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7章 登山記（五）

    不情願歸不情願。

    事兒還是要辦的。

    不管出於何種角度，阿蒙不能眼睜睜看着克萊恩折在這裏。

    “這感覺真是久違了。”捏捏單片眼鏡，阿蒙嘴角勾起一抹懷念的笑。

    一擡手，他竊取了數十只小查拉圖的烏鴉祕偶。

    視野共享。

    阿蒙發現整個小鎮的居民都在亦步亦趨朝這邊移動。

    “唉，好端端的，你非要烤什麼肉啊。”

    阿蒙有些無奈，“查拉圖那家夥分明是想用這種方式逼你做出選擇。”

    克萊恩其實也想到了這一點。

    只是他沒想到小查拉圖會這麼絕。

    都困在這兒多少年了，好不容易等來救援，真不怕一不小心給玩死了？

    但事到如今，克萊恩還有什麼好說的，暗罵一聲‘瘋子’，摘下戴着的烏鐵十字架，深吸口氣，口中發出低沉恐怖的囈語。

    阿蒙見了，忍不住笑道：“看來亞當的這個禮物真是送對了。”

    拋開源堡不談。

    克萊恩混身上下，唯有‘奇克的戒指’和‘烏鐵十字架’位格最高。

    前不久‘奇克的戒指’被他交易給了阿蒙，這種緊急情況就只能倚仗‘烏鐵十字架’了。

    雖然經常把‘烏鐵十字架’調侃爲靈性外置儲備。

    但克萊恩深知，‘烏鐵十字架’能夠做的可不僅僅是當一塊蓄電池。

    卻見之前被克萊恩當成應急食品的許多種子瞬間發生變異，那一朵朵含苞待放的鮮肉之花居然長出了一條條觸手，看上去無比邪惡！

    阿蒙用餘光瞥見，心底不禁一陣惡寒。

    轉念一想，卻又在心中升起了某種奇怪的期待。

    “這玩意兒要是用好了可是實打實的戰爭利器……”

    喃喃自語的工夫，克萊恩催生出來的植物魔怪對屋外的祕偶傀儡發動了無差別攻擊。

    那些祕偶中不乏非凡者，可惜操控的方式太過原始，至少在克萊恩眼中，魔狼安提哥努斯絕對稱不上一個合格的‘祕偶大師’。

    “也就是說，安提哥努斯現在的狀態其實很不好？”心中泛起一絲明悟，克萊恩將‘烏鐵十字架’貼在自己的額頭。

    咕嚕咕嚕……

    黑色的粘液凝聚，瞬間化爲完整的人形。

    優雅冷血、安靜瘋狂。

    新生暗天使夏洛克·莫裏亞蒂一現身，就引起了周圍環境的異變。

    阿蒙之前接觸過烏鐵十字架，卻還是第一次和薩斯利爾的轉世碰面。他上下打量着對方，眼底深處罕見地浮現出一抹懷念的神色。

    “真是……好久不見。”

    夏洛克·莫裏亞蒂沒有理會阿蒙，恭恭敬敬從克萊恩手上接過烏鐵十字架。

    下一秒，他兩側肩頭分別長出了一個蒙着陰影的頭顱，一個年輕，一個蒼老。

    兩個頭顱都扭曲着向外蠕動，各自帶走了夏洛克·莫裏亞蒂1/3的軀體。

    不過‘倒吊人’途徑的非凡者精通血肉魔法，幾個呼吸的工夫，他們就重新變得完整。

    “審判！”

    “光！”

    “風暴！”

    先鋪設對自己有利的作戰環境，繼而用陽光和雷霆輪番轟炸。

    或許是亞當已經重新取回了太陽的權柄，夏洛克·莫裏亞蒂在用‘牧羊人’驅使靈魂的能力放牧太陽途徑非凡者的靈魂時，竟沒有感覺任何不適。

    阿蒙嘖嘖稱奇，重新回到屋內，“厲害啊，這就是你的底氣所在？”

    克萊恩不說話。

    阿蒙也不介意，只是忽然發現自己在一點點變淡。

    他先是一愣，隨即恍然大悟。

    是了。

    維持這具歷史投影的靈性大多是‘烏鐵十字架’在供應。

    現在烏鐵十字架（夏洛克·莫裏亞蒂）正和那些祕偶戰鬥，自然無暇顧忌這邊。

    阿蒙扯扯嘴角，趕在消散前把小查拉圖的烏鴉祕偶們交給了克萊恩，由衷道：“千萬別死了。”

