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4章 登山記（二）

    克萊恩。

    阿蒙。

    相當奇妙的組合。

    明明前不久兩人還在‘你逃，我追，你插翅難飛’。

    現在居然成了隊友。

    只能說

    ——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

    只有永恆的利益。

    “記住了，事成之後你欠我個人情。”阿蒙捏捏單片眼鏡，不知道第幾次對克萊恩說道。

    克萊恩有些膩歪，卻還是溫聲安撫：“我知道，我知道。”

    債多了不愁，蝨子多了不咬。

    我克某走南闖北，靠的就是一手廣結善緣的本事。

    喬恩和黑夜女神就不說了。

    亞當（真造）和大地母神也不說了。

    單單阿茲克先生、貝貝侄女和‘蕾……妮……特……’

    在這些人身上，我都數不清自己欠下多少人情了。

    多你一個阿蒙又算的了什麼？

    灑灑水啦～

    阿蒙活了這麼多年，拔下根兒眼睫毛都是空的，哪能看不出穿克萊恩內心所想。

    他笑笑，滿含深意地說：“命運的所有禮物——”

    話沒說完。

    克萊恩自然而然地接了句，“都在暗中標註好了價格。”

    他攤攤手，“我知道。”

    阿蒙不再贅言。

    轉頭看向遠處蒼茫綿延的霍奇納斯山脈，幽幽道：“夜之國，安提哥努斯爲自己建造的國家。在火之初耀年代末見證了毀滅魔狼的殞落，並因牽引而獲得愚者唯一性與一份詭祕侍者特性。

    他害怕。

    害怕護不住至寶。

    所以不敢輕易暴露自己，只能少量地蒐集信徒，聚攏人口，並發明了與生者之國並存的逝者之城，讓死去的信徒成爲自己的祕偶，以此完成晉升儀式。”

    阿蒙嘴角揚起，“說來好笑，受到信徒認知帶來的影響，這頭魔狼居然產生了所謂的「人性」。”

    克萊恩：……

    不是，你爲什麼知道的這麼清楚啊？

    阿蒙學着克萊恩的樣子攤攤手，“你以爲我這些年都在幹什麼，四處閒逛嗎？

    嘖，好運的小子，我才是最適合成爲‘詭祕’的人選，比你，比伯特利·亞伯拉罕更合適！”

    他捏捏單片眼鏡，“當然，我之所以這麼瞭解安提哥努斯，還有一點是因爲我幫他愚弄了命運。

    他能容納愚者唯一性，其中也有我的一份功勞。”

    克萊恩：聽不懂，但我大受震撼。

    容納愚者唯一性需要‘愚弄命運’？

    那等我到了那個時候，是不是也逃不過這一遭。

    等等。

    現在想這些還太早了。

    還是一步一個腳印地來吧。

    壓下心中那些無端思緒，克萊恩對阿蒙說：“聽你的意思，愚者唯一性在安提哥努斯身上？”

    “不知道。”阿蒙搖頭。

    見克萊恩露出狐疑的神色，他加重了幾分語氣，“我真不知道，四皇時期這頭魔狼雖然和我是相同的陣營，共同支持血皇帝亞利斯塔·圖鐸，但自從查拉圖和伯特利·亞伯拉罕聯手擊殺了他，我就再也沒獲得過這頭魔狼的消息了。”

    “可以肯定的是，他的‘詭祕侍者（序列1）’特性被查拉圖取走了，至於唯一性……”

    說着，話鋒一轉，“對了，你知道愚者途徑的天使擁有復活能力吧？”

    克萊恩：知道，我太知道了！

    他想起了自己最初被左輪爆頭卻依舊活過來的場景。

    源堡在手。

    讓他總能提前享受到高序列非凡者的能力。

    不過……

    克萊恩微微低頭，心中閃過許多猜測。

    源堡、天鵝絨幕布、死而復生。

    他感覺自己面前張開了一張巨大的網，將他整個人籠罩其中。

    “別胡思亂想了，之所以會迷茫，是因爲你現在的序列太低。”阿蒙上下打量着克萊恩，嘖嘖有聲道：“區區半神。”

    半神就半神，蛐蛐半神是什麼鬼？

    克萊沒接這個不着調的傢伙的茬，嚴肅問道：“按照我們現在的速度，究竟要多長時間才能正式進入霍奇納斯主峯？”

    “明天晚上差不多吧，這還是一切順利的前提下。”阿蒙對克萊恩露出暖男的微笑，“這裏同時存在‘詭祕’和‘隱祕’的力量，你區區半神，就不要太心急了。”

