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0章 落幕·十年（卷末）

    「‘深淵’認可你的決心。」

    「不過有一天，你會面臨一個選擇……」

    “什麼選擇？”

    「現在還不能說，等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

    「那麼，你的回答是？」

    “以後的事情就以後再說吧，我願意結締契約。”

    ……

    ……

    “我「選擇」獻出一切，來換取瑪奇瑪的徹底死亡！”早川秋心中涌起一絲明悟。

    現在，就是所謂的‘正確時機’！

    瑪奇瑪後知後覺。

    她突然意識到早川秋剛纔並不是在和暗之惡魔做交易，而是在和‘深淵’做交易。

    勐然擡頭，瑪奇瑪發現天空中黑暗逐漸散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扭曲的星空。

    長滿觸手的無名行星、只有一張大嘴的浮游生物集羣，雙目血紅尖牙外露的月亮……

    】

    這是宇宙暗面的投影。

    壞女人終於慌了。

    她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事態超出掌控的惶恐不安。

    “等等！我也可以獻祭！”瑪奇瑪連忙許諾，“我可以爲你獻上整個世界！”

    而蹲在早川秋肩膀上的黑貓和瑪奇瑪身邊的赤蛇則同時開口，“抱歉，做生意講究一個先來後到。”

    聞言，早川秋微笑。

    這事兒成了！

    剎那間，天地失聲。

    星光降臨大地。

    貓與蛇，瑪奇瑪和早川秋的身影同時消失。

    悄無聲息。

    就好像……

    他們從未出現。

    不知過了多久，電次和蕾塞終於回過神。

    看到了一些不該看的，兩人血淚橫流。

    不過因爲電次和蕾塞都是惡魔，本身就沒有多少理智，所以影響不算太大。

    緩了一會兒，身體上受到的傷也很快恢復。

    “蕾塞……”電次艱難地開口，“戰鬥結束了嗎？”

    “我想，是的。”

    電次又問，“剛纔……秋……獻祭了自己？”

    “那或許是唯一戰勝敵人的辦法。”

    電次沉默。

    就在這時，一股引力作用在兩人身上。

    眨眼的工夫，電次和蕾塞被重新召回人間。

    還是熟悉的倉庫。

    九條賴川和渡邊玲子的屍體甚至還在保留在原地。

    只是，少了早川秋和瑪奇瑪，以及她控制的那些奴隸。

    蕾塞很敏銳，發現了橫屍廠房外的巨大肉團。

    看見肉團，電次一眼就認出，那是曾經敗在自己、早川秋和帕瓦聯手下的永恆惡魔。

    “時間循環？”電次有些不太確定。

    蕾塞順着電次的思路猜測道：“或許瑪奇瑪一開始已經佈下後手，將周圍的時間徹底定格在某個頻段。

    只是她沒有想到，早川秋竟然會溝通地獄惡魔，將我們傳送進地獄。

    不過這樣一來，當時間回到原點的時候，我們恰好也會被反召喚，再出現在這裏。”

    電次沒有蕾塞的腦子，不明白這些彎彎繞。

    他只知道，在帕瓦之後，自己又失去了早川秋……

    蕾塞抱住自己的愛人。

    無聲地安慰着他。

    但，收效甚微。

    心裏缺失的部分永遠不會被補回來了。

    突然，一道靈光劃過腦海。

    電次掙開蕾塞的懷抱。

    低頭看向自己的胸口。

    除了透體而出的拉繩外，還有一顆閃爍着氤氳暗紅光芒的圓珠。

    是了。

    最開始和‘深淵’籤訂契約的可是自己。

    電次把圓珠扣下來，死死握在手心。

    或許，他可以讓早川秋和帕瓦回來！

    ……

    ……

    深淵並不像想象的那麼可怕。

    時間在這裏毫無意義。

    當然，也可能是自己的待遇比較特殊。

    早川秋看着面前的黑髮青年，深吸口氣，恭恭敬敬道：“請用餐。”

    聞言，喬恩有些不捨地將目光從窺世魔鏡上移開，挑了一顆葡萄放進嘴裏，隨口道：“辛苦辛苦。”

    早川秋：……

    原以爲深淵主宰的本體會和暗之惡魔一樣，是絕望和恐懼的化身。

    誰想到經過這一段時間的相處，早川秋發現自己之前的擔憂完全是多餘。

    老實說，一些低等級的惡魔都比這位深淵的化身更貼近‘惡魔’這個詞語。

    emmm……這樣也好。

    不如說，這樣最好。

    “好無聊，我到底什麼時候才能離開這兒？”喬恩沒太關注早川秋表情的變化，對着窺世魔鏡自言自語道。

    當然，他也沒期望早川秋能回答他這個問題。

    話鋒一轉，“別怪我沒有提醒你，你的好日子快要到頭了。”