    “不會的。”克萊恩沒有客氣，接受了那些烏鴉祕偶。

    語落，阿蒙消散。

    克萊恩沉思片刻，決定還是要先把小查拉圖口中所說的黑曜石拿在手中。

    只有這樣，他才有談資格的條件。

    “女神在上，保佑我占卜成功。”喃喃自語一句，克萊恩垂下手腕上的黃水晶，輕車熟路問出自己的問題。

    不一會兒，黃水晶開始有序擺動。

    靈性的直覺引導着他前往某個方向，克萊恩心中一喜。

    謝謝媽媽！

    媽媽真好！

    另一邊，尖頂教堂裏的小查拉圖通過烏鴉密偶看到了克萊恩的一舉一動，蒼老的面容浮現一抹狡黠的笑容。

    以他的眼界，怎麼會看不出克萊恩這小子並不像外表展現的那麼簡單。

    不說別的，僅憑對方能召喚出阿蒙的歷史投影就不可以用常理視之。

    更何況身爲上一代‘安提哥努斯筆記’的主人，他可太瞭解那本筆記上殘留的詭祕氣息了。

    而且不知爲何，他還在克萊恩身上多多少少感受到了一絲黑夜的力量。

    阿蒙、黑夜女神，很難想象這兩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存在會在同一人身上下注。

    小查拉圖能成爲‘奇蹟師’，靠的可不是運氣。

    就像所有文獻所記錄的那樣，他是一個聰慧、狡猾的人。

    他隱隱感覺到自己和那個名爲貝爾特朗的年輕‘占卜家’早晚會有一戰。

    不過現在……

    他需要藉助對方的力量脫困。

    “就讓我看看你能做到何種程度。”小查拉圖滿眼期待。

    而克萊恩這邊可就慘了。

    雖說有夏洛克·莫裏亞蒂爲他斷後，架不住迷霧小鎮的居民實在太多了，而且不乏從外界進入此地，卻被製成風鈴的非凡者。

    雙拳難敵四手。

    就算夏洛克·莫裏亞蒂分出了兩個分身，在海量祕偶的追逐下依舊不大夠看。

    克萊恩邊戰邊退。

    迷霧小鎮雖然詭異，面積卻不算太大。

    很快，他在一處隱蔽的角落發現了尖頂教堂同款‘天之母親’雕像。

    來不及仔細研究，克萊恩近乎粗暴地取下雕像額頭鑲着的黑曜石。

    東西一入手，他感覺到了徹骨的寒冷，渾身上下更是有逐漸變淡的趨勢。

    “別啊！”克萊恩心頭一顫。

    幸好他身上有黑夜女神的祝福，這才避免了被‘擦去’。

    “很好，東西已經到手了。”克萊恩回頭看向那些逐漸逼近的祕偶，“該去找查拉圖談條件了。”

    這時，少、中、老，三個夏洛克同時開口道：“克萊恩先生，我有辦法暫時切斷尖頂教堂「源頭」對於門外祕偶的控制，之後我會陷入一段時間的沉睡，在此期間，所有事情都要您來親自操心了。”

    聽到這話，克萊恩先是一愣，然後輕輕點了點頭，“麻煩你了，夏洛克。”

    三個夏洛克·莫裏亞蒂臉上浮現出淺淺的微笑。

    緊接着，許多黑色粘液從他們的體內滲出，就像擁有生命一樣匯聚成陰影的海洋，鋪天蓋地向四面八方席捲。

    追擊的祕偶們躲閃不及，盡數被黑色海洋吞沒。

    這僅僅只是個開始。

    剛纔被克萊恩親手催生出來的植物魔怪與黑色海洋產生了呼應，生長完一茬的它們竟然發生二次變異，黑色的血管球結在一起，形成了一隻不知道擁有多少手臂，多少眼睛的恐怖怪物！

    克萊恩一想剛纔自己竟然吃的那麼起勁，胃裏就忍不住一陣翻騰。

    不不不！

    現在不是考慮這些的時候，夏洛克·莫裏亞蒂好不容易給他創造了機會，要是把握不住，豈不是和麻瓜一樣？

    連滾帶爬，克萊恩接連使出位移技能。

    途中遇上幾個散兵遊勇，給他帶來了不少麻煩，好在他手裏也有阿蒙交給他的烏鴉祕偶。

    還別說。

    這些烏鴉看上去普普通通，實則每一隻都戰鬥力驚人，不比尋常猛獸遜色多少。

    拼了老命，克萊恩總算回到了尖頂教堂。

    教堂裏除了小查拉圖，其餘祕偶都被夏洛克·莫裏亞蒂拖住了。

    克萊恩怒氣衝衝來到兜帽老者身前，居高臨下地盯着對方，“現在你滿意了？”

    “我……我也是沒有辦法……抱歉……我太想出去了……”小查拉圖費力的擡頭，一臉苦相：“我早已死去，只想迴歸天地的懷抱……”