    還蛐蛐半神是吧？

    克萊恩嘴角緊抿，在心底給阿蒙記了一筆。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

    等我成了高序列非凡者，先把欠債還完，下一步就和你這個死阿蒙好好算賬。

    山中的時光總是很漫長。

    或者說，這裏有非凡力量影響着時間的流速。

    阿蒙解釋道，這可以算作另一種意義上的愚弄時間。

    愚弄命運，愚弄時間。

    克萊恩對自身途徑有了更深刻的認知。

    於是——

    他開始試着愚弄……

    哦不，調戲阿蒙。

    “你說說你，好歹也是天生的神話生物，混了幾個紀元，最後就混出個孩子？”

    “也對，你本身就是不確定性別的，那不是喬恩喚起了你心中的‘雌’？”

    “在？別裝死。”

    “閒着也是閒着，說說過程。”

    阿蒙：……

    好好好。

    這麼玩兒是吧？

    他似笑非笑，“膽子很大嘛。”

    “我不能對你怎麼樣，同理，你也不能對我怎麼樣。”克萊恩狡黠地眯起眼睛，還做模做樣捏了捏眼眶。

    阿蒙：……

    真就‘獵人’的好苗子都在別的途徑唄。

    “你啊，應該走「紅祭司」這條路的。”阿蒙嘆了口，“這簡直是專門爲你量身打造的途徑嘛。”

    克萊恩擺擺手，“耳濡目染下有了一點挑釁功底而已，何足掛齒。”

    還別說。

    當他毫無顧忌地去踐行自己的‘愚弄’之道。

    魔藥消化進度居然真的上漲了。

    效果相當顯著！

    阿蒙也不甘示弱，開始和克萊恩對着陰陽怪氣。

    你拿孩子說事兒，我就說你全靠大爹。

    你說我不分男女，我就說你公然女裝。

    到最後。

    兩人恍然發現。

    哪有什麼你死我活的敵人啊。

    都他媽是喬恩·喬斯達的受害者！

    “我不想懷孕的……”阿蒙低頭，悄悄握住雙拳。

    克萊恩咬牙，“若不是沒有辦法，我也不想女裝。”

    對視一眼。

    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

    “兄弟。”

    “兄弟！”

    “從今以後，你我結成異性兄弟。”

    “你個小比崽子又開始了是吧？”

    “咳咳，異姓兄弟。”

    “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

    “但求同年同月同日……”

    “說話要謹慎。”

    “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成真神。”

    “好兄弟。”

    “好兄弟！”

    “蒙哥。”

    “克弟！”

    這一拜，忠肝義膽。

    可惜霍奇納斯山脈沒有桃林，要不然就更應景了。

    虧得阿蒙偷了許多克萊恩的記憶，要不然還真對不上這個腦迴路。

    雖說這個義兄義弟玩笑的成分偏多。

    但克萊恩和阿蒙之間確實親近不少。

    因爲……

    他們有着共同的‘敵人’！

    眼神交匯。

    即便沒有言語，兩人也悟懂了彼此的意思。

    一切盡在不言中。

    ……

    第二天傍晚。

    走在路上的克萊恩貌似突然想到了什麼，對阿蒙開口道：“對了，你相鄰途徑是‘魔女’對吧，我這邊還有一枚奇克的戒指。”

    聞言，阿蒙心中一喜，“好兄弟。”

    不過。

    他也知道親兄弟明算賬的道理，說道：“說吧，你想要什麼？”

    爲了避免麻煩，他又補充了句，“先說好，我已經跳途徑了，錯誤途徑的非凡物品以及時之蟲之類的我現在可沒有。”

    克萊恩笑了笑，“別緊張，這枚戒指對我來說除了留紀念以外毫無作用，本也沒想着拿它換什麼。”

    轉轉眼珠，“不如和我說說以前的歷史，透露下門途徑和錯誤途徑的知識。”