    聽到這話，早川秋心中一凜。

    怕什麼來什麼。

    這麼說，舒適期已經過去了嗎。

    那麼——

    接下來等待自己的，是永無休止的折磨與煎熬？

    算了。

    不管是什麼，都是自己選的路。

    早川秋凜然無懼，只是恭敬地點點頭，“我知道了。”

    喬恩忽然笑了起來，“想什麼呢？我才沒工夫折磨你。有那時間，蠱惑蠱惑人心，悄悄乾點壞事兒，比什麼不強？”

    早川秋眨眨眼睛，頭頂冒出三個大大的問號。

    我不懂，但我大受震撼。

    帶着疑惑，他推着餐車走出了‘深淵主宰’所在的房間。

    深淵是一片不同於現實世界的維度，各種負面概念在這裏都可以得以具現。

    不過，深淵主宰所居住的宮殿卻和人類世界的建築別無兩樣。

    在這裏，早川秋還見到了各式各樣的，大部分都符合人類審美的惡魔……

    有的他認識，有的他不認識。

    值得一提的是，他始終沒有找到帕瓦，和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瑪奇瑪。

    早川秋在宮殿裏有自己的住所，而且人身自由也沒有得到限制。

    有一說一，這待遇甚至比他活着的時候還要高上數倍。

    不會寒冷，不會飢餓，也沒有傷痛，若不是離開宮殿，入目的盡是扭曲怪異荒誕的景象，早川秋一定認爲這裏就是各大宗教典籍中描述的極樂天堂。

    因爲除了做飯就沒有其他的事情可做，空閒時間，早川秋選擇了他最喜歡的畫畫作爲消遣方式。

    他不知道自己畫了多少張。

    每次畫完都是隨手一丟，久而久之，身處的空間竟然沒有了一絲餘地，全被畫作填滿。

    其中，他畫的最多的人物，是一個戴着眼罩的短髮女人……

    早川秋也不知道他們還能不能有再相見的機會。

    ……

    ……

    早川秋感覺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夢裏，他分不清時間流逝，分不清黑白交替。

    但當他再次醒來。

    入眼的，卻是無比熟悉的天花板。

    “這裏是？”

    一瞬間，早川秋無比恍忽。

    這裏是……闊別已久的「家」。

    伸出手去觸碰，他驚異的發現，自己的皮膚似乎比記憶中還要白皙幾分，手背上的疤痕和虎口上的老繭也不翼而飛。

    “怎麼回事？”早川秋不禁疑惑。

    就在這時，一道熟悉的身影推門而入。

    看見臥室裏清醒的早川秋，她微微一愣。

    顫抖着走近，她一把抱住了早川秋。

    就是這個感覺。

    真是久違了……

    早川秋下意識道：“姬野？”

    剛說出對方的名字，早川秋的嘴脣就被姬野堵住。

    這個吻，她等的太久了。

    姬野的愛意是那樣濃烈。

    似乎要把這些年受過的委屈在此刻盡數發泄。

    到最後，早川秋親得嘴脣都麻了……

    良久，脣分。

    早川秋後知後覺反應過來，暗道：“不對，我爲什麼會看見姬野？”

    姬野熱淚盈眶，盯着早川秋的眼睛，溫柔開口道：“歡迎回來，秋。”

    說着，便抱住了早川秋，抱得很緊很緊，眼淚浸溼了愛人的後背。

    早川秋滿頭霧水。

    被人擁抱的感覺非常幸福。

    但卻他很害怕，害怕眼前的一切都是幻覺。

    “我……”早川秋張了張嘴。

    姬野彷彿猜出了早川秋心中所想，溫柔地看向他，“具體情況還是讓電次那小子親口和你說吧，他馬上就要回來了。”

    電次？

    早川秋心中一動。

    心中漸漸涌出一個猜測。

    ……

    ……

    世界變得不一樣了。

    人們臉上洋溢着之前從未有過的幸福笑容。

    早川秋深吸口氣，默默感受着周圍的氣氛，不自覺的，自己的嘴角也微微上揚。

    惡魔的數量少了很多。

    與之對應的概念也徹底消失了。

    人類再也不用像以前擔驚受怕，日子越來越好。

    而這一切，都要歸功於那位無名的英雄——總是在噪雜轟鳴聲中登場的英雄。

    電次變得和以前不一樣了。

    從一個十六七歲懵懵懂懂的小夥子，便成了一個和早川秋差不多大的可靠青年。

    雖然看上去還是那麼沒心沒肺，但早川秋卻從對方的眼底看到了名爲「成熟」的痕跡。

    “好久不見啊，辮辮男——”電次咧嘴一笑，露出滿口鯊魚一樣的尖牙。

    早川秋抿抿嘴角，問道：“你和深淵主宰做了交易，把我重新復活？”