    死了？

    克萊恩心中閃過一絲狐疑。

    小查拉圖自顧自道：“歷史投影和本體分離，就像被抹去了存在的痕跡，也就是說，我是個不存在於歷史的人，可不就是死了麼。”

    克萊恩不說話。

    沉吟片刻，才問道：“符號。”

    小查拉圖心中一喜：“好好好，符號在這裏。”

    語落，他擡手勾勒出一個扭曲之線形成的無瞳之眼。

    “只要把黑曜石放在凹槽，再用這個特殊符號激活禁制，我們就能回到現實世界了。”

    老人滿臉急切。

    然而克萊恩卻在看清小查拉圖給出的符號後輕蔑一笑，“我說查拉圖先生，你是不是把我當成什麼都不懂的白癡了？”

    小查拉圖故作疑惑，“什麼？”

    克萊恩淡然道：“若是我照你說的去做，被關在這裏的，就變成我了吧。你會頂着我的名字、我的身份、我的一切回到現實世界對嗎？”

    別看咱位格只有半神。

    神祕學知識這一塊也是經過惡補的。

    可以說，廷根市的學習給克萊恩打下了良好的基礎，一般的圈套絕對騙不過他。

    更重要的是……

    剛纔源堡預警了。

    小查拉圖還想裝蒜。

    克萊恩卻懶得和這傢伙虛與委蛇，當着小查拉圖的面把黑曜石捏了個粉碎。

    啪！

    那一刻。

    小查拉圖的心也碎了。

    “你！”他豁然起身，死死盯住克萊恩。

    克萊恩後退四五步，退到了一個相對安全的位置，笑道：“奇蹟師，創造奇蹟之人……瞧瞧，癱瘓多年的老漢再次站起，誰能說不是一個奇蹟呢？”

    小查拉圖沒心思和克萊恩玩兒文字遊戲，冷哼一聲，自我循環的靈體之線驟然扯開，毒蛇一樣刺向克萊恩。

    克萊恩眼疾手快，伸手一抓。

    說起來。

    提前召喚歷史投影，算是源堡額外給他的外掛。

    巧的是。

    他剛好認識一位和‘外掛’十分搭調的存在。

    “就決定是你了，喬恩·喬斯達！”

    歷史的長河奔騰向前。

    激起一朵水花。

    一瞬間，小查拉圖似乎看到了兩個人在咖啡館相對而坐。

    其中一個黑發黑瞳、英俊帥氣的年輕人有條不紊地開口道：

    “我是喬恩·喬斯達。”

    “今年25歲。”

    “目前的身份是一位旅行作家，出過幾本暢銷的。”

    “至於序列嘛……呵呵，命運序列，序列6，災禍教士。”

    嗡——

    曾經的歷史重現。

    初到廷根市的‘喬恩·喬斯達’被克萊恩撈了出來。

    “呵，有些手段，但是不多。”小查拉圖笑了。

    區區序列6，隨手可滅的東西，也能算作底牌？

    克萊恩同樣在笑。

    因爲他眼睜睜看到了小查拉圖的靈體之線刺入了‘喬恩·喬斯達’的身體。

    “你啊，要遭老罪了。”

    小查拉圖：？？？

    心念一動。

    剛想奪取對面的歷史投影。

    小查拉圖發現自己的力量竟然在一點一點流逝。

    是‘災禍教士’的被動？

    不。

    不對！

    區區序列6不可能對他產生影響。

    即使存在於此地的只是一道歷史投影也同樣如此！

    被撈出來的‘喬恩’並不像其他歷史投影一樣木訥，他看着刺入自己身體的靈體之線，又看看躲在老遠處的克萊恩，豎起三根手指，“序列2，收你三十萬金鎊不過分吧。”

    “不過分不過分。”克萊恩賠笑，答應地痛痛快快。

    區區三十萬而已。

    他在喬恩那裏的欠款早成爲了天文數字。

    不是有那麼一句話嘛。

    當你欠銀行三萬的時候，銀行是大爺。

    當你欠銀行三萬億的時候，你才是大爺！

    總之，先欠着罷。

    小查拉圖驚恐起來，“你……你不是普通的序列6……你究竟是誰？”

    ‘喬恩’沒有回答，只是一點一點、慢條斯理把靈體之線纏繞在自己身上，“來來來，不要客氣，盡情吩咐喬喬吧。”

    我吩咐個鬼啊，走開啊你這瘟神！

    小查拉圖想要抽回靈體之線，卻發現自己居然無法主動中斷雙方的聯繫。

    他驚駭地盯着克萊恩，“他到底是誰啊！快告訴我！”

    克萊恩攤攤手，“喬恩·喬斯達，一個路過的旅行作家罷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