    歷史關乎‘古代學者’能發揮出的戰力。

    門途徑和錯誤途徑的相關知識則與晉升偉大存在息息相關。

    克萊恩的話語讓阿蒙刮目相看。

    拋開外在因素不談。

    克萊恩·莫雷蒂這好運小子其實蠻聰明的。

    阿蒙同意了。

    收走奇克的戒指，他開始認真講述自己誕生以後的紀元變幻。

    從書本上看到的內容和親身經歷者的口述總有不同。

    在阿蒙口中，那些早已隕落或依舊存在的人物變得更鮮活了。

    克萊恩知道了梅迪奇是個諧星；

    烏洛琉斯天生悶葫蘆；

    薩斯利爾最會照顧人；

    亞當像根木頭；

    奧塞庫斯溫良恭謙；

    赫拉伯根慣會見風使舵；

    列奧德羅儒雅隨和；

    後來的事情不用阿蒙說，克萊恩也知道。

    儒雅隨和的列奧德羅（風暴之主）成了暴躁老鴿。

    見風使舵的赫拉伯格（知識與智慧之神）成功上位。

    溫良恭謙的奧塞庫斯（永恆烈陽）反噬尊主。

    像根木頭的亞當有了一肚子算計。

    最會照顧人的薩斯利爾卻沒有人照顧他，直接身死。

    諧星梅迪奇被煮成火鍋。

    只有悶葫蘆的烏洛琉斯依舊是悶葫蘆。

    “想一想，我真是做了太多錯事兒，沒辦法，錯誤是我的天性嘛。”阿蒙懶洋洋地開口：“這說明我認真踐行了自己的序列。”

    克萊恩反問：“現在呢？”

    “現在……”阿蒙咧嘴一笑，頓時變得‘鐵血’起來，“我真心想看到整個世界處於燃燒的火焰中！”

    “怕是不行。”克萊恩搖搖頭，“你這願望註定實現不了。”

    “我沒說是我們的世界，也沒特定是我們的世界。”阿蒙擡頭仰望天際，“我聽某人說，星空中有數不清的世界，有的，已經受到了邪神污染。”

    他伸手向天，五指緊握，“我要把戰火燒過去！”

    克萊恩：……

    隨便吧。

    只要不是這個世界就好。

    他又不是什麼聖母。

    無權，也不想干涉別人。

    “不說我了，說說你自己。”阿蒙看向克萊恩。

    克萊恩微微一愣，然後語氣堅定道：“成聖者，昇天使，當天使之王，一步一步往上。”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成爲序列0對整個世界的重要性，我的意思是，你的內心想法，而不是這種不得不去踐行的使命。”

    克萊恩沉思片刻。

    一字一句道：“還債，然後過上小康生活。”

    得到這個答案，阿蒙差點兒沒哭出來。

    什麼樸素的願望啊。

    成爲真神、晉升舊日以後最想做的居然是還債？

    他真的，我哭（笑）死。

    “你的人性維持的相當不錯，繼續保持。”阿蒙語重心長地拍拍克萊恩的肩膀，“等你到了我這個位置就知道能維持人性不失是一件多麼重要的事了。”

    克萊恩：？？？

    所以。

    你在炫耀什麼？

    凡爾賽是吧。

    不過有關人性這一塊，克萊恩的確沒感覺自己晉升半神以後和之前有什麼區別。

    他想，這應該是愚者教會的功勞。

    至於再向上，他的心態還能不能和現在一樣。

    那就誰都不敢肯定了。

    路總有盡。

    在阿蒙的帶領下，克萊恩終於到了霍奇納斯主峯的山腳。

    他往上望了望，又仔細占卜一番。

    阿蒙見了，無奈道：“別白費力氣了，那頭魔狼再不濟，也不會被你一個半神捕捉到蹤跡，就算你有源堡也不行。”

    他就像教導學生一樣教導着克萊恩：“說個冷知識，火之初耀年代末，安提哥努斯和一個姐姐結伴逃離了魔狼一族生活的國度。他的姐姐被稱爲‘天之母親’，你曾經見過的。”

    天之母親。

    我見過……

    尊嘟假嘟？

    克萊恩一頭霧水。

    阿蒙笑了笑，“怎麼，爹親孃不親嗎？”

    娘。

    黑夜女神！

    得到提醒，克萊恩恍然大悟。

    等等。

    我已經潛意識把黑夜女神當成‘娘’了嗎？

    呃……

    不重要不重要！

    現在不是考慮這個的時候。

    他回想起前往弗薩克帝國之前，在寧靜教堂底部密室和黑夜女神對話的場景。

    那個戴着面紗的黑裙女子，絕對就是‘天之母親’！

    “所以說，霍奇納斯山脈還有‘隱祕’的力量啊。”克萊恩撓撓光滑的下巴。

    霎那間，黑夜女神的話語又迴響在耳邊

    ——“我會賜下‘隱祕’的祝福，我會給你進入霍納奇斯山脈主峯的機會，也會給你安提哥努斯的筆記，以及這塊蘊藏着‘詭法師’非凡特性的幕布。”

    思索片刻，克萊恩手持安提格努斯筆記，當着阿蒙的面把黑色天鵝絨幕布披在身上，又極爲正式地在胸前連點四下，開口道：“讚美女神。”

    這個動作本身成爲了一把鑰匙。

    悄無聲息的，霍奇納斯主峯之上的霧氣漸漸消散。

    阿蒙捏捏單片眼鏡，“母愛果然偉大。”(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