    “對啊，這不是明擺着的事兒嘛。當年你一聲不吭就想用犧牲自己的方式來解決瑪奇瑪，把我和蕾塞留在地獄。

    要不是機緣巧合，我們差點就回不來了，你知道不？”

    電次拍着早川秋的肩膀，“你這傢伙一睡就睡了10年，嘿嘿，你瞧，現在我可是比你還高了。”

    這倒是實話。

    因爲電次選擇的復活方式是從一顆細胞重新培養早川秋，等培育到一定程度，再讓早川秋的靈魂直接進入現成的軀殼。

    所以理論上說，他現在應該算是早川秋的……爸爸？

    起碼是個養父。

    早川秋心中無比複雜，既感激，又有許多話不吐不快。

    正想開口，一個頭生雙角的小女孩兒跑了過來，“辮辮男終於睡醒了嗎？我不是我說，他也睡太長時間了吧。”

    這個聲音！

    早川秋勐然扭頭。

    卻見不遠處一個小女孩兒雙手插腰，大大咧咧地往電次跟前一站，“看什麼看？不認識本大爺了嗎？”

    “帕瓦，你也復活了。”早川秋心中的欣喜難以言表。

    電次戳戳鼻子，“這個笨蛋比你醒得還早，當然，價錢也比你更低，只要347條惡魔的靈魂就贖回來了。”

    以惡魔的靈魂爲籌碼，以此換取夥伴們的復活，這是電次從‘波奇塔事件’那裏得到的靈感。

    他整整努力了10年的時間，終於讓一家人團聚。

    早川秋深吸口氣，鄭重其事對電次說了句‘謝謝’。

    姬野握住早川秋的手，同樣對電次鞠躬。

    電次連連擺手，“哎呀，你這是幹什麼？難道沒有你，我就不獵殺惡魔了，別誤會，復活你只是順帶罷了，不用謝我。”

    話鋒一轉，“當然，你非要謝我的話也不是不可以，幫我，我們一起幹掉槍之惡魔！”

    從地獄歸來的電次成長很大，不像以前那樣好大喜功，而是從實際出發，一點一點獵殺着弱小的惡魔。

    而經過這些年的滋養，外部環境相當相對穩定，各個國家又開始傳統曲目，開始相互內鬥。

    摩擦不斷，槍之惡魔的力量逐漸復甦，時刻處於即將復活的狀態。

    不過電次很有信心，有帕瓦和早川秋的幫助，一定能徹底幹掉那個大家夥。

    他堅信，他們三人聯手就是無敵的！

    而且槍之惡魔還關乎着波奇塔能夠從深淵歸來，電次勢在必行。

    面對這個請求，早川秋沒有拒絕。

    即使在深淵中沉淪十年，他也忘不了對槍之惡魔的仇恨，不過他還是謹慎地問道：“你說的「我們」，是指咱們和蕾塞？”

    “說起蕾塞，她現在可不得了。”姬野適時插話道：“電次的女朋友現在是新·對魔特異課的負責人，你知道的，就是曾經九條賴川和渡邊玲子那個組織的新名稱。”

    當年，瑪奇瑪獻祭了所有奴隸的靈魂，也包括她暗中支配了的大部分對魔特異課成員。

    在電次和蕾塞返回人間，重新回到熟悉的單位，卻發現這裏幾乎成爲了空架子，許多熟悉的人永遠離開了……

    好在姬野和小紅等少部分在外執勤地成員沒有遭遇到瑪奇瑪的毒手，這才讓對魔特異課保留了一線生機。

    而之後，出師未捷身先死的九條賴川和渡邊玲子所在的組織站了出來。

    他們依靠‘深淵’的力量，頻頻出手打擊日漸猖狂的惡魔，終於讓社會秩序恢復了穩定。

    而蕾塞也徹底拋棄了前蘇聯刺客的身份，重新融入社會，並在大大小小的對魔討伐戰中表現活躍，成爲了新·對魔特異課的負責人。

    早川秋聽了，不自覺想到了當年那兩個死在瑪奇瑪手中的‘不屈鬥士’，輕輕點了點頭，“明白了，以後，我們一起。”

    說着，他笑了笑，“躺了這麼多年，也該活動活動了。”

    電次聽了，同樣露出陽光開朗的笑容，“那麼，歡迎回來！”

    早川秋沉默片刻，輕聲道：“嗯，我回來了。”

    相隔十年，兩隻手再次握到了一起。

    而他們不知道的是，在衆人視線死角，一隻黑貓悠閒地舔了舔爪子，然後伸了個懶腰。

    “完美結局，可喜可賀啊喵~”