。

    虎口上那只赤紅之蠍忽然活了，爬下夏奈爾的手背。

    迎風一晃，暴漲一丈。

    再晃，再長！

    之前準備的七百七十七具屍體統統化爲膿水，被貪婪的赤紅之蠍大口吸收。

    周圍的魔女們也沒有了和糙漢子們調情的心思，全力協助夏奈爾施展毒術祕法。

    “應該可以了吧？”夏奈爾問。

    不成人形的海特爾艱難掃過下方那些‘人造死神派’成員，咧嘴露出難看的笑容：“吾等早已把一切都奉獻給了神。”

    “令人敬佩的虔誠。”夏奈爾嘴角的笑意越發溫柔。

    然後，吸收了屍體濃水的赤紅之蠍突然發了狂，六隻圓溜溜的複眼死死盯住了那些新鮮的肉食。

    進餐時間到！

    外圍的魔女們三三兩兩，嬉笑着盯着眼前的發生的修羅慘象。

    偶有萍水之緣的情人衝過來，跪地求饒，也被她們放出毒蛇統統咬翻。

    男人？

    消耗品罷了。

    海特爾表情冷漠。

    在這片土地。

    人命，最不值錢。

    即便是他自己，亦然。

    最後以欣賞的眼光掃過夏奈爾絕美的容顏，海特爾扯開麻布長袍，任由白玉骷髏撐開那具瘦弱的身體。

    血祭。

    以自身爲容器迎接「神」的誕生！

    ……

    魯恩，貝克蘭德。

    東區愚者教會。

    作爲新興的官方教會，愚者教會內部的非凡者其實極其有限。

    emmm

    確切的說，除了管理層以外幾乎沒有。

    而日常維持秩序、處理各種棘手麻煩的全都是所謂的編外人員。

    比如玫瑰學派、要素黎明、鐵血十字會之類的附屬組織。

    這次也不例外。

    提前被召集過來的，從各個附屬組織中抽調的精銳骨幹，全部套上了博諾瓦研發的非凡外骨骼裝甲。

    這套設備十分輕便，不僅不會影響自身行動和靈性輸出，甚至還有一定的增幅作用，突出一個家大業大、財大氣粗。

    教會掠奪主神財運了屬於是……

    莎倫依舊是那身經典的黑色宮廷長裙，戴着軟帽，金髮如絲，嬌小可愛。她沒有撐傘，而是在手裏捏着一枚古老的硬幣。

    “老師，請放心，這次我一定將您迎回人世。”

    莎倫回想起之前和老師蕾妮特的對話，宛如木偶的臉上罕見的流露出一絲堅定。

    既然老師把投放「信標」的任務交給了她。

    那她就一定不會失敗。

    也不能失敗！(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